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的这位副总不像人们想象中的样子，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商场上强悍的形象，反而是个穿着温柔的藕色羊绒衫的年轻女人，看起来像才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戴着副金丝边眼镜，书卷味很浓。没想到谈起版权授权分成的时候却寸步不让。
　　“我认为我们晋江至少要和你们的网站对于收入五五分成，毕竟这些小说的原版版权都在我们这里，我们的编辑们都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去培养这些作者的。而且我们网站有许多天然的优势，比如很多小说已经拍成了影视剧，而且都是收视爆红的影视剧，很多观众看了影视剧之后会反过来再看下小说，那你们就有天然的读者了。”
　　梁天笑闻言撇了撇嘴：“但是国内的影视剧在M国并不受欢迎啊。”
　　“随着我们国家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相信看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周恒景这时插话：“吴小姐，五五分成实在是太过了，我想如果你坚持这点的话，我们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毕竟你们和我们分成的，是已经在国内收过一遍读者订阅费用的小说，而且翻译的工作都是我们自己请人，光翻译这块的酬劳部分可能就已经非常可观了。我们还要做网站的宣传工作，初期已经做好了亏本的准备。虽然国外现在是有一部分我们国家网络小说的爱好者，但毕竟不是社会主流的阅读习惯，说到底还是一个小众的传播。”
　　“不行，二八实在太低了。”
　　“吴小姐，我想你们也不希望看到国外的网站上，盗版的自翻译小说满天飞吧。我们如果在国外设立正版网站并且点击收入给你分成的话，你们等于平白多了一笔收入。另外如果到时候我们那边的公司发展得好的话，有人来洽谈英语版的饮食版权，到时候更是一大笔收入。M国对编剧和原作的大方你也是知道的，你们公司现在有能力去做这一件事情吗？”
　　“我要再考虑一下，谢谢你们今天特地赶过来。”吴小姐起身将两人送到电梯口才回办公室。
　　出了晋江大楼，梁天笑有点担心地问周恒景：“二八分是不是太少了啊？毕竟晋江是主要版权方。”
　　“他们会答应的。”周恒景笑了笑。
　　梁天笑从前每次来帝都，不是为了电影宣传就是为了取景，每次都是匆匆而来，还没看过故宫，第二天一大早就兴冲冲拉着周恒景逛起来。
　　周恒景的爷爷还没退下来的时候他就跟着一起在帝都生活，直到高中都是在帝都的，毕竟这里集中这全国最优的教育资源，做起导游来驾轻就熟，带着梁天笑玩了好些旅游攻略里从来不会写的胡同。
　　直到太阳已经落山，他才问边上逗着一条大黄狗的恋人：“笑笑，晚上想吃什么？”
　　“来北京，当然吃烤鸭啦。我们去全聚德吧。”
　　“你想吃烤鸭，那我带你去另外个地方，比全聚德还正宗，就是有点儿远。”
　　“真的啊？那太好，快带我去快带我去。”
　　两人此时正在二环内，周恒景开着车七拐八拐地没多久就到了一个很有历史感的四合院前，还用着古色古香的对开红色大门，大门上挂着对铜门叩。这里没有任何招牌，只见周恒景轻轻叩了上下铜环，间隔了30秒又轻叩了上下，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男人。
　　中年男人一见到周恒景就招呼着两人往里走：“哟，周家二小子啊，今天怎么来了？都快四五年没上我这儿来吃饭了吧？你爷爷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家里人都还好吧？”
　　“谢谢沈叔关心。今晚应该还有位子的吧？我也是突然想来的，真是不好意思事先都没和您打招呼。”
　　“客气什么呀，你来了，就是桌子都满了我也得在我睡的屋里支个桌让你吃上啊。今天正好刚过完年，客人不多，还有个包房，你就和这位...？”
　　“沈叔，这是我朋友，梁天笑。”
　　“你就和这位梁先生一起去吧。对了，今天你那个铁哥们小郑今天也来了。”
　　周恒景听到这个名字却忽而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来了？他不是去J国了吗？”
　　老沈是个人精，看周恒景的的反应就知道这位今天不想见到那个小郑了，当下也没再多话，领着二人去了包房。
　　坐下来后，周恒景的脸色仍然变幻不定，梁天笑心里猜测着那位小郑和周恒景的关系，却没开口问。谁没点过去呢？估计周恒景当年和那人分的时候也不怎么愉快，否则不会连对方从J国回来了都不知道。他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这位老梁的饭店都不用点菜。每日限量供应8只烤鸭，其他的配菜都是根据淡季时鲜配买，据说老梁是看着人数和心情和上其他菜的。
　　周恒景在那边的脸色仍然变幻不定，梁天笑在LA看到过的暴戾阴郁的神色又浮现在了他的脸上，但他自己却仍不自觉。
　　“恒景，上菜啦。我感觉沈师傅也不会去和那位郑先生说的，我们俩自己管自己吃饭吧。”
　　周恒景这才回过神来，拿起了手上的筷子尝了口眼前的地三鲜。
　　没想到周恒景脸色才稍微平和下去没多久，拿着烤鸭进来的老沈身后却跟着一个人一起走了进来。只见来人身高约有185，和周恒景差不多了，五官倒没多出色，但是整个人气质温和，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恒景，听说沈叔的保留包厢今天破例开放了，我就猜可能是你来了，从小沈叔就最喜欢你，小那时候在大院里，每次你一喊饿，沈叔就给你开小灶。”
　　“好久不见啊，郑秋。”周恒景没起身，仍然端坐在那里夹菜。梁天笑看得出他此时情绪已经很差，只是脸上端着没有露声色。难道是郑秋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周恒景的事儿？
　　“好久不见。恒景。”郑秋在周恒景边上的凳子上坐下，自顾自地对老沈说：“沈叔，帮我在这里添副碗筷吧，我和恒景好久没见了，今晚好好叙叙旧。”
　　“我们两个没有什么旧可叙。”
　　郑秋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只管自己问：“恒景，这位是？”
　　“这位是谁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儿吗？我男朋友，梁天笑。”
　　郑秋露出似乎欣慰的笑容：“那恭喜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周恒景却依然黑着脸：“祝完了你可以走了。我和你没什么好可聊的。”
　　梁天笑几乎从没见过周恒景在人面前有过这么失礼的时候，有点愣住了。
　　“恒景，其实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能不能让这位梁先生回避一下？”
　　“没必要，我也不想听你说什么事。”
　　“我只是想解释一下当年...”
　　周恒景却粗暴地打断了他：“当年的事，我不想再听到了。你走吧。”
　　“恒景，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也是这几年才渐渐想明白的。当年也是我太容易相信别人，后来你那样对我，我不怪你。当年我的确爱玩，但是你和我从小就认识，知道我虽然爱玩，但从来不过火的。那次的事情，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恒景，段奕这个人，你不得不防的。”
　　“你扯什么蛋，当年做出那种事情你还想赖在段奕头上！是段奕让你带人去酒店开房的？是段奕让你用摄像机给自己录像带的？”
　　“恒景，我当年是有不对的地方，难道你后来那样子对我，我有怪过你吗？我现在和你说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有些事情我也是这两年才想明白的。”
　　“那你说说看，我看看你这个人可以无耻到什么地步。”
　　郑秋看着身边的梁天笑，梁天笑很识相地想要起身离开：“我去院子里抽支烟，你们先聊。”


第40章 段奕
　　看着梁天笑已经走到包厢门外，郑秋又把包厢门给关上，才对周恒景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和段奕关系很好，有些事情，我也是这些年才想明白的。”
　　郑秋低声说着当年的事情：“当年我们两个16岁就在一起了，我们从小认识，那时候我刚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结果你就来和我表白，我确实也很喜欢你，但是你在床上总是不肯....有天你晚上参加学校里的篮球比赛了，我到家就找段奕一起打游戏机。段奕来问我和你最近怎么样了，我那时和你一样，把他当作哥们儿，就和他说了那时我们的情况。过了两天，他来和我说，这事可能是因为我缺乏经验不能挑起你兴趣才导致的，他可以给我介绍个经验丰富的，好好学习一下。那时我也小，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就和他介绍的那个人认识了一下。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主要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你之后把我弄到那个郊区的房子里关了一个月，这事儿我也不怪你。当年我们俩最后闹成这样，我也对我父母说这是我活该，是我先强迫你的。”
　　“郑秋，我没想到我们俩都没关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怎么不负责任。段奕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他是我哥们，看我不开心他有什么好处？”
　　“恒景，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段奕从小和我们长在一块儿，我当年也是因为充分信任他。但这几年我才想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段奕他喜欢你，他不想看到你和我在一起！”
　　“郑秋，你吃错药了吧。”
　　“不是！我真的思来想去，你最后怎么会拿到照片的，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是当时那个和我开房的人，那这件事本身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他不如捏着那段视频威胁我，那个时候我们还在上学，只要说要告诉父母，那多数就会给他钱。可是他把那些照片给你，他有什么好处呢？当年你说我们还小，要低调，身边的人一个人都没说。其实我早就告诉过段奕，他从小就和我们两个关系都那么好，我不像你从小就那么强大，心里放得下事儿，我还是想和人说说的。”
　　周恒景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郑秋道：“你继续说。”
　　“其实我这些年知道自己没脸再见你，一直没和你联系。那事儿发生以后，我去了J国，有次前几年我回来探亲，有朋友和我说你们举家到S市生活以后，段奕也去了S市。他怎么和你说的？他和你说也觉得S市好发展是吧！其实他的帝都的摊子在你还没回国的时候就铺开了，他根本没必要去S市。”
　　郑秋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可能你不知道，其实那事儿刚发生的头两年，段奕还常常和我有联系，常常像是不经意地提起你，还问过我对你的想法。我以前没觉得，后来回味的时候，我才发现每次我说和你已经完全不可能的时候，他的神情都是既得意又庆幸。”
　　“你可以问问看你现在的男朋友梁天笑，段奕有没有和他单独联系过。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而已。我知道你不想再看到我，我这就走了，你自己保证身体。”
　　走到包厢门前，郑秋还是回了次头：“恒景，你这些年精神好点了吗？”
　　“好多了，你走吧。”即使郑秋说的是真的，那他当时的背叛也是真的。是这个人造成了他的心里阴影，经过了多年的心理治疗才有好转。他当年也成伤害过郑秋，他不想再追究谁对谁错，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郑秋走出去后，梁天笑很快回到包房里，搓着手说道：“帝都的冬天真是冷啊，在外面抽了会子烟，觉得拿烟的手都要僵掉了。”
　　周恒景却像是对梁天笑的话恍若未闻。
　　“想什么呀，烤鸭都快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赶紧吃点儿吧。”
　　周恒景此时哪里还有什么胃口。一开始他觉得郑秋完全是在扯淡，是在给自己开脱。可是当年段奕一听说他回国后要来S市发展的时候，好像的确都完全没考虑就说他也看中S市的机会。其实哪里没有机会呢，段奕家里那时候的长辈路子都在帝都，去S市完全是重新开始的。
　　还有段奕后来给他介绍了那个徐阳，说要看看梁天笑反应的。其实那时候梁天笑和自己完全就是包养关系，他自己都知道梁天笑那时候对自己没多大感情，这么一来，除了让梁天笑更感觉自己是自己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之外，完全没有其他任何的好处。
　　还有，除了在小兴安岭那次，之后他让段奕查威胁梁天笑的两个人时，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查出过任何蛛丝马迹？
　　梁天笑子弹是周恒景看到前人心情差，也就默默地没再说话。的确，那个人的长相是不如自己，可是浑身的气度显示，他才是和周恒景更般配的人。
　　自己的脸终会老去，看周恒景今天的表现，也不像是对前任毫无感觉的样子（即使是愤怒），他有点不确定周恒景最后会如何选择了。
　　周恒景全无胃口，梁天笑一个人也吃不了一只烤鸭，最后还剩了大半下来。周恒景好像对这个沈叔颇为尊敬，居然破天荒地把剩下的烤鸭都打包了回去。
　　两人一路再无话，周恒景把梁天笑带到了自家位于帝都的一个四合院里住下。虽然他们举家基本都在S市生活了，但是老爷子偶尔还是要回帝都开些会什么的，当然还留有产业，也有阿姨住着，打扫看家。
　　梁天笑洗漱完，看着眉头紧锁的周恒景，想问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问得出口。
　　而这边厢周恒景也想问梁天笑，段奕有没有同他说过什么，但最后也没有问出口，他想，他自己来确认吧。
　　次日两人仍按照计划去了晋江大楼，那位吴副总在试图最后大家收入三七分，梁天笑没有同意后，终于还是签了初步的合作协议。具体的合同细则，周恒景说到时候会让相熟的律所拟好条款，双方再签一次约。
　　“回S市吧。”周恒景定了机票，也没有再帝都多做逗留。有些话，他想当面问问段奕。
　　回到S市周恒景就打了电话给段奕，约他明天一起去打高尔夫。特别关照自己不带梁天笑，让段奕也别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段奕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春天还没有到来，高尔夫球场上几乎没有人。周恒景挥动球杆，一球推出后走到段奕身边。“我前天遇到郑秋了。”
　　段奕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你们当年最后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有阵子你和郑秋好像一起去旅游了一个多月，回来两人就分手了。我还以为你被你们父母察觉了，顶不住压力了呢。”
　　“那时候，我开始是和我父母说，我和郑秋一起去旅游的，实际上，我把他关了起来。”
　　段奕露出吃惊的神色：“啊？”
　　“郑秋说，当年的那个人，是你给他介绍的？”
　　“什么人？难道你说那种人？怎么可能，当时你们两个一开始都对我守口如瓶，我才十几岁，哪儿像得到你们俩是这种关系。再说，要是我真知道了你们俩当时的关系，怎么可能再给郑秋介绍人。我怎么会害自己这么多年的兄弟？”
　　“郑秋也没有理由骗我。”周恒景淡淡地道。“段奕，这么多年，你身边也一直也没有个固定的人，是不是心里还有什么人？”
　　“嗨，能有什么人呀，多少二代三代不像我这么生活，你以为都和你似的像个异类一样，包养个小情儿还包养成了男朋友。天下美人这么多，我何必放弃整片森林啊！”
　　“段奕，为什么每次让你帮忙查那个人的下落，你从来没有查到过什么有用的东西？为什么每次梁天笑的行踪，那个疯子都能了如指掌？”
　　“你疯了吧周恒景，我哪能知道！梁天笑有你给他铺路一路男一上去，他们那个圈子里多少人嫉妒他，想害他的人难道还会少吗？就好比那个徐阳好了，多想要机会，你给了人家希望又把人家希望给回了，人家不想报复？一个公司的弄行程表不方便？”
　　“笑笑说没被抓住的那个不是徐阳。”
　　“戴着口罩谁看得清楚啊，他说不是就不是了？那他们那个经济公司里总有人嫉妒她吧，一个公司的搞到同事的行程表还不容易？经济公司入职的时候不都要填家庭情况调查么，要查查他梁天笑那不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么。”
　　“段奕，那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给我介绍徐阳？当时我和梁天笑还没和现在一样，你明知道我们感情不深，为什么还要再弄个人来凑热闹？”
　　“我操，周恒景，不是你让我帮你想办法试探下那个梁天笑的吗？现在又责怪起我来了。”
　　“所以无论是郑秋的事儿，还是梁天笑的事儿，完全都和你没关系？”
　　“肯定和我没关系。你小子不会过了这么多年还念着郑秋吧，他都出轨了你还念叨他什么？他有什么好？”


第41章 居然是他
　　“这和我是不是念着郑秋没关系。段奕，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成好哥们儿，希望你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要破坏我和笑笑的关系。”
　　“神经病，我破坏你和梁天笑的关系做什么？你回去问问看梁天笑，这么多年，除非你把他带来，我只有当着你的面儿和他说过话。哦，还有那次在那个饭店，他带那个小男孩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和他打过招呼，回来不还告诉你了么？”
　　段奕放下手中的高尔夫球杆：“今天和你说不下去了，我先回去了。你自己瞎猜吧你，宁愿相信出轨的那个郑秋，也不相信我这么多年的兄弟。”
　　又回头补充了句：“你别忘了，那时候还是我劝你去参加那种饭局的呢，你认识梁天笑的那个饭局还是我帮你蹿的呢。”
　　是啊，如果真像郑秋说的因为段奕喜欢自己，所以才当初做出那种事拆散他和梁天笑两个人，那为什么段奕当年还要怂恿自己去包养个小明星？帮自己介绍这种饭局？
　　周恒景决定查个明白。当天下午他就打电话给徐阳让他在经济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等着。
　　徐阳还是那个腰肢柔软的美少年，也不知道又攀上什么人没有，最近在娱乐圈的发展越来越顺风顺水。周恒景并不觉得靠美貌去获得资源有什么错，靠着父母给的容貌吃饭，和他们这种靠着父母给的资源吃饭的，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但是此刻他看徐阳却觉得眼前的人格外不顺眼，以前虽然对这种类型的妖娆少年无感，但自从怀疑他是自己发小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安排的之后，就觉得这娘了吧唧的脸怎么看怎么烦。他觉得，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