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出去溜达溜达。”盛昱龙说。
“你才刚好,要不在家再休息一天。”
“不走远,去给你买两身衣服。”
说起来陶然来了这么久了,他都还没给他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随身听是出差顺手买的,算不上。天气暖和了,也该换春衣了。
“我衣服很多,够穿。”
“那是你的,我买的是我买的。”盛昱龙说。
盛昱龙回房去换衣服,陶然就把锅碗给洗了,正洗着呢,外头传来了敲门声。陶然赶紧擦了擦手,跑过去开了门,见外头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女人,个头很高,都有一米七了,皮肤也白皙,就是脸上有些皱纹,再厚的粉也遮不住了。那女人看到他,还愣了一下。
陶然不认得那女人,问说:“您找谁?”
“你是……”
“妈,你怎么来了?”身后盛昱龙问。
陶然大惊,盛昱龙的亲生母亲已经过世了,这个妈估计就是周强口里的崔姨了。可是他嘴唇张了张,愣是没把奶奶两个字叫出来。
那女人看见盛昱龙就笑了,声音很是洪亮说:“我还以为我走错门了呢!”
盛昱龙笑着走出来说:“这是陶然,上次电话里不是跟你提过?”
那女人从头到脚地打量了陶然一番,陶然有些局促,说:“您好。”
陶然一团浆糊,压根搞不清这女人的真实身份,等到这女人进了门,盛昱龙跟他介绍了一下,他才知道这个不是崔姨,是盛昱龙的干妈,叫周芳。
周芳跟盛昱龙的亲生母亲原来是好闺蜜,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两姐妹都嫁了豪门,只是盛昱龙的母亲跟了有权的,周芳跟了从商的。周芳结婚之后一直没有孩子,就认了盛昱龙当干儿子。盛昱龙的母亲去世的时候,盛昱龙才十一岁,盛父很快就娶了崔姨,盛昱龙不干,有好几年都是在周芳那里过的,一直到上高中才从她家搬了出去。在盛昱龙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是周芳给了他无微不至的母爱,因此两人感情深厚,跟亲生母子也没什么区别。所以盛昱龙一开始喊干妈,后来连“干”字都省了,直接喊妈。
陶然知道了周芳的身份之后,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周奶奶。不曾想这一声不止把盛昱龙叫愣住了,就连周芳自己也愣住了。她倒不是没应过奶奶,毕竟和她同龄的姐妹里头早有人抱孙子了,只是陶然不是小孩子了,这么大的孩子叫她奶奶,她还真不习惯。
不过不习惯是一回事,辈分又是一回事,陶然喊盛昱龙六叔,可不就得喊她奶奶。
周芳略有些窘迫地笑着说:“这孩子长的真俊俏,建国两口子竟然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
她是见过陶建国和刘娟的,模糊记得这两口子都是一般人,竟然生出个这么俊秀高挺的儿子。
“我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昨天晚上碰见江子了,他说你前几天住院了,我听说都吓坏了。你说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周芳嗓门大,脸上却没断过笑,好像人生没吃过苦似的,从里到外都透着敞亮。
“不是什么要紧的病,挂了两天针就好了,这不这小子陪着的么。”
周芳听说是陶然陪护了几天,对陶然就更热情了,不住地夸他懂事,好孩子,末了了又催盛昱龙:“你也是,要老早就听我的结了婚,还怕身边没个人?”
陶然听他们母子聊天,自己就在旁边安静地坐着。他发现盛昱龙平日里混不吝的,在周芳面前却特别本分,基本上说什么都会应一声。周芳听说他们盛家一个人都没去,又是一肚子的气:“你爹成天清高的跟个什么似的,这一会不讲什么礼节了?就算不是亲生的儿子,你病了,那女人还不该来看看,这就是他们高门大户该有的礼数?”
盛昱龙说:“老头子知道什么事。”
当年盛昱龙的母亲嫁给了盛父,周芳嫁给了个做生意的,平日里两家也会聚一下,盛父清高的很,嫌他们一家铜臭味,面上热情,背地里却不大看得上他们。周芳性子直,所以也不喜欢盛父,逮着机会就要吐槽他。
“我是想着,你这大病初愈的,得好好补一补,所以过来想让你到我那住几天。”周芳说,“我成天跟你说,缺钱了就跟我说,我有,怎么能为了钱不顾自己的身体。年轻的时候拿身体拼钱,老了就得拿钱来补身体,划算么?”
“这儿有陶陶在呢,我身体也健壮,已经好了。”盛昱龙说,“你来的正好,我也好久没去看你了,正好咱们一块吃个饭。”
“你也知道好久没来看我了。”周芳不无埋怨。
周芳听说他们要去买衣服,自然要跟着去。她最爱的就是逛街了。她心疼盛昱龙,陶然照顾了他,她自然也对陶然好,一身衣服一身衣服地给他买,还不准陶然说不要。陶然没见过这么热情的长辈,一时无法招架,只好去看盛昱龙。盛昱龙不大爱逛街,通常都在门口抽烟等他们,看他一脸无措的模样,就只抽着烟在那笑,末了了说一句:“她给你买你就拿着。”
周芳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两年她们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盛昱龙做生意,本钱就是她给的。周芳年纪大了,一则真心疼爱盛昱龙,拿他当自己儿子看,二则也是有点私心,想着以心换心,将来盛昱龙能给她养老送终。陶然发现周芳的个性跟盛昱龙非常像,大大咧咧的,不大注意小节。他买了条裤子,腰身有点不大合适,周芳竟然直接把手往他裤腰里伸,用自己的手来试松紧,可把陶然给窘迫的,周芳还说:“你这小腰,怎么这么细。”
盛昱龙听见就看了一眼,那裤子陶然穿的有点紧,不过双腿倒是显得更笔直修长。陶然个头不算特别高,但是比例非常好,身条也顺,那裤子包裹着他的臀,超级圆润。
“裆有点勒吧?”周芳问。
陶然点点头,因为试穿了不少衣服,天气又暖和,额头都出汗了。他这人有点沉静冷淡,窘迫的时候也会故作镇静,那种内心翻腾但又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模样,在盛昱龙看来就特别招人。
一上午就那么过去了。周芳给陶然买了两身衣服,全套的,又给盛昱龙买了一身。可能周芳知道盛昱龙的身型尺寸,挑的第一件衣服就特别适合他,周芳看了看一身帅气逼人的盛昱龙,又看了看穿了新衣服的陶然,心下十分满意。
吃饭的时候,周芳又问陶然学习上的事,听盛昱龙说他成绩优异,就更加喜欢了:“好好上学,你六叔当初就是不肯用功,每次考试都能把我气炸了。谈朋友了么?”
陶然摇头说没有,周芳瞅了一眼盛昱龙说:“嗯,不该谈的时候不要谈,不要学你六叔,不该谈的时候瞎谈,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倒没音了。”
“周奶奶家里很有钱么?”等到吃完饭,送走了周芳之后,陶然终于忍不住问。
因为今天周芳带着他试了好多衣服,一件比一件贵。
“比一般人强点吧,家里有个说大不大的厂子。”
“她人真好。”陶然说了一句。
“因为给你买了新衣服?”
陶然说:“不是,因为周奶奶一直笑眯眯的,感觉对谁都很好。”
别看她嗓门大,穿的隆重,好像很难伺候的贵太太,但实际上却很有礼貌,买衣服的时候对导购员都很礼貌热情。好像人人都是她喜欢的。感觉这人像太阳,虽然那光和热不是人人都习惯,但烤的周围的人身上都暖洋洋的。
盛昱龙说:“听你叫周奶奶,还真别扭。”
陶然说:“直接叫奶奶么,也别扭。”
“其实要不是我跟大哥这层关系,咱们俩大概也算一辈的人。”盛昱龙突然莫名其妙说道,“也没差多少岁。”
如果他们俩是陌生人,见了面打招呼,大概是会以兄弟相称。
不过那是如果,事实上他就是他六叔啊。陶然不知道盛昱龙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假设。辈分和年龄也未必呈正相关,他在他们那辈分就高,有些三十多岁的,见了他都还喊一声叔叔呢。他妈刘娟才四十来岁,就有成年人喊她五奶奶了。
陶然今天心情好,忍不住开玩笑说:“那如果你不是我六叔,我就不用喊她周奶奶了。”
“不叫六叔,叫什么?”
陶然笑着说:“龙哥啊,跟别人一起,喊你龙哥,怎么样?”
他说着自己默念了几声龙哥,就自己先笑了:“更别扭。”
他都喊惯六叔了。在他心里,盛昱龙就是他六叔,根深蒂固。
“那还是喊六叔,龙哥人人都能叫,叫六叔的却没几个。”
也就陶建国这帮兄弟的孩子会喊他六叔,但是其他孩子加起来也没陶然一个人喊的多,久而久之,好像六叔这称呼就是给陶然喊的一样。
周芳给陶然买的衣服,最后一身他穿着就没脱下来。陶然身高174,冬天穿的厚的时候不显身高,如今穿了薄一些的春衣,整个人都轻简了许多,也时尚很多。盛昱龙在后头瞧着他,觉得陶然真该生在大城市里,好吃好喝地供着。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他突然想,要是有一个称呼,只有陶然喊他就好了。就像他喊陶然“陶陶”,印象中就只有他在喊。
人在社会中存活,身份有很多,有人喊他盛总,有人喊他老六,有人喊他叔叔,有人喊他哥哥弟弟,每一个称呼都对应一群人。好像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专门称呼并不多,就连爸爸妈妈也未必只有一个人在喊。
他就想到一个称呼,这个称呼严格来说,每个人在世上都只有一个人能喊,譬如老公。
人的社会身份千姿百态,唯有排他的,独占性最强的爱情关系里,只关乎两个人。
第26章 春意满┃三月二十九,晴
他在搜寻独有称呼的过程中, 这念头一闪而过,像开车的时候路过的风景,很快就消失在后头。盛昱龙看到红旗影院外头的巨幅海报。
《泰坦尼克号》, 4月3号要上映了。
“看么?”盛昱龙这两天也听说了这个电影。
陶然摇头, 说:“不看。”
态度很坚决。
“那你先回去,我去趟台球厅。”
“今天都逛了一上午了, 你不累么?回去歇歇吧,别玩了。”
“不是去玩, 你不是说昨天晚上孙璐璐乱来么, 我去提点提点她。”
盛昱龙说罢叼着烟就走了。因为周芳在, 他今天出门穿的很规矩,这一会估计是热了,扯开了领子, 卷起了袖口,两条大长腿迈着,大咧咧地往工人俱乐部去了。
陶然抿抿嘴,也没急着回去, 去理发厅理了个发。城里的理发师跟他们县城的理发师又不一样,花样多,问他要不要换个发型。
“小伙子长这么帅, 换个潮一点的头发肯定更帅气。”
那理发师给他看了他们理发厅的发型图,让他自己选,上头都是明星,什么郭富城刘德华, 还有些他不认识的。有中分有三七分,陶然觉得难打理,就谢绝了。
他对发型一向不上心,都是随便剪。
这理发师剪的很仔细,搞了快半小时他才从理发店出来。回来的时候看到前头两个人,一个在前头走,一个在后面追,高跟鞋啪啪作响。
“龙哥,龙哥,你等等我。”孙璐璐胸大屁股大,跑起来好像很费力,娇喘吁吁。
盛昱龙也不理他,兀自和周强说着话。这附近住的都是熟人,孙璐璐大概有些不好意思,就没有再喊,只在后头紧紧跟着,倒是周强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像是在看笑话,一直笑。
然后周强就看到了后头的陶然:“呦,陶然。”
“强叔。”
盛昱龙这才回头,被陶然撞见孙璐璐跟着他,他似乎很是不自在,脸上一黑,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孙璐璐看了看陶然,又看了看盛昱龙,说:“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
陶然没停下脚步,从盛昱龙身边过去的时候,忽然说:“说话就好好说话,话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盛昱龙一愣,陶然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飘过去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昨晚上他跟陶然说的话的么,这小子,竟然有样学样。
“妈的……”盛昱龙笑着骂了一声,看着陶然走远,别说,新剪了头发,看着就是清爽。
“龙哥……”孙璐璐可怜兮兮地叫他。
盛昱龙收回目光,看向孙璐璐,说:“我刚怎么跟你说的。”
“就是,璐璐,你别一副被龙哥抛弃的样子,龙哥手指头都没沾你一下呢。”
盛昱龙看着混,男女之事上好像放得很开,只有他们几个兄弟才知道,盛昱龙挑着呢,像孙璐璐这种万人骑的货,盛昱龙哪能看得上眼。盛昱龙再混,那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公子哥,口味还是会挑挑拣拣的,不是什么都吃。何况孙璐璐跟江子还有一腿呢。
“你这样叫江子看见了也不好。”
“我跟江磊又什么都没有,我要是跟他上过床,天打雷劈了我!”孙璐璐委屈的很。她十几岁就在男人堆里混,男人之间的规矩她不是不知道,她既然看上了盛昱龙,哪还会跟盛昱龙的兄弟有苟且。就是江磊那神经病,说什么对她一见钟情,她的拒绝可是大家都知道的,她都快恨死江磊了。
周强听她这么说,就砸吧了一下嘴,看向盛昱龙。
盛昱龙打年轻开始就桃花旺,这是他们羡慕不来的。他觉得吧,孙璐璐虽然不大检点,可玩一玩还是可以的,放得开,身材也火辣,又是这样死皮赖脸地投怀送抱,盛昱龙真要答应她,她肯定使出浑身解数来。这床上的人,有两个类型最带劲。第一种就是高冷的,骄矜的,对你爱答不理的,在床上征服这样的人,不光身体满足,心理更满足,冰山操成一汪水。还有一种就是死心塌地爱你的,爱的要死要活,你碰一下,对方都激动到哭,这种也带劲。孙璐璐对盛昱龙那种饥渴劲头,显然是第二种。
他不知道盛昱龙为啥无动于衷,就他所知,前段时间盛昱龙其实还是有点意思的。盛昱龙在女人身上很有一套,很会吊人胃口。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绕着孙璐璐走了。
孙璐璐满腹的委屈,这女人陷入情和欲的交缠中,就像得了花痴病一样,不管盛昱龙怎么对她,她都觉得爱,久而久之成了心魔,就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她担心台球厅的生意,又放不下盛昱龙,着急的出了香汗:“龙哥,你不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我知道。”
盛昱龙说:“你这光知道追着男人跑,生意还做不做了?回去吧,你追着我也没用,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趁早歇了,以后我还能常去你那玩玩,不然可就真断路了。”
孙璐璐两眼噙泪,又不敢闹,爱能生惧,她不敢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我昨天也是喝了点酒,一时忍不住才去你家的……至于江磊,我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他不死心,管我什么事,难道因为他喜欢我,我就不能追求自己的爱情了?”
孙璐璐情真词切,可她不懂男人的心思。男人如果觉得你轻浮,那你的热情只会让你显得更轻浮。进而他们会觉得从你嘴里说出“爱情”这个词也是好笑的,还爱情呢,轻浮的女人有什么爱情。
周强看着孙璐璐走远,说:“龙哥,你对这妞是不是太绝情了点?依我看,她对你倒不像是玩玩。”
“三十多的女人了,还妞呢。”盛昱龙继续往前走,说,“发骚不看地方,这种女人……”
昨晚的事情周强已经听说了,他倒觉得没什么,像孙璐璐会做的事。孙璐璐平时看盛昱龙的眼神都恨不得把他吃了。
盛昱龙大病初愈,周强带他去汗蒸。
汗蒸对他们来说是常事,好处多不说,也舒坦,蒸完了按个摩,别提有多爽。
“你这医院里呆了几天,肯定从里到外都是细菌病毒的,都蒸出来,病根才能去干净。”周强说。
盛昱龙也想去,就把陶然给带上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去了,正碰上庞丽英和她女友来过来汗蒸,周强过去跟她说话,盛昱龙便带着陶然进了换衣间。陶然一进去就看到几具白花花的肉体,他除了小学的时候曾经跟着陶建国进过大众浴池,已经很多年都没见过这番壮观景象了,一时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不是不好意思,是觉得不礼貌。
在别人光溜溜的时候看,不礼貌。
都是大老爷们,大家都没什么顾忌,脱光了围了浴巾就进了里间,唯独角落里有个瘦小白皙的中年男人,一直磨磨蹭蹭地脱衣服。陶然第一次来,难免多观察一点,就发现那男人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地朝他们这边瞅。盛昱龙倒是不在意,直接脱了衣服,一具高大挺拔的身躯就露了出来,等到盛昱龙扯掉大裤衩的时候,陶然发现那中年男人仿佛一下子看到了什么宝贝,眼都直了。
“你脱这么慢。”盛昱龙扭头问陶然。
陶然赶紧脱光了衣服,谁知道盛昱龙竟然打量了他两眼,笑着说:“果然长大了。”
陶然赶紧捞起浴巾围住系上,率先往里间走。里头水雾弥漫,隐约听得见水声。盛昱龙在他后头走,突然间陶然围着的浴巾一下子脱落下来了,掉在了地上。
陶然赶紧弯腰捡了起来,盛昱龙被他的屁股晃了眼,清了一下嗓子,见陶然又把浴巾围上,但是系法不对,他就伸出手来,说:“我来。”
陶然就交给他系,眼睛瞅到盛昱龙壁垒分明的腹肌和肚脐眼下的一撮毛发,心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朝门外看了一眼,只见换衣间的那个中年男人正盯着他们看呢,看到他的目光,还冲着他笑了一下。
陶然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小声说:“六叔,那人老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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