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噩梦游戏Ⅱ
“你也会得见你的爱,在那不朽的理想国……”
齐乐人突然醒了。
身体还是麻木的,可是他的意识却醒了过来。
那似是耳语似是梦呓的声音依旧在响起,机械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可是他却从那种痴迷的状态中清醒了。
他突然想到了他的爱人,他的爱人不会在那里——一个无忧无虑的理想国。
他只会在地狱里。
如果他不去找他,不把他带回来,他就会永远呆在那里,如同自我惩罚一般接受着世间一切的酷刑,直到死亡的湖水没过他的头顶,他甚至都不会去挣扎,就这样安静地沉入水底。
所以齐乐人醒来了,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宁舟。
身体麻痹动弹不得,连大口呼吸都很困难,齐乐人强忍着那种僵硬的痛苦,缓缓地将沉重如同铁块的手移向自己的胸前,慢慢握紧了先知送给他的那个道具【先知之心】。
【先知之心】:尊贵伟大的先知大人徒手捏出来的神级道具,能让人体会到变身鸟人的快感。持有者可以召唤大天使降临,附身在自己身上进行战斗,持续3分钟,冷却时间24小时。
魔龙和怪物的战斗已经白热化,悬浮在空中的眼球不断增强着怪物的力量,让它残缺的肢体快速恢复,而魔龙也逐渐解放了自己的力量,被毁灭力量支配的它越发暴戾而疯狂,那种毁天灭地的气势之下,哪怕是如此恐怖的怪物都无法从它手中占到便宜。
路人——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又往后退了一些,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此时此刻,他都要庆幸自己没有掺和进去了。这个怪物本身的力量大概是半领域级,同样拥有半领域的他能够应付的过来,还能体验一场愉快的战斗。可是当那个不知道属于哪个领域级高手的怪异眼球开始干涉这个仪式之后,这只怪物就被强化到了接近领域级的水平。
嗯……难道是哪个魔王?
才进入噩梦游戏两个多月,对这里的力量体系和阵营派系一头雾水的路人抓了抓头发,准备看完好戏就走人了。
虽然挑战高手令他快乐,他曾经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当他发现了原来穿过低矮的走廊,眼前并不是尽头的墙壁,而是一个令人惊叹的新世界。他重新燃起了那种第一次拿起唐刀时的热情,迫不及待地投入到了新世界中。
魔龙和怪物的战斗越来越暴烈,神殿成为了一座巨大的斗兽场,在两只如同远古巨兽的怪物的决斗下,好似沙滩上的沙雕城堡一般脆弱。毁灭的力量汹涌地淹没了宁舟的理智,那燃烧于血脉之中,与生俱来的原罪烙印在了他的灵魂中,他恍然间忘记了自己,只是沉浸于那绝对纯粹也是绝对恐怖的力量之中,直到……
黄昏之中的天堂在这个罪恶的仪式中降临。
艰难地握住了先知之心的齐乐人深吸了一口气,激活了道具。
刹那之间,来自黄昏之乡持有者的力量贯穿了茫茫的空间,也刺穿了这一处半领域的封锁,从天而降,驱散了齐乐人神智中的蛊惑之力,让他瞬间清醒。
与此同时,纯净的力量荡涤了他的意识,他飘飘然地飞了起来,身后洁白的羽翼缓缓舒展。他的身后是倒映在黄昏之中的天国,鲜花、礼乐、天使……一切都是如此圣洁美好,令人向往。
在这份纯粹的的美好之中,那蛊惑人心的理想国仿佛暴露在了强光之下,露出内在狰狞的恐怖模样,那从来不是什么人间净土,而是被魔王的权力所支配的世界,走入理想国,就如同走入一个高压之下的地狱,一切的自我都被剥夺,只残留着人类和恶魔行尸走肉的身躯,整齐划一地执行着那位至高无上的魔王的指令。
圣光照耀下的湖中神殿褪去了那种阴郁邪恶的氛围,更令人惊叹的是那原本满地的尸体都在时光的魔法下化为鲜花的土壤,一地的鲜血里盛开出了白色的花,摇曳在黄昏的天国之中,如梦似幻。
肉块一般的怪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原本睁开的眼睛里喷出了乌黑的血液,黑龙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毁灭之炎从它的口中喷出,将那挣扎不休的怪物烧成了灰烬。
“……先知,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呢?”身在黎明之乡的权力魔王感觉到了仪式上的异常,幽幽地叹了口气。随着她的叹息,悬浮在仪式上空,那窥伺着一切的巨大眼球缓慢地旋转着,发出了声音。
于洁白花海中微笑的圣天使凝视着她:“小妹妹,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声音是齐乐人的声音,可是说话的人却不是他,而是远在黄昏之乡地下冰宫中的先知,他通过齐乐人的身体,向观察着这里并试图插手的权力魔王发出警告。
“是吗?我可不觉得。不过既然你亲自开口,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还有件东西寄放在了你那里,有空我会来讨还的。”巨大的眼球里发出嗡嗡的非人一般的声音,回荡在这座殿宇之中。
“我等着你。”圣天使说道。
虚空之中的眼球消失了,附身于齐乐人身上的意识也离开了,临走前还给他留下了一句话:“幻术师在龙蚁女王的王宫里,我的手谕正在送来的路上,接下来就拜托你和宁舟了。”
先知的意识消散了,齐乐人依旧站在地上,脚下是绵延的白色花海,他身后的机械时钟还没有走完三圈,所以他身上那不属于他的力量也还没有消失。
他抬头看着匍匐在祭坛上的魔龙,魔龙也凝望着他,身躯和利爪上还有没有干涸的血迹,那是它与邪恶战斗的证据,也是它走向堕落的证据。
巨龙的眼神里有一种孤独的憧憬,又像是一种温柔的悲伤。
宁舟明白自己的命运,就像每一个力量者那样,变强的过程就是在不断向自己的本源力量靠拢的过程,总有一天他会忘记自己,忘记挚爱,忘记曾经多么热爱这个世界,在本源力量的支配下放纵自我,毁灭一切。
无论他多么努力地克制,说服自己要为了爱的人去坚持,可是力量不会骗人,当他与怪物鏖战的时候,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沦陷,这种堕落简直是一种快乐,不需要去做任何努力,只要放空大脑,那血脉里的力量就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让他变得更强大,摧毁他的敌人。
可是当血泊变成花海,他的爱人以天使的形态站在他面前,凝望着他的时候,他为自己向力量做出的软弱妥协感到了由衷的羞耻和恐惧。
他害怕有一天他会伤害齐乐人,伤害这个世界。
“宁舟。”齐乐人拾级而上,来到巨龙的面前。
和巨龙庞大的身躯相比,他简直像是一只袖珍玩具,只要龙爪轻轻一拍,他就会被碾成肉饼。这份体型的差距甚至让齐乐人觉得害怕,可是一想到眼前的黑龙是宁舟,他仍然愿意相信,他不会伤害他。
巨龙闭上了眼,缓缓垂下头颅,搁在他的面前。
就像是在炼狱的火湖中,它做过的那样。
它愿意向它的挚爱低头,让他用手抚慰它的身躯,它的灵魂。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齐乐人喃喃着,从先知那里借来的力量已经到期,天堂的倒影消失,他的羽翼消失,那令人沉醉的力量也消失了。可他身上那种让人平静的力量却依旧在影响着巨龙。
于是巨龙也渐渐平静了下来,那奔腾的毁灭之力从他的体内退去,他从魔龙的形态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齐乐人拉着他的手,看着他,可是那双从来都坚定的蓝眼睛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是一种明显软弱犹豫的态度,齐乐人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宁舟又陷进了那个死胡同里,那个差点逼死他自己的死胡同。
他仍然不能接受一个身为恶魔,并且还在不断沉沦的自己,哪怕他只是在以恶魔之身,行正义之事,这仍然让他觉得痛苦。因为在这条通往力量的道路的尽头,他注定会像每一个力量者那样,最终迷失于力量。
这不是人的意志可以抗衡的。
齐乐人的心中充满了心疼和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爱意,于是他踮起脚,在宁舟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个安慰的轻吻,温柔得一触即分。
他愿意倾尽全力地燃烧自己,只要能让在地狱边缘的宁舟感觉到一丝丝人世间的温暖。
“我曾经对你说过,但现在还要再说一次:力量无关善恶,你不曾堕落。”齐乐人紧握着宁舟的手,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宁舟慢慢将额头抵在了齐乐人的额头上,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也闭上了眼。
他要抱紧这个人,因为这是他在人世间最后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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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日天日地但要乐妹抱抱亲亲^^
一旁围观的陆巨巨:……妈的又一对基佬,走了!
领域级大佬们的撕逼一般不是正面肛,而是手下们在撕,他们just看看有需要就搭把手,肛正面的时候基本要死一个了(参见圣修女和毁灭魔王),胜利的那个也是元气大伤,所以没事的时候他们不打架的,真的。
PPS:今晚七点半到八点半咸鱼作者应该在直播码字……超无聊的直播,就是键盘打字一小时,讲真昨晚有几千个人在看我也是懵逼的,可能大家周末都比较无聊……有人陪着码字可以减少摸鱼的频率,不错不错,我的猫跑出来了的话会撸一下,可能会变成大型吸猫现场,你们无聊可以来看看:https://live.bilibili.com/4578808
六十六、女王的传承(五)
当齐乐人被宁舟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止不住地心疼这个人。
他想着,他永远也不能放弃宁舟,如果连他也不能站在宁舟身边,那他究竟会有多孤独绝望。
“力量是有代价的。”宁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如果我最后失去了自我,变成了我自己最恐惧最厌憎的魔鬼……如果有那一天,你一定要……杀了我。”
齐乐人的胸口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疼得他喘不过气来,酸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把头抵在宁舟的肩膀上,用力摇了摇头。在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他做不到。
他不是圣修女玛利亚,做不到为了保护人类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他只是一个普通到自私的人,他可以尽全力去阻止宁舟堕落,哪怕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可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当世界和他的爱人放在同一架天平的两端,那么天平只会摇摆着向他的爱人倾斜。
被这残酷的命运逼到绝望的齐乐人甚至心想,世界和平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谁又会感激一个已经堕落成恶魔的圣徒?如果宁舟真的这么做了,难道还要他为了“正义”去杀宁舟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陪你一起。”齐乐人哽咽着说,“你一定、一定不要丢下我。”
齐乐人知道宁舟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早就觉察到了宁舟身上那种自我牺牲和奉献的人格,在经历了恶魔化的折磨后,这种人格甚至已经向着自毁的方向倾斜。
宁舟可以为了别人牺牲,但是他不愿意别人为他这么做,他将付出视作是神的奖赏,从不考虑得到回报。他也不会想要拖累谁,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堕落了,他绝对会在落入地狱前松开手,让他爱着的人留在人世间。
因为他坚信这样对齐乐人来说更好,可是对齐乐人来说,他更想和他爱的人在一起,不在乎他是人类还是恶魔,也不在乎这里是人间还是地狱。
宁舟没有回答,就像在阳台谈心的那个夜晚,他没有回答。
可是这一次齐乐人没有再隐忍。
“我是认真地在告诉你,我不接受你自以为是的决定。”齐乐人从宁舟的拥抱里挣脱了出来,第一次带着怒意对他说,“你觉得这是为我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样的感受?”
宁舟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对齐乐人说:“你看你的脚下。”
齐乐人转过头,看着祭坛下方,这个邪教仪式的殿堂已经崩塌了一大半,穹顶塌陷,立柱倾倒,一切都在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崩溃着,在先知之心的时效结束之后,满地的白色花朵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一地断臂残肢和淋漓鲜血,比惨遭屠杀的瓦伦丁部落更血腥,也更恐怖。
冲天的血腥气令人胃中泛酸,刚才的紧张环境下,齐乐人没有注意到这些,可是现在仔细看着这一片人间地狱的时候,他仍然不忍细看,闪躲着移开了视线。
宁舟并不意外。
他和齐乐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绝大部分时间里还处于天各一方的状态中,真正坦白心迹的日子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天。可他清楚齐乐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很勇敢,也很坚强,人类大部分美好的品质都能在他身上找到痕迹,可是这不能掩盖他是个天真的、在温室里长大的年轻人。
他一定有个温暖的家庭,有爱他的父母,一路上都有良师益友相伴,他的前半生过得很幸福,所以他学会了怎样慷慨地去爱别人。
被宠爱的孩子长大之后一样会成为优秀的人,他们看待世界的目光是温柔的,又有一种孩子般天真的残酷。他们对世界的爱是自私的,爱得轻率,恨得也轻易,一旦受到打击,他们太容易将善良的爱变成深沉的恨。
齐乐人见到了噩梦世界的残酷,管中窥豹、略见一斑,他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恐怖,他还没有战胜过自己心灵中的魔鬼,所以他也不会懂得在经历磨难之后依旧爱着世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觉得自己无法杀死宁舟,宁可陪他一同沉沦,可他同样也没有见过一个在本源力量中失去自我,滥杀无辜乃至毁灭世界的宁舟,所以他的决心,在这一刻不过是一份天真的自我感动而已。
“你看这个仪式,这样的事情,在魔界的地狱里每天都在发生,比这个更残酷。一切你能想象的,你不能想象的……都在发生。你永远也不会喜欢这一切。”宁舟说。
只会在厌恶中慢慢崩溃,或者成为邪恶的一部分。
齐乐人噎住了,他强迫自己凝视着满地的鲜血,凝视着脚边一截还没有烧尽的触手,上面每一块凸起的肉瘤里都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黏液,就像宁舟说得那样,他永远也不会喜欢这些。
就像他可以为了生存去努力变强,甚至学习杀人,可他并不喜欢这样。
他喜欢的生活是那种他曾经拥有过的生活,而不是在噩梦世界里血雨腥风的日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只有他一个孩子,如果他死在了这里,再也回不去……
“回去吧,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去想,这个半领域快要崩溃了。”宁舟擦干了手上的血迹,拉着齐乐人走下了祭坛破损的台阶。
齐乐人沉默着,低着头,靴子踩在积血里,溅起一摊水花,那血腥气直冲门面,让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这个昏暗的神殿中,一切都被摧残得破败不堪,快要走出殿堂的时候,齐乐人突然想起之前破坏仪式的那个神秘祭品,立刻回头去寻找他的身影。
“他已经走了。”宁舟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
“走了?这里出得去吗?”齐乐人低声问道。
“要看出去的人是谁了。”宁舟说着,带着齐乐人往前走,前方的半领域边缘处有被人暴力突破的痕迹——用自身的半领域去撞击这个半领域——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十分危险,因为半领域在完全凝固之前是很脆弱的。就像是两只鸡蛋碰撞在一起,谁也不能确定是哪一只碎掉,还是两只一起碎掉。
“刚才那个人……很奇怪。”齐乐人说,“是特地混进邪教祭品的队伍里来破坏仪式救人的吗?”
宁舟摇了摇头:“他不是来救人的。”
那个人对这里的无辜者并无善意,也无怜悯,他就像是一只为了挑战丛林之王的位置而向捕猎中的虎王挑战的猛虎,救下虎口脱险的山羊并不是他的本意,只不过是凑巧而已。
齐乐人也感觉到了那个男人身上的异样,抿抿嘴道:“挺奇怪的一个人,不过我看他的武器……之前和阿西交手的人就是他把?”
“是他。”宁舟很肯定地说。
两人从这个快要崩溃的半领域的破碎处走了出去,瞬间回到了那座倾斜的殿宇中,然后朝着审判所的据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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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理想国的信徒真是越来越猖狂了。”西莉亚听完了齐乐人对这起邪教祭祀事件的复述,皱着眉说道。
“理想国是权力魔王的领域?她是通过什么方法来蛊惑信徒的?”齐乐人好奇地问道。
他知道杀戮魔王的杀戮密会,通过加入组织,获得赏识,就有机会被赐下强大的杀戮之种,甚至被转化为恶魔,这对普通人来说很有吸引力,所以才有无数玩家和原住民前赴后继。但是理想国是怎么回事,齐乐人目前还一知半解。
“传说只要召唤出看守理想国大门的怪物,让它饱餐一顿,它就会慷慨地打开那扇门,让信徒进入理想国,在那里没有死亡,没有烦恼,没有恐惧,人可以从此获得幸福的永生。”西莉亚说。
齐乐人无语地转过脸,对一旁沉默的宁舟吐槽:“他们一定是脑子坏了吧?”
“……嗯。”宁舟说。
“他们怎么会相信通过这种邪恶得丧心病狂的仪式就能获得他们想要的?别的不说,权力魔王是那种好心人吗?她这么做难道是为了行善积德?”对这种宛如智障一般的狂信徒,齐乐人不禁产生了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西莉亚捧着黑咖啡,看着杯子里的涟漪,轻叹道:“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天赋,也没那么勇敢,过了今日不知道明天是否能够平安无事,你看着你的亲朋好友一个个惨死,却无能为力,你要在哪里寄托你的灵魂,让它一个可以喘息的地方?人总要相信什么,才能忘记眼前的痛苦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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