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三岁(年下,校园)
我靠,怎么着又碰上了?
行骋看他在隔壁场上打得累,主动跑了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应与臣一瞪眼:“我他妈还想问你呢,你认识你队友吗?”
行骋不吭声了,他兜里还揣着一两百块钱。
他接过来应与臣买的水,拧开盖子把矿泉水浇在胸口,任由凉水将衣领打湿,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认真道:“你别跟我哥说。”
因为自己跟宁玺关系好,应与臣也算把行骋当成弟弟看,自然是见不得他这样子不顾自身安全的:“上次你怎么答应我的?”
应与臣在家里一直是老小,全家上下都宠他得不得了,遇到个比自己小的,从小想当哥哥的瘾儿一犯,严厉得很。
“跟你说过不要出来打这种球了,说不听是么?”
行骋刚才在场上被撞了一下,手臂被不知道哪个缺德货没脱下来的腕表划了条血印子,疼得呲牙咧嘴,哼哼着回答:“我知道了……”
他哥这不是冲刺了么,一大堆复习资料要交钱的,晚上学习还得吃夜宵,这都要钱啊。
这种话他没办法跟应与臣说,因为应与臣根本就不明白没钱是什么滋味儿。
应与臣撸起袖子正准备开始教育他,话都还没出口,就听见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这声音一出,行骋下意识捂住手臂,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宁玺穿着一件白短袖,脚上穿着行骋给他买的那双篮球鞋,站在应与臣身后,盯着傻愣住的行骋。
他进场子的时候就看到他弟弟了,半胳膊的血印子,几乎快刺痛了他的眼睛。
应与臣下意识挡在行骋身前:“玺啊,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宁玺皱了皱眉,言简意赅:“打车。”
应与臣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只得问:“你不是说坐公交过来?”
今儿下午他约了宁玺过来找他玩儿,没想到刚好碰到出来接活儿的行骋,而且结合之前的那一次偶遇,看样子,行骋在这里赚钱,宁玺是根本不知道的。
宁玺眼神就没离开过行骋。
他回答道:“还没走到公交车站就觉得心慌,选了打车。”
这句说完,他还是没忘记行骋在这儿,追问道:“行骋,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今天下午跟任眉他们玩儿桌游去了?
行骋心里一咯噔,咬了咬嘴唇,在他哥面前撒了谎,今儿估计得交代在这里了。
他绕过应与臣,深呼吸一下,说:“我来打球。”
宁玺看了他一会儿,应与臣根本不敢说话,只见宁玺慢慢蹲下身子去把鞋带系紧了些,问他:“谁把你手弄成这样的?”
行骋慌了,他哥这是要上场去把场子找回来呢,可是他这就是给人打活儿,能计较这些吗!
他伸手去把宁玺揽过来,小声地哄:“就一点点,你就别上场了,要高考了,万一伤着个什么……”
应与臣在旁边儿看得心惊胆战,这他妈简直修罗场啊。
他知道宁玺这人矛盾得很,一颗心又软又狠,可现在那眼神,要把这场上的人全给solo一遍似的。
宁玺是什么人,吃盐都比行骋多吃三年,眼看着这架势,这儿刚刚干了什么,他能不清楚吗?
被行骋牢牢锁在怀里,宁玺怔愣着,也不挣脱,耳边的呐喊声叫好声还在持续着。
三月的暖意已将两个人之间升高了温度。
就着这个姿势,他盯着行骋锁骨上自己昨晚咬的印儿,道:“你别跟我解释。”
行骋舌头都快咬着了:“哥,就一小比赛,我帮朋友打打……”
宁玺一听他还不承认,快红了眼睛,也顾不得应与臣在旁边儿站着,猛地一抬头:“你别骗我!”
行骋还在辩解:“我没骗你。”
宁玺不说话了,直接伸手去摸行骋的裤兜,行骋还来不及躲,里边儿两张一百的掉出来,落到场地上。
宁玺慢慢蹲下身子去捡起来。
站在一旁的应与臣看得暗自乍舌,这事儿他根本插不上话。
拼了一下午的命,行骋这牛逼的球技,才他妈赚两百块钱?
这要是两兄弟,他早劝上了,可这明明就两口子,他能掺合个什么劲儿?
跟他哥哥和嫂子似的,偶尔在家里吵个架,鸡飞蛋打的,他躲在房间里不吭声,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哥永远没表情,他嫂子永远有一万个理由。
行骋眼瞧着瞒不住了,宁玺那眼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那两百块钱被宁玺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把折叠的边角抚平。
他沉默着不说话,把钱塞回了行骋的口袋,垂着眼,吸了吸鼻子。
嘈杂的背景声,似乎都已经听不清,已经模糊了。
宁玺问他:“多久了?”
行骋老老实实交代:“半年了。”
他总算明白,行骋平时给他花钱为什么能花得那么大方,确实都是自己赚的,那能不大方吗。
他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拒绝,这些可都是血汗钱。
行骋看着他哥站在场边不说话的样子,忽然想起来,以前校队每次赢了球赛,宁玺都累得不行,也是这样,站在场边儿低着头。
他自己,为了想去抱抱他,在场上大出风头,下场之后拥抱了整个球队。
每一次抱住宁玺时,行骋都觉得像在加油站加满了油,能够还在场上跑下来好几节。
宁玺哑着嗓子问他:“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在对我好吗?”
行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点点头,说:“嗯。”
那时候的行骋,什么都不懂,自顾自地野蛮生长,以他最愿意的方式,去做着所谓的他觉得为了宁玺好的事情。
宁玺叹了口气,太重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不觉得行骋有什么错,只觉得,反倒像他伤害了行骋。
宁玺好不容易整理好了情绪,抬头入目,便是应与臣和行骋担忧的神情。
行骋的眼神里有自责,愧疚,以及心疼。
这些情绪,与此同时,在宁玺眼里也看得分明。
他根本半个不是也说不出来,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行骋做的不对。
宁玺故作轻松地笑笑,手臂紧张地放在身侧,带着心理复杂的感情,他开口了。
“行骋,你要喝红石榴汽水儿吗?”
逆流而上。
第二十八章
行骋愣住了。
他想过宁玺会指责他,会让他以后不要再这样,或者是冷战,哪怕是大吵一架,都完全有可能。
但是行骋没有想过,在这种时候,宁玺会轻轻地问他一句,要不要喝汽水。
语气里带着小心,以及懊悔。
那天下午的锦江区街球场上,行骋就这么站在阳光底下,手上猩红的血印子发着热,他却似乎已感觉不到疼痛。
他上前一步,低头去看宁玺眼睫下投出的一扇浅浅的阴影。
行骋忽然觉得,好像在世界上的这一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宁玺扔下一句“去买汽水”,转身就走。
回来的时候,他捧着三瓶红石榴汽水儿。
应与臣一瓶,行骋一瓶,宁玺一瓶,三个半大的少年喝得直打嗝,一边吹口哨一边笑。
下半场,宁玺在场下监督着行骋打完了。
他哥在场下边儿面无表情地盯着,行骋不敢造次,更不敢为了多拿点钱去耍点什么招式,在最后一节用运球消耗了比赛时间。
突分、换防,行骋手臂发力,一个后仰跳投,结束了战局。
跟应与臣一起在街边儿的面馆里吃了晚饭,道过别,行骋在路边儿挑了两辆共享单车,背着自己的黑书包,一路慢慢地,跟在宁玺后面。
傍晚的滨江东路,车水马龙,廊桥上餐厅的灯光做得金碧辉煌,映得府南河面波光粼粼,一不留神,好似碎玉落了其中。
沿路杨柳依依,春风拂面,吹散了这个城市冬日最后的寒冷。
宁玺今天一直憋着话,骑得飞快,行骋卯足了劲儿跟上,边骑边喊:“哥!你慢点!”
“你跟上我!”
难得任性一回,晚风吹乱了宁玺的发。
行骋抓紧了把手:“你说什么!”
宁玺慢了点速度,按着铃铛:“跟紧我!”
他回答完毕,头也不回地穿梭在非机动车流中。
这句话像给行骋喂了油似的,哼哧哼哧往前骑了几十米,飞驰过一处红绿灯路口,俯下身子冲过长桥,才终于追上了。
十七八的年纪,还真是有情饮水饱。
行骋正想跟着宁玺过街,只见路边儿红绿灯的绿灯正在闪烁,宁玺一蹬脚踏,直接跟着前面的电瓶车流冲过人行横道,把行骋又遥遥地甩在后面。
行骋握着把手一乐,还来劲儿了!
他正准备跟上去,人行横道的绿灯变成红灯,大路上停着让行的车流迅速前进,又开始缓缓涌动起来。
宁玺在街对岸对他招了招手。
红灯一变,行骋像百米冲刺似的,蹬着自行车就往前冲,越过人行横道,还没到宁玺身边,才看到他哥又上了坐,往前骑了!
行骋斗志已经被激发到最高点,使劲全身力气往前骑着,就像这一下追上了,就能真正把他哥追上似的……
后边儿越骑,距离越近,行骋心跳疯狂了,脚上不敢松懈,再近了,才发现,是宁玺停了,在等他。
右耳上挂着一只耳机,另一只散在胸前,宁玺面朝他,把车停在了路边儿,身边是按着喇叭飞驰而过的非机动车流。
行骋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他骑着车兜过去,别住宁玺的前车轮,笑了一下:“你溜得太快了!”
宁玺把另一只散落的耳机别进领口,一挑眉:“自己骑得慢。”
“你耳机里在听什么,有没有我熟悉的歌?”
行骋上半身前倾,伸手去够宁玺的耳机,差点儿没栽下来。
听了半句都没有,就那调子,乐得行骋把耳机一放:“这歌我会唱!”
宁玺一听,又蹬上脚踏往前骑了,行骋跟着调转了车头,保持着一米内的距离跟在宁玺后边儿,也顾不上旁边有没有人,将声音放大了些唱:“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
他哥的耳朵红了。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红了耳朵的人脚上动作加快,飞一般地朝前骑着,行骋这下半点儿不含糊,又骑车又唱歌,声儿都带着喘:“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
少年嗓音带青涩的磁性和与生俱来的豪放,每一句歌词都被宁玺听得明明白白,如春风过耳,再浸没在嘈杂的人群之中。
行骋又追着他唱了半条街,声音越来越小,宁玺一回头,看他一张俊脸通红,脑门儿上溢着汗,眼眸里却是万丈光芒。
宁玺的耳朵烫得他自己都不适应,朝身后喊:“我换歌了!”
行骋追着问:“换什么了!”
宁玺深吸一口气,牢牢握着把手,没回头:“《我只在乎你》!”
这一句说完,他的心,好像一处濒死枯黄的山林,彻底迎来了新绿。
行骋一愣,继而心花怒放,激动得快从车上摔下来,他加快了脚上动作:“可以点歌吗!”
宁玺回吼:“你又听不见!”
耳机在我耳朵里,你得瑟个什么啊!
行骋迅速答道:“我听得见!”
我当然听得见!
紧接着,他彻底不要脸了,追上了一些,一点都不担心球衣裤兜里那两百块钱会不会给骑丢了,这他妈都不重要了!
行骋紧张着,眼瞧着两个人穿过了滨江东路的最后一段儿路,伏低了身子飞速骑过转弯,在靠近了差不多两米的位置……
他右手撑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做成喇叭状,好像不这样,他哥就听不到似的!
行骋朗声道:“我要听,《我要我们在一起》!”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路灯照亮着前方的大道,不断有非机动车超越过他们,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奔去……
就是这么一瞬间,在和无数人擦肩而过的这么一瞬间,宁玺做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决定。
他半眯着眼,脚上的动作根本不敢停,不敢回头看行骋,扯着喉咙喊了句:“好!”
好!!!
行骋猛地将自行车甩停到另一边,调转了车头,朝着前方大喊:“哥!掉头!”
这会儿周围吵闹得紧,晚高峰时期的机动车辆拥堵着,车主估计都已经急躁得不成样子,也不管罚款不罚款了,个个都使劲儿按着喇叭,像是在比谁按得更嘹亮一样。
两个人说话的方式全靠吼了。
他们的心都还在悸动着,疯狂跳动着,似乎要在这一天,跳破出胸腔,将一腔情意,全部献给眼前人……
宁玺也自然是听到了,调转了车头,没闹明白:“去哪儿啊!”
行骋道:“天府广场!”
宁玺不解:“干嘛啊!”
行骋已经蹬上车了:“一拜天地!”
匆匆忙忙地跟上了,宁玺听完差点儿笑出声:“然后呢!”
行骋说:“去小区门口!”
宁玺加快了速度,追上一些,这么说话太累了。
他咳嗽了几声,喉咙被夜风呛得有些干涩。
“不进去吗!去做什么啊!”
行骋直接说:“二拜高堂!”
宁玺又问:“然后呢!”
行骋大着胆子说:“去学校!”
宁玺一愣,却还是跟着弟弟骑了一段路,大周末的,这还都傍晚了,去学校,学校有什么好拜的?
他还是问了出来:“我们去学校做什么!”
行骋脸皮现在比城墙拐拐还厚:“兄弟对拜!然后回家!送入洞房!”
还没等宁玺回答,行骋加快了脚上的速度,蹬着带领他哥逆行了一小段儿路……
到天府广场还有那么长的一段儿路,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尽量骑在最边边上,不去挡别人的道。
面朝他们而过的每一个路人都扫了一眼他们,眼神淡淡的。
尽管确实只是不经意的一眼,看得宁玺在心里,居然有一种隐秘的欲望,被窥视的快`感……
他多么想把校服就这么拴在身上,顶在头上,以湛蓝的颜色去迎接头顶的月亮,就这样宣告全世界,这是他们,呼啸而过的,无畏的青春。
明明是初春里微风凉凉的夜晚,这风吹得却让两个人的心都暖烘烘的。
行骋在前面骑得卖力,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宁玺,就像特别害怕他跟丢了似的,那摇摇晃晃的车技,看得宁玺心惊胆战:“你别老回头!”
压根儿说不听,骑十来米行骋就要回头一次,惹得宁玺红着脸骂:“骑你的车。”
行骋这下子算是拿到了耍流氓许可证,笑着答:“我就要看!”
他兴奋到爆炸,幸福到爆炸,想长出一对翅膀来,领着他哥穿越过这川流不息的城市,去往到另一个僻静之处。
高三四班宁玺,我喜欢你。
他在心里默默念着,默默庆幸着……
他行骋,在十八岁未满的这一年,遇到了长这么大以来最美好的事情。
我喜欢你,而你也恰好喜欢着我。
甚至,深爱着我。
他没忍住又回了一次头,宁玺没再说他,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路,似乎被盯得不好意思了,一偏过头去看周围的车流,整张侧脸正好被路灯照射出了逆光的效果。
高鼻梁,长睫毛,线条性感的下巴,再往下,半敞开的衣领,锁骨上甚至还可能有他不知道哪一天夜里留下的吻`痕。
夜色之中,行骋记住了那个令他怦然心动了那么些年的轮廓。
……
折腾到了九点半,行骋总算是被宁玺拖着回了家。
家里催得紧,行骋没能完成“送入洞房”的梦想,两个人还在兴奋着,陪着对方进入单元楼,再念念不舍地,在楼道里站了好一会儿。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灭,行骋没忍住,偷亲了宁玺的侧脸。
回了家,被爸妈一顿训斥过后,行骋一身汗,跑去冲了澡。
洗完出来浑身潮气,他也顾不上手上的水还没擦干净了,急着点开宁玺特别动态的页面。
从来没有在空间留下任何一丝痕迹的宁玺,终是发了一条动态。
只有一句话。
“今天,我们是逆流而上的鱼。”
春夏交界。
第二十九章
这天气渐渐回暖,倒春寒一过,校服里边儿内搭的连帽卫衣,就换成了短袖。
石中校服本就薄薄的一件,勒紧了拴在腰上是轻而易举的事,也是行骋骑车时候的必备,偶尔把校服后边儿“石中”两个字露出来甩在屁股后边,一路火花带闪电,似乎在宣告着,靠自己考上跟他哥一个高中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这是全成都最好的文科高中,地处一环路边儿,四川省公`安厅旁,沿路绿树成荫,春夏交界一到,午后阳光铺洒至地面,蝉鸣鸟叫。
对于成都,在行骋的童年记忆里,有一半儿都是有关于宁玺的。
大中午骑着车从一处小学门口过去,行骋看着三三两两的小学生背着重重的书包,手里握着一张张同学录,忽然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有两个月多一点就要到毕业季了。
以前宁玺六年级毕业也买过这个东西,小行骋吵着闹着要了一张过来写,他比他哥小了三岁,那会儿还在念三年级,没闹明白为什么性别选项只有“MM”和“GG”。
于是他擅作主张,在旁边写了个“DD”,画了个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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