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作者:初禾
时间:2020-10-28 20:24:09
标签:推理悬疑
“就是他失踪的那天吗?”花崇问。
李立文深吸一口气,“是。但我不知道他后来失踪了,我只是,只是割了他一刀!”
“在哪里?”
“富康区一个招待所。”
“富康区?肖潮刚带你去招待所?”
“他说那种地方比较安全。”李立文捂住大半张脸,“酒店什么的,监控太多,身份证也查得严。”
花崇小幅度地抬起下巴,“既然已经说好了,你为什么还会割他一刀?你特意带着刀?”
“不是特意!我有在包里放刀的习惯!我没有故意捅他!”
“‘捅’和‘割’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动作。”花崇手指交叠,“到底是‘捅’,还是‘割’?捅的哪里?割的哪里?”
柳至秦在桌上丢了一包纸巾,“擦擦汗。”
李立文连忙扯出几张,“是说好了,但肖潮刚中途反悔!我已经给他那个了,还不止一次。他不满意,强迫我跟他做。我受不了他们那些gay的玩儿法,跟他吵起来,他还扇了我几耳光,骂我这样的人就是天生命贱,长着舌头就该舔男人的鸡丨巴,长了个屁丨眼就该翘着让人操!他比我高,也比我强壮,要拼力气的话,我根本打不过他。”
“但你有刀。”花崇说。
李立文半天没说话,接着竟然抽泣起来,浸满汗水的纸巾被捂在眼睛上,审讯室响起低沉又压抑的哭声。
柳至秦偏头看向花崇,花崇却仍旧面不改色,“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捅……”李立文一边吸气一边说:“我割破了他的手臂,刀上的血就是那时候沾上的。不过那时候我们在卫生间,我很害怕,他跑掉之后,我就将地上墙上的血清洗干净了,把刀也洗干净了。”
花崇不大相信,“肖潮刚在被你割破手臂之后‘跑掉’了?”
李立文用力点头,“后面的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没有割到他的动脉,他不可能因为那一刀死掉!”
“你割他的时候,不担心他到酒吧找你麻烦?”
“我哪儿还想得到那么多啊?咬了他那个,我已经恶心得受不了了,他还想上我,我只能和他拼命!”
花崇叹了口气,“他‘跑掉’之后,再也没有来找过你?”
“没有了。但我一直很害怕,担心他突然出现。不过过了一段时间,派出所的人来我们店里,我才知道他失踪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柳至秦问。
又是一阵沉默,李立文低着头缓慢道:“我希望他再也不要出现,死,死了最好。”
??
离开审讯室,花崇沉着一张脸,快步走到走廊尽头,有些粗暴地把门推开。
这几日降温降得厉害,哪间警室里都开着空调,又闷又热,连着开会、审人,几小时下来简直头昏脑涨,太阳穴痛得比刚出车祸那天晚上还严重。
柳至秦跟着来到露台上,顺手关上门,吹一阵凉风,抽半根烟,脑子果然清晰了一些。
“李立文也许没有撒谎,但他肯定还隐瞒了一些事。”花崇穿了件戴兜帽的外套,双手抄在裤袋里,不停在栏杆边踱步,“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肖潮刚的失踪肯定和他有关。”
“一个手臂被割伤的男人,半夜离开招待所,会去哪里?”柳至秦走到花崇身边,抬起右手,拉住了花崇的兜帽。
头被柔软厚实的兜帽罩住时,花崇愣了一下,思绪突然一断,直勾勾地看着柳至秦。
“别这么看我。”柳至秦为他整理了一下兜帽,顺势在顶上拍了两下,“我会走神,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无法专注案子。”
花崇略一低头,兜帽沿几乎遮住眼睛,半秒后伸出手,想把兜帽扯下去。
“这儿风大。”柳至秦目光柔软,阻止道:“你才受过伤,吹久了不好。”
花崇吁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可奈何,“那你也别这么看我。”
“嗯?”
“我也会走神。”
柳至秦眼中的光一定,唇角几乎瞬间扬了起来。
花崇当然注意到了,却收敛心思,话归正题,“重案组处理不了这么多案子,既然刀上的血不属于尹子乔,那李立文和割喉案的关系就有限。一会儿跟曹瀚说一声,让他分点人手继续查肖潮刚失踪案,我们这边盯割喉案。”
??
大麻属于毒品,而涉及毒品的案子由缉毒支队负责。洛安区酒吧街涉毒的消息,花崇已经第一时间报告给陈争,陈争又与缉毒支队队长紧急沟通。缉毒支队迅速出击,以最快速度控制了十几名重要贩毒分子。
不过这算不上大规模的缉毒行动,查缴的毒品仅有数量不多的大麻、***,没有高纯度**、***之类极难戒断的毒品。
洛城并非毒品泛滥的城市,上一次全市规模的打黑行动伴随着缉毒行动,**这一条线被彻底打掉。这几年,洛城的缉毒工作做得不错,但漏网之鱼仍旧存在。
“金盛”酒吧的老板樊斌就是其中之一。
在被带到花崇面前之前,樊斌就已经交待了与同省大麻制销团伙合作的经过,供出了不少躲藏在小城市的贩毒者。
在大麻供销链条上,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单位,贩卖大麻也不是他的主业。
顺道发财,却把自己“顺”进了警察局。
坐在审讯椅上,樊斌垂头丧气,如同遭受了一场巨大的挫败。
“这个人在你手上‘拿’了多少次大麻?”花崇将尹子乔的照片放在桌上,冷厉地看着樊斌。
对贩毒的人,他向来没有好脸色,不管对方贩的是相对不易成瘾的大麻,还是毒品之王***。每一年,都有很多缉毒警察倒在禁毒前线,他没有参与过缉毒行动,却明白缉毒不比反恐轻松,牺牲的缉毒警察也不比反恐特警少。
而正是这些毒贩和吸毒者,让无数个家庭变得不再完整。
死去的人是英雄,是烈士,他们得到的是功勋,留给家人的却是遗憾。
“没多少次。他是‘螃蟹’介绍来的,今年才从我这里拿货。”樊斌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我做夜店生意,偶尔卖点‘药丸’,只有熟悉的人介绍,才会给大麻,不多,我也怕出事。这回被逮住,我没有话说,我做的,我认了,该判多少年该收缴多少财产,我都认。不过杀这个人的不是我,他买大麻的钱‘螃蟹’都结清了,我和他就见过几回,没过节没金钱纠纷,我要对他动手,那纯粹是没事找事。”
花崇观察着面前的中年发福男人,心中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樊斌显然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那颓丧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撒谎的样子。
那到底是谁杀了尹子乔?
“‘螃蟹’害我。”樊斌突然木然地笑起来,“给我说什么可以诈这小子一笔,我他妈就不该听他的,个小畜生!”
花崇索性问:“那你认为,庞谷友有可能对尹子乔动手吗?”
“啧,他害我,但我懒得编排他。”樊斌说:“杀人?不可能,他没那个胆子,也没有必要。”
此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曹瀚探进半个身子,“花队儿,尹子乔的家人来了唷。”
??
说是不愿意被打搅,尹子乔的母亲周丽娟还是从另一座城市赶来了,陪伴她的是她的丈夫祁俊。
“我只是来给他办理后事。”周丽娟的神色不见太多悲伤,眼中流露的责任似乎多于亲情,“他没有别的亲人,我和他也多年没有联系了,不过我想应该送他最后一程,也算尽最后一次身为母亲的职责。”
祁俊问:“我们能领走子乔的遗体吗?”
花崇摇头,“抱歉,命案还没有侦破。”
周丽娟皱眉,“案子没有侦破,和我们给他办理后事有什么冲突?我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直在洛城等着啊。”
花崇反问:“你不想知道谁是杀害你儿子的凶手吗?”
警室里安静了几秒钟,周丽娟苦笑,“我只是生了他,基本上没有养过他。我对他没有感情,同样,他也不认我这个母亲……不,不仅是不认,他大概老早就在诅咒我去死了吧。”
“丽娟,别这么说。”祁俊拍了拍妻子的肩。
花崇注意到,周丽娟虽然说得淡定,但肩膀正在轻轻颤抖。
柳至秦向花崇递了个眼色,然后将祁俊引去休息室。
与同龄的妇女相比,周丽娟保养得好一些,看上去比较有气质。她低头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想从我这里了解尹子乔的事吗?”
花崇说:“如果你知道的话。”
周丽娟小幅度地摇头,“我不了解他。我和他父亲的婚姻是一场灾难,说得难听一些,他父亲去得早,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他不像我,一举一动都像那个男人,暴戾又懦弱,和怪物没什么分别。”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与他一同生活?”
“十几年前吧,差不多是他小学念到高年级的时候。他看不惯我,我也不想看到他,索性分开生活。之后,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搬到现在定居的城市。”
“那他在学校发生的事……”
“我不知道。我没有给他开过家长会。在他16岁之前,我每半年给他汇一次生活费、学费。”周丽娟说话时理着鬓发,“他16岁生日那天,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叫我别再给他汇钱,他嫌脏。从此,我没有再给他汇过一分钱。也是从那时起,我们没有再联系过。”
七年时间,足够让不睦的亲人成为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但花崇却突然想到了黄才华。这个独自在洛城开货车讨生活的男人,虽然每年只回老家一次,却记得每月给母亲汇钱。
汇钱?
花崇眼神一深。
“黄才华放下手里的活儿,将货车临时停在货运停车场,是为了给母亲汇生活费?”送走周丽娟和祁俊之后,柳至秦端着咖啡,英气锋利的眉微拧,“他平时是几号往家里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