以身养魂(下)
喻臻看向它,越发气了,用力拍沙发:“混蛋!你都知道我没穿鞋,要给我拿鞋,他刚刚却一直没注意到!”
虚无一僵,小心瞄他一眼,更加讨好地蹭他。
“你们主宠都不是好人!”喻臻气到极致干脆迁怒,弯腰把虚无捉住往旁边一放,气呼呼地去了浴室,把门关得震天响。
“喵?”虚无傻了,余光见殷炎推门进来,突然也气了,炸毛嘶他一下,甩尾巴:“喵!”发完脾气也跑了。
殷炎:“……”
失忆前的他,在这个家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地位。
因为几句突发感慨,喻臻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殷炎的前辈。
“呵。”
在去公司的车上,面对殷炎“两人为什么同睡一室”这样的疑问,心里正憋着气的喻臻忍不住冷笑一声,回道:“同睡一室?你怕是傻了吧,咱们都是修士,缩地成寸想去哪睡就去哪睡,所谓做戏做全套,殷家人偶尔会来公寓做客,那卧室就是个伪装,我平时都是去自己的苗圃里睡的。”
所以你一个人独守空闺吧!闷死你!
殷炎已经习惯了他冷嘲热讽的语气,并自动把这归类为邪魔的另类癖好,并不太在意,闻言沉默几秒,继续问道:“那你我手腕上的红绳宝塔……”
喻臻心里一跳,反射性捂住手腕,挪开视线回道:“当然也是做戏,这可是咱俩的‘定情信物’,忽悠殷家人用的。”
忽悠外人又何必真的送出亲手做的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殷炎观察着他的表情,问题不停:“那前辈那些衣物……”
“你是说那些法衣?那是你孝敬我的,我是前辈,又教了你那么多东西,还修炼帮你补魂,你送我点东西保保我的命不是应该的?”喻臻快速抢答,还故意用反问做结尾,想让自己说的话显得更可信一点。
这样好像也说得通,可法衣是法衣,睡衣是睡衣,两者的含义并不相同。
殷炎分析着所有得到的信息,见原主记忆中的公司大楼已经近在眼前,不再说话,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喻臻还以为他是被自己唬住了,怕露出破绽,也没再说话,两人一起沉默的进了公司。
搞定香水系列之后,殷禾祥给殷炎找了个锦江管理部门的新活,不用跑项目了,却要按时过来坐班。昨天殷禾祥并没有说殷炎失忆了就可以不上班了,所以喻臻还是照常把他带了过来。
喻臻心里有气,也知道拥有原主记忆的殷炎在公司不会出岔子,所以在把人送到殷禾祥办公室后,就以苗圃有事为由脚底抹油跑了。
殷炎目送他离开,垂目沉默几秒,转身看向殷禾祥,说道:“爸,关于我和喻臻的事,我想有个更清晰深入的了解。”
有时候收集信息,并不一定要从本人哪里,周围人的说法也是很有用的。
离开殷炎身边后,喻臻确实像他对殷禾祥说的那样跑去了苗圃,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窝在露台上发了一整天的呆,还时不时担心一下远在公司的殷炎。
……就像个傻儿子一离开视线就操心不已的傻父亲。
什么傻父亲!
他拍自己额头一下,翻身戳露台上的小盆栽,拧着眉毛,咬牙切齿。
他现在是前辈,是不能太粘着晚辈的前辈!可不是什么父亲!
露台角落,麻姑慢慢显出身形,看着喻臻侧躺在露台上的身影,眼神复杂。
一个星期之前,喻臻还在因为上辈子的记忆而痛苦不已,无法走出自己设下的困局。短短一个星期之后,他再不见当时的痛苦迷茫,整个人活力满满,还变得更加自信,面对殷炎的态度也更放的开,不稳的神魂迅速稳定,甚至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自己就是上辈子的玉贞这件事,十分自然地和殷炎谈论起了问天宗。
所有的心结和患得患失突然全部消失了,这一切,只是因为殷炎暂时屏蔽了自己的记忆,强势打破了两人之前固守的关系格局,强势地把喻臻从被主导的地位,扭转成了主导者的地位。
这是一个把危害减到最小的解决方式,也是一个对当时的喻臻来说,能最快起效的方式。
在她还在想着一些玉石俱焚的解决方式时,殷炎已经把喻臻从绝望边缘拉了回来。
她不得不承认,殷炎确实很懂喻臻,也只有他,能最大程度的保护好喻臻。
她是一个失职又失败的母亲,殷炎却是一个好师父和好爱人。
“小臻。”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不愿意孩子再这么纠结,说道:“天快暗了,该去公司了。”去找他吧,别憋着自己,去找那个能让你觉得安心的人。
喻臻听到声音回神,看一眼明明还挂在天上的抬眼,犹豫两秒,立刻决定顺着麻姑给的梯子下去,低咳一声起身说道:“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吗,那咱们回公司吧,总不能让爸一直看着殷炎。”
“嗯。”麻姑笑着点头,主动上前帮他收拾东西。
此时的公司,殷炎正呆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从身上禁制最多的空间法宝里,摸出了一块修真界随处可见十分廉价的收影石和一本红彤彤的结婚证。
第79章 电话┃喻臻:“!!!”
藏得最深的东西, 往往是最宝贝的东西。
殷炎看着面前的收影石和结婚证,想起殷禾祥说的那些事,难得犹豫了一下, 手指在两者之间挪了挪, 最后先摸上了结婚证。
结婚证就只是最普通的结婚证,稍显土气的红色外壳, 上面印着俗气的金色大字,并没有什么出彩精致到值得小心藏起来的地方。
他摩挲一下上面的字迹, 把结婚证轻轻翻开。
一张红色背景的大头合照露了出来, 打眼看去, 照片上的两个人都是陌生的,待细看几秒,殷炎才反应过来右边的男人是借尸还魂的自己, 而左边的……
那是一个眼神暗淡,表情空白的年轻男人,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和青涩,与其说是男人, 倒不如说是正在往青年过度的少年,头发有些乱,刘海还滑稽的缺了一块, 照片里露出来的衣领有些老旧,看起来似乎过得并不怎么好。
过得并不好。
心毫无征兆地紧缩了一下,他握着结婚证的手不自觉收紧,视线长久地落在照片上。
这是喻臻, 那位总是凶巴巴的邪魔前辈。
太不一样了,如果不是亲自接触过,只看照片的话,他几乎要以为喻臻也是借尸还魂的了。
他这样想着,视线又挪到了“自己”身上。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真正适应这具借尸还魂来的身体。五官是陌生的,看不出什么,所以他把视线落在了“自己”的眼神上。
熟悉又陌生的平静眼神,是自己,却又不是。
现在的他,露不出这样看似平静,实则暗含满足喜悦的眼神。
是的,喜悦。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他却能轻易分辨。
他有些怔忪。
修道多年,他被教导要尽量压制七情六欲,不要让感情掌控思维。又因为被寄予了厚望,所以平日里还被要求要喜怒不形于色。
很多年了,他闷头修炼,早已忘了喜悦是什么样的情绪。
可现在一个明显很喜悦的自己展现在了他眼前。
有点在意。能和邪魔前辈命运绑定,对于有记忆的他来说,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吗?
他突然就有点相信邪魔前辈所说的自己是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和自己神魂相连的说法了,照片中的邪魔前辈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和自己完全不同。
心里莫名有点难受,他皱了皱眉,不习惯这样情绪浮动的感觉,把视线又挪到了收影石上。
他有预感,那里面的东西,应该也和邪魔前辈有关。
把结婚证收起,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把收影石拾起,贴上额头,身上灵气涌动。
意识迅速沉入一片白雾里,然后白雾拨开,露出一片夜光下美丽静谧的花海,紧接着身体一沉,他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露台上,夜风吹过,还能闻到阵阵花香。
收影石作为修真物品,与普通的相机和摄像机有很大不同,它更像是VR虚拟体验机,能让人身临其境,重新感受一遍收影石内记录的景象。
有记忆的自己,藏起来的画面就是这个吗?一片花海?
殷炎皱眉,些微茫然,然后立刻,茫然打破。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花海中站起身,手里拿着花铲,叉着腰环顾一圈周围长势喜人的花,十分骄傲和喜悦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耀眼得即使是在夜晚,也仍让人觉得无法长久直视。
是喻臻,又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喻臻,他没有见过的喻臻。
殷炎有些愣。
“殷炎,这些傀儡真是太棒了!”
花海中的人突然笑着望了过来,画面抖动一下,记录的人明显是偷录,此时正在遮掩。
然而被记录的人却十分敏锐,立刻跑了过来,在露台之下仰头看过来,虎着脸问道:“你刚刚手里拿着什么?”
是故意装凶的模样,带点撒娇和亲昵的味道。
和面对他时的真凶完全不同。
因为只是录像,所以他的行为完全无法自我控制,只能被动随着影响记录稍微侧了侧身,平静回道:“是傀儡石,苗圃很大,只这几个傀儡,我怕你不够用。”
下面的喻臻十分好忽悠的相信了,凶巴巴的模样褪去,又快活地笑了起来,说道:“够了够了,这苗圃算什么大。你要是困了你就先睡吧,我还想再忙一会。”说着说着脸稍微红了,似乎有些羞愧于自己的贪玩。
殷炎发现自己似乎笑了一下,虽然只是脸部表情的细微改变,但确实是笑了,还微微弯腰更靠近他一点,回道:“没事,我陪着你。”
喻臻闻言明显笑得更开心了,定定看他一眼,转身跑回了苗圃里。
殷炎彻底懵了。
脸红、害羞,满含亲昵意味的微笑,日常温馨的对话……他和邪魔前辈曾经是这样相处的吗?这么……亲昵?
他的视线不自觉跟着喻臻走,画面中的他也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遵从心底的希望看向了花海中的喻臻。
微笑着和傀儡说着什么的喻臻,抱起虚无亲密逗弄的喻臻,哼着歌摆弄花草的喻臻,时不时笑着望过来的喻臻……收影石一直追着喻臻的身影,他也就一幕一幕地看着,把关于喻臻的这些画面全部看进了眼里。
所有事物似乎都虚化了,整个月色浮动的画面里,只有那个带着笑的身影无比清晰。
不知不觉晨光渐起,已经跑到苗圃角落的喻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低头开始揉眼睛。收影石画面一动,天旋地转间已经快速靠近喻臻,然后……他亲吻了喻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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