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是傻子。”
　　蒋宇脸有些热，摸了摸鼻子，“知道了。”
　　“跟剧组联系了么？”
　　“他们先拍，回头我补拍，这里有一场重要的戏份。”蒋宇叹口气，“可能要拖剧组后腿了。”
　　“拖进度最多就是损失点钱，你先养好再说。”穆先成说，“这两天要闲着没事，正好折腾你那公司，重心往商业偏。”
　　穆先成不是很喜欢蒋宇一直拍戏，他太年轻，避不开的感情戏。
　　“梁天翔还没抓到么？”
　　“没有。”
　　蒋宇若有所思，半晌后道，“要不这两天你先别过来了？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
　　蒋宇抬头，喉结滚动，“怕影响到你。”
　　“闭嘴吧你。”穆先成冷哼，“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我就不叫穆先成。”
　　晚饭是在医院吃，穆先成盛粥放到蒋宇面前，“可以自己吃么？”
　　“可以。”蒋宇左手拿勺子，别扭的喝粥。
　　蒋宇在医院住了两天，迎来了小病友。穆沐身体特殊，一旦发烧就要住院。住在十一楼，蒋宇的楼上。
　　“穆沐现在身体还是不好？”
　　“手术后至少要两年才算正在稳定，现在不敢冒险。”穆先成道，“她还叫着要下来。”
　　“那我上去。”
　　“等会儿。”穆先成说，“我爸在上面。”
　　蒋宇一想到穆先成的爸爸，脖子就发凉，穆先成的父亲比穆先成更加硬朗，穆先成的长相还是随了母亲一些。
　　蒋宇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他知道么？”
　　“知道。”穆先成拍了下蒋宇的头。“脸都吓白了，至于么？”
　　蒋宇抬头，“我觉得你爸是那种会随时拔枪的人。”
　　穆先成眯了眼，笑意更浓，片刻后道，“你的感觉很精准。”
　　蒋宇：“……”
　　吃完午饭穆先成和蒋宇上楼，蒋宇非要换衬衣被穆先成强势的拒绝，最后只能穿着病号服。
　　“穆沐喜欢花么？”
　　“你不准送。”
　　花是什么？植物的繁殖器官，蒋宇送他可以，送他女儿不行。
　　穆先成先进门，蒋宇随后进去，穆沐本来坐在床上看到蒋宇就跳了下来，赤脚飞奔过来。穆先成一把捞住穆沐，夹在腋下大步往里面走，“叔叔受伤了，别碰他。”
　　穆沐踢腾的腿安静了，大眼睛看着蒋宇，“哥哥，真的么？”
　　蒋宇点头。
　　蒋宇特别喜欢小孩，朝气蓬勃。
　　穆沐盘腿坐在病床上，踢开床上幼稚的布娃娃，目光殷切的盯着蒋宇一会儿，转头对穆先成说道，“爸爸，你能不能给我和哥哥一点独处的空间？”
　　穆先成：“……”
　　“谢谢爸爸。”
　　穆先成捏穆沐的脸，“想挨揍么？”
　　穆沐做了个鬼脸，“我爱你爸爸。”
　　穆先成直起身，看了蒋宇一眼，道，“小心点别碰到伤，待一会儿就下楼休息。”
　　“你要走么？”
　　“那混蛋都赶人了我能不走？”穆先成抬起手腕看时间，说道，“我下午有个会议，晚上可能不过来了。”
　　“行，注意安全。”
　　穆先成本来想亲亲蒋宇再走，看到穆沐虎视眈眈的目光，敲了穆沐一下转身大步出门。
　　“哥哥，我能看看你的伤么？”
　　“不能看。”蒋宇笑着摸了摸穆沐的头发，“叫叔叔。”
　　穆沐坐回床上，手撑在床上，抬起下巴看蒋宇，“为什么要叫叔叔？”
　　因为我是你爸的男朋友。
　　“因为我就是叔叔。”
　　穆沐哼了一声，盘腿坐着看蒋宇，“好吧，你说叔叔就叔叔。”
　　蒋宇被她逗笑了，“你比我小很多，叫叔叔不吃亏。”
　　“那你几岁？”
　　“马上二十三。”
　　“你比我爸也小很多，你叫我爸叔叔么？”
　　蒋宇一怔，差点笑出声，这个逻辑如果被穆先成知道，送一千朵玫瑰都哄不好。
　　“我觉得——我叫你爸叔叔我会活不到二十三。”蒋宇严肃道，“但你叫我叔叔，我就很开心。这个问题不能单一的从年龄去算，而是——”
　　“得了，你就是想比我大一辈呗。”
　　蒋宇：“……”
　　穆沐啧了一声，“叔叔就叔叔。”她跳下床，“给你看了个东西。”
　　“什么？”
　　穆沐从自己的小行李箱里翻出个盒子，“拼图，送给你的。”
　　蒋宇打开盒子看到了自己的照片，他的一张剧照，穿着迷彩服半边脸还有油彩，垂着头站在黑暗之中。这张照片放出来的时候刘峰就说一定会大火，穆沐这幅是拼图，由几百块组成。
　　蒋宇鼻子发酸，抬头笑道，“很漂亮，谢谢。”
　　“我也觉得这张很好看。”穆沐说，“我爸说你快生日了，送你的生日礼物。”
　　蒋宇单手抱了下穆沐就松开，“谢谢你。”
　　“到时候陪我看电影么？”
　　蒋宇收起拼图，笑道，“可以的，到时候叫上你爸爸一起。”
　　“不要我爸爸了吧？我们两个人的约会。”穆沐对穆先成很嫌弃，“我不想带他。”
　　蒋宇笑的不行。
　　蒋宇陪穆沐玩了两把围棋，梁鸿打电话过来。
　　“你不在医院？”
　　“在的，你过来了？”
　　“我有个方案想跟你当面聊。”
　　“我马上回去。”蒋宇挂断电话刚要往回走，电梯打开穆先成的父亲走了出来，蒋宇措不及防跟他对上视线，略一愣，蒋宇开口道，“穆叔叔。”
　　穆世正沉了目光，走出电梯让跟着的人先离开，审视蒋宇片刻道，“叫什么？”
　　“蒋宇。”蒋宇顿感压力，真怕他拔枪。
　　蒋宇能留在穆先成身边，他的身世被查过无数次，穆世正知道穆先成养着这么一个人。他是选择性忽视，不闻不问，逃避现实。
　　如今这么大一个人竖在他面前，就有些糟心。
　　“过来干什么？”
　　“听说穆沐在住院，过来看看孩子。”
　　“看完了么？”
　　蒋宇点头。“孩子送了我礼物，我现在过去取完就走。”
　　穆世正摆手，“去拿。”
　　蒋宇快步走向病房，跟穆沐说道，“改天再来陪你下棋，我先回去了。”
　　“改天是哪天？”穆沐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看着蒋宇。
　　外面堵着穆先成的父亲，他现在跟个勾引书生的小妖精似的，被人书生父母盯着，小命难保。
　　“周末吧。”
　　“那行。”穆沐起身，“我送你。”
　　蒋宇：“……”
　　穆世正进门，咳嗽一声，穆沐飞快的朝蒋宇挤眼，嘴型道，“你先走。”转头面向穆世正，脸边的飞快，顿时笑的灿烂，“爷爷。”
　　穆世正凌厉目光落到蒋宇身上，蒋宇欠身致意，“我先走了。”
　　“等一下。”
　　穆世正大步走出病房，示意秘书关上门，才看向蒋宇。他身上有久居高位的气势，极具压力，“以后别过来了，我不希望我的孙女知道她父亲找了个男人。”


第98章
　　蒋宇沉默,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GAY, 这个社会对小众群体有多歧视他一清二楚。蒋宇骄傲了二十几年, 他不想在将来被人戳脊梁骨。
　　蒋宇的脊背是直的, 到现在也弯不下去。
　　他看着穆世正，喉结滚动，蒋宇点头转身快步朝楼下走去。他没有回头，穆世正的歧视, 王铮的歧视，所有人异样的目光。
　　小众就是错的，就活该活在阴暗的角落，不为人知。
　　蒋宇在病房门口碰到梁鸿，他停住脚步沉着眼看梁鸿, 梁鸿吓了一跳, “蒋先生？”
　　蒋宇回神, 按了按眉心，“先进去吧。”
　　蒋宇手里拎着拼图，这才感觉到伤口被撕裂的疼痛感。
　　“怎么还拿东西？你的伤没样好吧。”
　　梁鸿过来要接拼图, 蒋宇避开, 先进去病房把拼图小心放在桌子上。穆先成曾经警告过他, 不要靠近穆沐, 那时候穆先成警惕他，看不起他。如今穆世正把同样的话告诉了他一遍, 不要接近穆沐, 他是不能曝光的人。
　　蒋宇攥着拼图的手很紧, 他的心脏比伤口更疼。
　　“蒋先生？”
　　蒋宇转头看到梁鸿，他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心脏火辣辣的疼。那不是蒋宇的孩子，他再爱都和他没关系。
　　“你——”蒋宇转身看着梁鸿，手抬了起来，半晌后落下去，“有什么事？”
　　梁鸿关上病房门过来在沙发坐下，打开了随身带的电脑和资料，说道，“这是我一年前的一个影视计划，但当时被别的项目耽误了。现在我们有TG的资源，这个孵化计划就可以实施。”
　　蒋宇强行压下思绪，走过去坐下拿起文件，“我先看看。”
　　梁鸿的胃口很大，蒋宇看了一遍后就暂时把私事放了下去，梁鸿的孵化计划非常有意思，和蒋宇不久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梁鸿这个计划更详细，把蒋宇的想法具体化了。
　　“蒋先生——”
　　“叫我蒋宇就行。”蒋宇道，“没那么多客套。”
　　“好。”梁鸿打开电脑统计数据给蒋宇看，“我们有TG这个平台，不怕炒不起IP。我们不需要去做电影，我们只需要把不同的项目推给不同需求的影视制作公司。这是第一阶段，开发。第二阶段，等手里有了足够的钱，我们才可以发展。”
　　梁鸿的计划做的很周全，蒋宇和梁鸿一直聊到护士来给蒋宇换药梁鸿才站起来，说道，“新公司选址你有什么建议么？”
　　蒋宇摇头，“你有合适的地方？”
　　“新城C区办公楼位置交通都不错。”
　　“改天我让刘峰去看。”蒋宇道，“你手里有没有靠谱的经纪人？”
　　“有什么想法？”
　　“刘峰一个人忙不过来，从外面招人再培养太耗时间。”蒋宇说道，“刘峰那边是培养艺人，和新公司密不可分，也很重要。”
　　“我会安排人过去。”
　　“我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
　　“我知道。”
　　梁鸿离开，蒋宇又收到胡璇的短信，“多久能来拍戏？年前必须得拍完。”
　　护士处理蒋宇的伤口，突然撕裂一般，蒋宇嘶的吸了一口气，转头问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你还出院呢，你的伤又裂开了。”护士没好气，怼了蒋宇一句，“你明天不要乱动，再不养好这肩膀就要废了。”
　　蒋宇伤口疼到了脑袋的筋上，一跳一跳的疼。
　　蒋宇发短信给穆先成，“你明天过来么？过来帮我带包烟。”
　　护士处理好蒋宇的伤口，给蒋宇挂上水，“快完的时候叫我。”
　　期间穆先成家的佣人送过来了晚餐，蒋宇凑合吃了晚饭，伤口一直火辣辣的疼。疼的蒋宇很难受，他刷微博刷的心神不宁。
　　梁天翔的北野连上映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撸了，扑的太惨，从投资商到制片安静如鸡，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
　　护士过来拔针的时候又看了蒋宇的肩膀，蒋宇宛若废人，瘫在床上。
　　“没事了，早点休息。”
　　蒋宇眯了眼看护士，“能帮我倒杯水么？”
　　护士倒了水放在蒋宇手边，“还有事么？”
　　“没事了，你先忙去吧，谢谢你了。”
　　护士不吃他这套，并没有给蒋宇好脸色，转身离开。
　　蒋宇喝了一口水，在床上睁眼到十点半，起床小心翼翼往外面走，门口的保镖已经换人了，看到蒋宇就走上前。
　　蒋宇说，“有烟么？”
　　保镖看着蒋宇片刻，道，“雇主吩咐过了，不能给你。”
　　蒋宇心里骂了一声，烟瘾犯了，他心里难受。
　　“那我出去一趟。”
　　保镖连忙整理好羽绒服，跟上蒋宇，蒋宇走到电梯口又折回去，回到了病房。躺到床上，蒋宇发短信给穆先成，“睡了么？”
　　还没有回应。
　　蒋宇关灯，转头看向桌子拼图的位置。
　　心里针扎似的疼。
　　蒋宇很烦躁，又坐了起来。
　　电话响了起来，蒋宇拿起来看到来电是穆先成，他抿了抿嘴唇接通电话。
　　“蒋宇。”穆先成低沉的嗓音里有些怒气，道，“你不知道你的情况？抽什么烟？刚刚在飞机上。”
　　蒋宇不说话，下床走到了窗户边，“睡不着。”
　　电话那头顿了片刻，穆先成道，“怎么了？”
　　“想你。”蒋宇说，“去什么地方？”
　　“H省。”穆先成说，“参加个会议。”
　　蒋宇把头抵在玻璃上，彻骨的寒让他头疼缓和了一些。“穆先成。”
　　“嗯？”穆先成上了车，目光沉下去，“今天下午和穆沐聊的愉快么？”
　　“穆沐送我一副拼图。”蒋宇眯着眼笑了起来，“谢谢。”
　　“谢穆沐还是谢我？嗯？”
　　“穆沐是你女儿。”蒋宇道。
　　穆先成顿了片刻，道，“以后她也是你的孩子。”
　　蒋宇心里狠狠一紧，握着手机的手很紧，他直起身，“穆先成？”
　　“不早了，赶快睡。”穆先成嗓音很沉，有命令的成分在，“我会尽快回去。”
　　穆先成心情大好，现在他是摸透了。这小子撒娇从来都不肯直接来，非要别扭的绕一大圈，然后很轻的挠他心脏一下，酥酥麻麻。
　　蒋宇的声音很低，“嗯。”
　　“去床上。”
　　蒋宇回到床上，“你在车上？”
　　“马上到酒店。”
　　“那陪我聊一会儿。”
　　“过几天你去把房子手续办下。”穆先成道，“别一直拖。”
　　“办了也白办，我又不会去住。”蒋宇笑了下，“老穆，要不我们直接公开吧？”
　　电话那头沉默。
　　蒋宇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我退出娱乐圈，什么都不要了。”
　　大约有一分钟，穆先成开口，“别任性，现在不是时候。真闹大了，你我都没好处，没必要。”
　　蒋宇心里梗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挺没劲儿。姐姐的事还没处理干净，他说要和穆先成并肩，现在还靠着穆先成活。
　　一事无成，矫情什么？
　　蒋宇咳嗽一声，说道，“我一时脑热。”
　　“谁跟你说什么了？”
　　“瞎想什么？”蒋宇道，“没有，哎对了，你跟穆沐说一下，周末我就不过去找她了。我还事，去不了。”
　　“我把她的号码给你？”
　　“我说不出口。”蒋宇失信了。
　　“做不到就不要轻易答应。”穆先成道，“这次我帮你跟她解释，但没有下次。”
　　穆先成这次出差时间很长，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蒋宇在医院又住了三天就坚决要出院，他的新办公室地址选好。
　　装修还要一段时间，蒋宇就把老公司隔壁租了下来，先暂时合并办公。
　　乱七八糟忙了半个月，蒋宇肩膀上的伤依旧是半死不活，半条胳膊抬不起来。胡璇再次打电话过来问蒋宇的情况，胡璇是急性子，“还得多长时间？这么耗着不是办法。”
　　“下午去检查，把结果发给你。”
　　“几点？我陪你过去。”
　　“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过去接你。”
　　“好。”
　　蒋宇挂断电话拿了车钥匙扔给童生，说道，“出去一趟，你开车。”
　　“好。”
　　童生先去开车，蒋宇下楼看到守在门口的两条尾巴，穆先成安排的人非常可靠。蒋宇走过去敲了敲车门，把路线告诉他们，“中午吃饭了么？”蒋宇余光扫到车内的饭盒，说道，“下次直接上去吧，别守在外面了，挺冷的。”
　　童生把车开过来，蒋宇上车，他把地址告诉童生，“先接上胡导，然后一块去医院。”
　　童生点头。
　　蒋宇解开羽绒服，侧身靠在座位上，拿出了手机。
　　电话骤然响了起来，一个陌生号码，蒋宇看着号码停顿片刻给按断，继续翻微博，刚打开又响了起来。
　　蒋宇拧眉，接通了电话。
　　“喂？”
　　“蒋宇。”电话里男人的声音落了过来，“我是梁天翔。”
　　蒋宇后背一阵儿寒气，很快就落了下去，“你还没死？”
　　“你那么希望我死？”梁天翔突然爆发，“我没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她在病床上躺了两年，器官全部衰竭最后停止呼吸。”蒋宇紧紧握着电话，指甲刮在手机背面发出声响，他的声音轻了起来，甚至带着笑。“等待死亡的绝望，我怎么可能不让你试试？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她，你下去跟她道歉吧。”


第99章
　　“你雇凶杀我, 我现在见你就是送命。”蒋宇说, “你觉得我蠢么？”
　　“夏天的死不是我造成的。”梁天翔说，“你不想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蒋宇, 你就这么怕死？怕死到连真相都不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