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适爱》完结+番外
手背不经意间碰到迟恒的后颈,他发现迟恒的体温有点高。事实上,自从那天后迟恒的感冒一直没好,也还时不时发烧。只是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无暇顾及自己。
陆铭衍看迟恒没反抗,把人再抱紧一点,让迟恒倚在他胸口。
“还有一段距离,你可以再睡一会儿。”他轻声说,然后又让司机把空调的风关掉。
迟恒慢慢阖上眼睛。
奇了怪,之前一个人勉强睡着却经常不安地弹动,奈何身体太累醒不过来,此刻依旧是这样累,眼皮子沉,但却能真的睡着。
人的习惯真是可怕,他觉得自己已经真正开始恨这个人,但身体和潜意识依旧保持以前的习惯,只要有陆铭衍在,所有漂浮的心绪才算是真正找到根基才肯稳定下来。那该是多么强大的潜意识啊!他们之间空白了三年,为什么还没有把那些该死的习惯消磨掉……
迟恒睡着了,呼吸变得平稳多了,紧绷的拳头也早已松开,垂在身侧。
自从迟恒回来,俩人见面的氛围不是冷漠疏离就是剑拔弩张,好几次都像要动手一样。难得此刻迟恒安静温顺,偎着不动的模样看上去还有几分乖巧。
看来这几天真是把人折腾得精疲力尽接近崩溃边缘,不然,但凡还有一丝精神和力气,迟恒估计都要推开。
陆铭衍抬手摸了摸迟恒的发,手停在上面。
他觉得这情景恍如隔世。迟恒以前粘他粘得赶都赶不走,而现在呢?宁可要陌生人也不想他靠近。
那个以前,是多久以前?五年?六年?八年,十年……
没有人生来孤僻,都是被经历的事情慢慢改变的,迟恒也不例外。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迟恒还有些闹腾,经常笑,还喜欢出其不意地从人家背后突然冒出来,每次陆铭衍被他吓到,他还很有成就感。年少时期想的不多,也丝毫不在意身份地位家庭背景的悬殊,喜欢跟这个人在一起那便跟他在一起,就这么简单。那时候迟恒还住小出租屋,而陆铭衍一直在大房子里。迟恒有时候会被小混混欺负追着打,他虽然打不过但也从没哀怨或是有什么心理阴影,每次要么掉头就跑要么耍小聪明脱身。完事后他还会把这些讲给陆铭衍听,言辞间有种觉得自己很厉害的小得意。不过那时候陆铭衍一直懒得理。他必须接触迟恒,因为知道迟恒以后是要指定给他的“试验品”,他们的生活必须有交集,必须从很早开始慢慢培养“试验品”,一切按计划进行。否则,陆铭衍并不想跟迟恒有过多的牵扯。
不过就算没有太多热情,但陆铭衍该做的也还是会做,出于理智。比如迟恒讲故事他虽很少出言理会,但不久后那些追着迟恒的小混混都销声匿迹。他可不允许自己未来的“试验品”身上留下什么伤痕和残缺。
一年后,迟恒的父亲去世,父母真的对孩子影响很大。虽然迟恒并没有消沉懦弱,但在那之后他的笑容明显变少人也变得安静许多。
除了周雪丽,他身边只有陆铭衍,周雪丽又有她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事,年轻漂亮爱玩,不可能时时顾及到迟恒。对于陆少爷来说,迟恒不算什么,如果不是因为“计划”他根本不想跟迟恒有交集,但对于迟恒来说,陆铭衍却是唯一能够说话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依赖他。迟恒知道陆铭衍其实暗中帮了自己很多,虽然对方从来不说。其实那些帮忙对陆少爷来说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真正的动机也不如迟恒想象的那么美好单纯。
要说谢棠抓住了好时机,付出不算多却一举成为“初恋”让迟恒记他一辈子。那陆铭衍的时机比他还要好上千万倍,几乎只要一两句话一两件小事就能让迟恒卸下防备。
又过一年,迟恒跟随周雪丽来到苏家,全然陌生又冰冷的环境让迟恒愈发安静沉默,越是大户人家,越怕做错事说错话,一举一动都会被评头论足,迟恒是继子,委实做不到像周雪丽那样无所顾忌,只能用沉默寡言来降低存在感。
他愈发依赖陆铭衍,几乎是用整个身心。
他们第一次是在陆家,被陆铭衍带回来做客,迟恒面上还算淡定心底是很高兴的。他们在沙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夏天,落地窗帘拉紧,室内光线偏暗。陆铭衍身上有种极淡的独特香调,离很近才能闻到,迟恒一度很痴迷,他们刚从闷热的室外回来,这股冷淡的香调里便再加一点点汗味儿的气息,容易让人蛊惑,至少迟恒是的。他愣愣地看着陆铭衍偶尔微启一下的嘴唇,竟然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不由自主。亲是亲了,但迟恒涩得很,只是蹭一下就飞快地离开,低着头不正视陆铭衍的神色。
陆铭衍也是一怔,抬手摸了摸被迟恒蹭到的地方,残留在唇上的鲜活触感让他感觉不坏,甚至想再试一试。
他握住迟恒手腕,把人拉过来。
迟恒乖得不可思议,但也涩得近乎僵硬,不比熟透的甘甜诱人,但那种青涩和稚嫩自有独特的妙处。
房间黑暗,只有看电影的荧幕还发着光。迟恒深深地吸气,像是鼓足勇气,才敢小心地跨坐到对方腿上。可是才挨到,他就想撤,但陆铭衍不答应了,双手扣住迟恒的腰。迟恒的锁骨在领口下若隐若现,再如何羞涩,他也顺从对方的所有动作,从下往上脱掉宽松的T恤,低着头俯下身子,害怕又甜蜜地接受亲吻。
迟恒的神情慢慢迷离起来,但始终含着一种虔诚,毫无保留地打开自己的姿态像是……献祭,一点点神圣和万分的认真。陆铭衍比迟恒自己更早地触到那个私密的地方,前几分钟迟恒像小动物一样舔湿陆铭衍的手指,轻轻地含住又松开,而后,那湿润的手指微微用力地探入,迟恒紧紧抱住陆铭衍的肩,受不了,便开口轻咬,喉间模糊地发出一阵叹息。
第一次很疼疼得全身发麻,但迟恒并不说,不管陆铭衍问他什么,他都汗湿湿地咬着嘴唇颤声回答,喜欢,很喜欢……像着了魔一样重复这句话,只因陆铭衍一点点吻过他胸口时,第一句话便是问他,喜欢吗?然后他就一直喃喃地重复这句话,就连问要不要去洗洗,他也懵懵地回答这句。
迟恒整个人已经被弄得晕乎乎,神情迷离微醺,但眼神却格外清澈清明。
年纪小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是“试验品”因为不懂,后来,迟恒再大些便终于意识到“试验品”这件事,但他还不是很清楚细节,只知道是因为自己太特殊,所以从小就被监视保护起来,但具体特殊在哪却没有被详细告知。迟恒问陆铭衍,陆铭衍只说,以后你就知道,信我,越晚知道越好。
迟恒对他的话一向听从,毫不怀疑,没有再多问。某种程度上,陆铭衍那话也没似乎没错。大概那时候他开始真的动了心,毕竟是从那时起,他才开始愿意稍微哄一下迟恒。
慢慢地,迟恒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每次都要做消忆手术,他问为什么,那些人只说,这是为你好。
人毕竟不同于化学药品,试验一次没得到结果不能直接销毁或丢弃,得继续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举个例子,如果因为饲主一不小心或者太贪玩,被饲者在不合适的年纪比如未成年,不在计划内地有了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很可能要拿掉,按说流产后的试验品不能再用了,因为他心理上已经产生抵触甚至是恨,你再让他再继续配合或是二十岁以后再来一次,几乎不可能。所以失忆就显得很必要,能让他们忘掉以前的种种,能解决麻烦,以保证试验品每次都是崭新的,每次都是第一次。后来,这便成了一个严苛的规矩——定期清理记忆。
最开始,迟恒怕的倒不是动手术的过程,而是怕忘掉陆铭衍。他小委屈地说过,我不想忘记你,也不想忘记以前,但他们总说不行,还跟我讲,如果以前有痛苦,忘掉更好,如果以前没有痛苦,忘掉也不碍事。他们还说不能任性,要我听话跟配合,你说,我听你的。
实际上,迟恒说这些时,陆铭衍那时并没有什么太大感觉,首先他本来就知道,其次他又没有多喜欢迟恒。
陆少爷不喜欢被粘着,所以迟恒的热情颇有种一厢情愿一头热的感觉。但迟恒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可委屈,因为他知道陆铭衍性格就那样不冷不热的,对人对事都不会太热情,所以迟恒想,他对自己这样好,已经说明很看重自己,何必想太多。
迟恒偷偷准备了一个笔记本,开始养成偷偷写日记的习惯,因为这些东西以后他可能都会忘掉。为了能记住,他就只有用这种方法。
笔记本的第一行,写的却不是他自己的重要个人信息,而是“我爱他”三个字。后面还跟个小小的括号,注明“我”是谁而“他”又是谁。
这本笔记早被烧没了,不可能再出现。当然,这是后话。
——
就算迟恒脾气再好也有无法忍受的时候,连续几次之后他觉得不对劲,分外痛苦,也越来越不相信,难道反复动手术也叫保护?被迫一次次忘记也是保护?太难受。又到例行清理的日子,在那天的前几天,迟恒到陆铭衍家里,求他帮自己。
他拽着陆铭衍说,可不可以不再接受这种保护?我不想一辈子活得这样,只想自由随意一点,能不能申请离开或者退出?出了事我能自己担。而且,不是还有你吗?我们不用靠别人保护的。
那时候迟恒还不明白陆铭衍和那些人到底什么联系,以为只是相互认识而已,并不清楚具体细节和深入的,陆铭衍也从来不说。当然,迟恒也不曾想过,他跟陆铭衍在一起,其实也是那些人刻意安排。如果他知道了,大概不会这样痴恋,只会失望地远离吧。
陆铭衍说,不能。
那两个字说得非常干脆,脸上一贯的平静,跟下种种命令决策时的神态一模一样,有种审判的味道。
他身上有种特别笃定的气场,大部分时间都显得从容不迫,仿佛没什么事能被真正放在心上。
说好听点,是万事不惊,说残酷点,或许是漠不关心。
收到那句“审判”的迟恒默默低下头。但他还不死心,说,他们人多,我只能乖乖进去,但开始动手术了就要清场,人少,我趁那时候挣脱他们,抓紧时间跑出来,你在外面帮我打开那扇紧急通道的门好不好?里面打不开,只有从外面开。你帮我逃出去行不行?
陆铭衍说了句,别胡闹,然后便没了下文继续忙自己的事。的确,他没太当回事,只觉得迟恒在说笑或者闹闹脾气。
迟恒看着眼前冷淡的侧脸,缓缓放下了自己拽着对方的手。
那一刻他突然发现,或许自己跟陆铭衍,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无法切身感受到对方的处境和难处,格格不入无法交融和理解。
迟恒倔脾气有点上来,放了一句狠话,“我总是听你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唯独这一次你听我的不行吗?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不忘又会怎样,为什么一定要按他们的来,这种保护宁可不要!我一直等到你答应我为止,你不同意,我就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