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凌强这次真的太狠心了，怎么把他爸爸折磨成这样，如果找到他，我一定不饶他！”

　　杜若风刚撂下狠话，手机就响了。

　　“喂？是你啊，什么？真的找到了？好，知道了，我立刻过去。”

　　“找到那个混蛋了？”杜若晨兴奋地说。

　　“没错！那个死家伙，我们在这里忙得焦头烂额，他竟然还在饭店逍遥，小晨，跟哥去把那个混蛋抓回来！”

　　“他肯乖乖跟我们走吗？”

　　“哼，他要是不乖乖自己走，我们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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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谁啊？吵死了！给我滚开！”

　　“阿强，是我！快开门。”

　　“你……？你是谁啊？”

　　“我是谁？我是那个老是替你收拾烂摊子的苦命朋友——杜若风！”

　　“喔……阿……阿风啊……你等等……我……我给你开门……”踏着极度不稳的步伐，凌强打开了房门。

　　杜家兄弟本来打算一见面就要好好揍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一顿，但两人一见到凌强如今的模样，却惊得张口结舌，哪里还记得要动手。

　　“阿强，你……你怎么变成这样子啊？”杜若风心痛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好友。

　　连一向对凌强很感冒的杜若晨都不忍心地伸手帮忙搀扶。

　　只见原本挺拔俊朗的一个人，现在却是眼窝和两颊都深深凹陷，蓬头垢面、憔悴不堪。

　　“我……我怎么了？……我很好……很好啊……再好也不过了……”明明就已经烂醉如泥，凌强为了证明自己很好，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还敢说！你这个混蛋，再这样喝下去，会死人的！”杜若风看了好友的傻笑，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地大骂。

　　好友明显看起来是酗酒过度，杜若风自己以前在和弟弟分离、极端痛苦的时候也曾经酗酒过，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出好友如今的状况。

　　“死？哈哈……阿风，你傻了？随便喝……喝几瓶酒就会死？我……我凌强岂是那种懦夫……我……我要活得很好……活得比那个人还好……我要找……找个女人……阿风……你去！你快去帮我找个女人！我要结婚……我要找个女人结婚！”

　　“凌强！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伯父已经都快被你逼死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结婚的浑话！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杜若晨再也听不下去了，劈头就将凌强痛骂一顿。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贱人！”凌强突然狂性大发，将手中的酒瓶往墙上的镜子狠狠砸去——

　　匡哪一声，镜子一下就被砸得粉碎，飞溅的玻璃碎片在凌强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哥，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被玻璃割到？”杜若晨担心地一把将哥哥护进怀里。

　　“小晨，我没事，你别担心。”

　　“凌强，你这个混蛋！你要发疯自己去发，要是弄伤了我哥哥，看我不杀了你！”

　　“小晨，你别这样，你看阿强都受伤了。”

　　“管他去死！他受伤是他活该！是他抛弃伯父的报应！”

　　“闭嘴！闭嘴！我叫你闭嘴！”凌强气得就要挥拳揍他。

　　“凌强！”杜若风的一声冷喝顿时让凌强安静了下来。“你敢动我弟弟一下我们的友情就算完了！你给我仔细听着！伯父自从你走后就精神恍惚，不吃不睡，天天在家等你回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只告诉你，如果不想以后后悔莫及，你现在就立刻回家去！”

　　“我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再去见那个贱人！”

　　“好，随便你！不过你不要想让我帮你收拾拦摊子，等你爸爸死了，我会通知你来收尸！”杜若风撂下狠话后，就拉住了弟弟的手，“小晨，我们走！”

　　等到人都走了，房间里又恢复到之前的冷清寂寞。

　　凌强孤伶伶地一个人站在那里，耳朵里仿佛还能听到阿风刚刚说的那些话。

　　等你爸爸死了，我会通知你来收尸……等你爸爸死了，我会通知你来收尸……

　　“哈哈……”凌强突然大声狂笑，笑得流出了眼泪，“那个人是死是活干我什么事！他就算是死了，我凌强发誓绝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对天狠狠立誓的男人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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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清蓝在饭桌前不知已坐了多久，他看着窗外绵绵不断的雨，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我讨厌下雨……雨下这么大，强强的校车又要迟到了……”

　　他苦恼地看着满桌的菜，“强强你为什么还不回来？饭菜都凉了……强强最爱吃的炸鸡腿凉了就不好吃了啊……”

　　凌清蓝难过地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精神重新振奋了起来，激动地喃喃，“凉了不好吃就重新再做，对，爸爸这就给强强重新再做。”

　　为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找到了答案，凌清蓝将满桌的菜全都倒进了垃圾桶，兴冲冲地又重新开始做起菜来。

　　“这次等我做好了，强强也应该回来了，他一回家看到热腾腾、香喷喷的炸鸡腿，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凌清蓝想到儿子脸上那可爱的笑容，不禁露出幸福的微笑。

　　“还有沙拉，强强最爱吃我拌的沙拉，我要快点做快点做，强强回来肚子一定很饿，我要快点……快点……”凌清蓝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快手快脚地洗菜。

　　已经瘦得几乎见骨的手连拿菜刀都有点吃力，但凌清蓝还是努力地挥动刀子切菜。

　　轰隆——

　　天上倏地打了一个响雷，凌清蓝吃了一惊，刀子一歪，手指立刻被刀划出了一道血口——

　　一股强烈的刺痛倏地直击心脏！

　　凌清蓝突然一下清醒了过来。

　　血……滴答滴答地滴落水槽……

　　凌清蓝怔怔地看着从自己血管流出的鲜血，想到了同样是从自己血脉分割而出的那个人，他突然了解了一个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

　　我的儿子……我唯一的血脉……我在这世上唯一爱着的那个人……

　　他永远……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凌清蓝并没有哭。

　　他望着窗外的雨，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也随着这场雨被冲刷地干干净净，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现在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再看儿子一眼。

　　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

　　强强，你出来吧。

　　爸爸只想看看你，哪怕是一眼也好。

　　他拿起刀子从自己的手腕深深地划了下去——

　　然后，静静地坐了下来。

　　身为医生的他当然知道什么部位被切开，出血量会最多最快。

　　鲜血从他手腕滴下，快速地在地上形成一滩血洼……

　　凌清蓝聚精会神，几乎屏住呼吸地凝视着地上的血。

　　渐渐地，如他所期盼的，一个熟悉的面容从血中慢慢浮现，凌清蓝终于看到了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强强……强强……”

　　从他血脉分割而出的那个人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身边，凌清蓝在身子愈来愈冰冷的时候，还微笑地伸手抚触血中的身影……

　　“你在干什么？！”

　　一声饱含怒气的大喝让凌清蓝倏地抬起了头——

　　眼前的人仿佛是从这世上最美好的梦境里走出来的……

　　“强强……？你回来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又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是好的凌清蓝挣扎着站了起来，“你终于回来了……爸爸等了你好久。啊，你肚子一定饿了吧，你等爸爸一下，爸爸马上就做好饭，你等我一下就好，我马上就做。”

　　凌清蓝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切菜。

　　“够了！”凌强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刀子，大声斥责，“手上的血都快流光了还做什么菜？！你这个白痴！你到底是不是医生啊？”

　　“可是强强一定很饿了，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凌清蓝心疼地伸手轻轻抚摸着儿子削瘦的脸庞，忽然惊叫起来，“啊，你这里怎么流血了，爸爸去拿药给你擦。”

　　凌清蓝看到儿子脸上的血痕，急忙就要去拿药。

　　“你给我乖乖坐好！我去拿急救箱来。你敢随便乱动，我就不饶你！”凌强扶着男人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好，冷冷地下了命令。

　　凌清蓝却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痴痴地看着儿子的脸，连眼都不眨一下。

　　直到看见儿子转身要离开自己，他才猛地惊醒过来，哭着扑上去从背后将儿子紧紧抱住——

　　“不——！不要走！强强，你不要再离开爸爸！爸爸求求你……”凌清蓝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哀求着，“我知道我下贱！我知道我不知羞耻！我也曾经努力想做一个好爸爸啊……做一个正常的爸爸……但不行……我做不到……就算随便找个女人结婚想让一切回到正轨，但还是不行啊……我忘不了你……我只想要你……强强，爸爸不能再失去你了……求求你不要再丢下爸爸一个……求求你——”

　　男人的哭喊就像一把利刃穿透了凌强的胸膛。

　　仿佛永无止尽的痛楚一下在体内爆发开来——

　　凌强猛地转身紧紧握住男人的肩膀，死命地摇晃，“你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你说！”

　　“强强……强强…-爸爸……爸爸爱——”

　　话还没说完，凌清蓝眼前一黑，就这样软倒在儿子的怀抱里失去了意识……

　　尾声

　　凌大教授割腕自杀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医院。

　　院方下达了紧急封口令，严禁这个消息泄漏到外界。

　　因为凌教授在医界地位崇高，深受敬重，加上平日待人随和，丝毫不摆架子，所以整个医院的工作人员都严守分际，无人走漏风声。

　　可是虽然对外不说，私底下大家还是在热烈地猜测凌教授自杀的原因。

　　“听说凌教授不是请事假出国了，怎么现在会发生这种事呢？”

　　“是啊，我听王医师说凌教授都去买戒指要向他女朋友求婚了，怎么才没几天就出事了？”

　　“会不会被女朋友拒绝了？”

　　“有可能。不过他女朋友是不是头脑坏了？凌教授可是我们医界有名的钻石单身汉，地位、金钱、相貌，要什么有什么，他女朋友到底还有什么不满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凌教授还有个儿子，当后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他儿子脾气古怪，对他爸爸占有欲极强，听说当初凌教授的第二任老婆就是被他赶跑的。”

　　“原来如此啊。我刚刚去病房帮凌教授量体温的时候，他儿子一直在旁边狠狠地瞪着我，好像我会强暴他爸爸似的，真是太离谱了。”

　　“嘻，怎么这么好玩啊。不过凌教授的伤势不要紧吧？”

　　“不要紧的，侥幸抢救及时啊，幸好当时他儿子人就在他爸爸身边，不然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怎么说？”

　　“凌教授的血型是罕见的RH阴性，他的出血量又大，当时他送到医院的时候我们都很担心血的库存量不够，幸好他儿子立刻就哭着说他的血型跟他爸爸一样，要抽多少血尽管抽，说真的，他儿子平常看起来酷酷的好像不太爱说话的样子，没想到哭起来那么惊天动地。”

　　“哇，看来父子俩感情很好啊。”

　　“是啊，听说凌教授的原配夫人是难产死的，他儿子一出生就没了妈妈，完全是教授一手将他带大的。”

　　“真是伟大的父亲啊。”

　　“没错，这种相依为命的感情最是难以割舍，我看他们父子黏成这样，幸好不是父女或母子，不然乱伦都有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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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从重重迷雾中走了出来，凌清蓝几乎一恢复意识就本能地用眼睛搜索着儿子的身影。

　　“强强……”干枯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凌清蓝无声地唤着坐在身边，正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男子。

　　“总算醒了。”

　　儿子的语气和表情一点也看不出任何欣喜，凌清蓝难过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我还在想如果你再不醒，我要怎么惩罚你？”凌强目不转睛地看着苏醒过来的男人，“看来你运气还不错，不然这次可不是灌肠或塞棒子就能让我解气的。”

　　凌清蓝听到儿子大胆的话语差点没羞到再次晕死过去。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凌强一点也不心软地继续威胁恐吓，“等你好了，我自然有法子治你。”

　　听到儿子说到以后，凌清蓝立刻欣喜地用喑哑的嗓音哀求，“强强……你不会再离开爸爸了吧……”

　　凌强却没有正面回答，“眼睛闭上，再多睡会儿。”

　　“强强……”

　　“你再不睡，我立刻就走。”

　　儿子的意思是如果他乖乖地睡，他就不走了吗？凌清蓝偷偷地笑着，带着愉悦的表情放任自己进入甜甜的梦乡……

　　当杜若风带着一些公司的文件来找凌强时，他看到凌清蓝已经熟睡了。

　　“我们在这里讨论公事方便吗？会不会吵到伯父？我看我们还是到外面谈吧。”

　　“不行，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我们小声点说就行了。”

　　凌强在医院寸步不离地陪伴着父亲，已经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不曾过问公司的事了。

　　对这点，他一直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好友兼合伙人。

　　“好啦，再装那种楚楚可怜的模样就不像了。”杜若风调侃地说，“知道自己对不起我，就快点把伯父的身体养好，早点回公司来不就得了。”

　　“是是，杜大总裁。”

　　“嗯，看你的气色不错嘛，怎么，不跟伯父呕气了？”

　　“去你的，谁在呕气了？你当我是那些无聊的女人吗？”

　　“哼，别瞧不起女人，我看她们都还比你懂事。我可警告你，这次伯父的命可是侥幸救回来了，你下次要是再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丢下伯父一个人，我和小晨就把他接回家住，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面！”

　　“你以为经过这次的事情我还敢走吗？”凌强苦笑了一下，“想到那天他像死去一样地倒在我怀里，我的手还会发抖。”

　　“阿强……”

　　“我曾经以为我，恨他，椎心刺骨地恨他。那天你来饭店找我，告诉我如果他死了，会通知我去收尸。我那时还对天发誓，就算他死了也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可是……我当晚夜里就做梦了……”

　　“你梦见什么了？”

　　“梦见……”凌强仿佛还身历其境地打了个寒颤，“梦见他在笑。梦见他那么温柔地对我笑……可是不管我怎么拼命想上前抱住他，他总是离我一步之遥……那种明明在我面前，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所以你后来就去找伯父了？”

　　“我从梦中惊醒后，心里老是无法平静。所以就回去了……”凌强痛苦地抓紧了自己的头发，“阿风，如果我晚一点，医生说如果我再晚几分钟，爸爸他……他就……”

　　“没事了，阿强，已经没事了。”杜若风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安慰他。

　　“那样的恐惧，我这辈子再也不愿经历！虽然我感觉爸爸有很多事瞒着我，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还好好地在我身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太好了，看来一切都雨过天晴了。”杜若风露出欣慰的笑容。

　　“但我还不打算让他知道我的心情。”

　　“啊？”杜若风看到好友脸上狡猾的表情，不禁呆住了，“有没有搞错？这是刚刚那个满脸沉重地跟我剖白的人吗？你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大仇可以不报，但小仇小小地报一下总可以吧？”凌强看着床上熟睡的父亲，极度“温柔”地笑了笑，“正如我告诉他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