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作者:初禾
时间:2020-10-28 20:24:09
标签:推理悬疑
“没怎么做就没怎么做。”柳至秦说:“花队,你还跟我计较这个?”
花崇一想自己在家里的懒相,就有些理亏,“要不这样吧,今后我早起给你做早餐。”
柳至秦又笑。
花崇说:“你笑什么?”
“还是我来吧,早上时间宝贵,你多睡会儿。”
花崇听出来了,柳至秦这是嫌他手艺太差,不乐意吃他做的早餐。
本来心里还有些堵,但回味着柳至秦的话和说话时的语气,唇角又忍不住往上牵。
柳至秦怎么这么会说话?一句欠揍的“你做的早餐太难吃”,换成“早上时间宝贵,你多睡会儿”,听着就成了甜蜜蜜的关心。
花崇眯了会儿眼,从柳至秦怀里挣脱出来,微扬着下巴,“我发现你这人,虽然个头挺高,但偶尔还有点甜。”
柳至秦莞尔,“个子高和‘有点甜’不冲突吧?”
“你就不反驳一下我说你‘有点甜’?”
“我为什么要反驳?”
花崇眼尾勾起,“‘甜’是形容女孩儿的,你这么容易就接受我用‘甜’来形容你了?”
“谁规定‘甜’只能形容女孩儿?”
“不是吗?”
“是吗?”
花崇甩了甩头,感觉自己有点晕。
他很少被案子绕晕,但时常被柳至秦绕晕,究其原因,大约是对柳至秦全无防备。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张贸说:“花队,王诺强和张冲戚打起来了!”
??
“是他!是他和王孝宁干的!”与在醉香酒楼时相比,王诺强情绪大变,双眼通红,表情也变得格外狰狞,“当初爸刚生病的时候,我们说好了轮流照顾,王孝宁不仅反悔,还动手勒死了爸!畜生,简直是畜生!干出这种事,还想诬蔑松松!”
张冲戚擦掉唇角的血,干笑道:“谁是畜生谁自己心里清楚。今天中午吃饭时,是谁提议把老爷子推进休息室的?是谁推的?啊?不是王松松?”
“你没同意吗?所有人都同意了,松松才推老爷子进去!”王诺强气急,“难道松松推老爷子去休息室,松松就是凶手?”
“如果我没有记错,王松松在休息室里可是待了好几分钟啊。”王孝宁站在丈夫身旁,捋着被抓乱的头发,“勒死一个人,几分钟足够了。”
“你胡说!”王诺强的妻子朱昭大哭起来,“我们母子是造了什么孽?要伺候那个死老头子,他死了还要给他抵命?你们姓王的还有没有良心啊?”
这句话把王诺强也一同骂了进去。花崇看向王诺强,只见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去休息室的又不止松松哥一人。”季灿轻飘飘地说。
王楚宁连忙拉住她的手臂,“小孩子家家,掺和什么?”
“我马上20岁了,还算小孩子?”季灿揶揄道:“妈,外公终于走了,你现在应该很开心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不少人都是一怔。
王楚宁两眼含泪,“你,你说什么?”
季灿哼笑,“外公病了这么多年,你们谁不希望他去死?”
王诺强与朱昭顿时呆如木鸡。
“姨,你和姨父怎么有脸说松松哥?”季灿看向王孝宁和张冲戚,“没错,提议让外公去休息室待着的是松松哥,推外公进去的也是松松哥。但你们是不是忘了,中途,你们也去过一趟休息室?说什么——想给外公喂点儿汤。”
王诺强立马喝道:“你们也进了休息室,小灿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王孝宁气得发抖,抬手就想扇季灿一巴掌,被王楚宁一把推开。
张贸低声问:“咱就看他们这么互掐下去?”
花崇不语,盯着护住季灿的王楚宁。
在醉香酒楼,哭得最厉害的是她,冲到前台与老板理论的也是她。对于王章炳的死,她似乎是最痛心的一个。她的丈夫早逝,她含辛茹苦将季灿养大,但从季灿刚才的反应来看,母女俩的感情似乎并不好。
这家人的感情,就像皇帝的新衣。
“好好好,我进过休息室。”王孝宁指着王楚宁,“你就没进过?我们在场的人,除了季灿,谁没进过休息室?”
王楚宁不自然地别开眼,似乎相当心虚。
“王孝宁!”王诺强吼道:“你为什么要诬蔑松松?他叫你一声‘大姑’,你就是这么对他?”
“大姑?”王孝宁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这声‘大姑’是我求着他喊的吗?”
“你!”
“我怎样?你生得出来儿子,你厉害,你们全家占着老爷子的房子,我呢,我有什么?”话题渐渐偏向另一个方向,王孝宁靠在墙边,目光阴毒,“我他妈什么都没有!你既然得了老爷子的好处,不该向老爷子尽孝道吗?把他推给我是什么意思?我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有,还要替你尽孝道啊?”
“你不愿意照顾爸就直说!”若不是有人拦着,王诺强的拳头恐怕已经招呼在王孝宁脸上。
“说了你就不把他抬我家来了?”王孝宁冷笑,“得了吧,知道你照顾老爷子辛苦,你家儿子看不过去,所以趁着今天,我们都在场,拿一根绳子勒死了老爷子。老爷子这一死,他那房子就彻底是你的了。谁叫你是男的,给老爷子生的孙儿也是男的呢?他什么时候把我这个当女儿的放在眼里过?”
“这怎么就吵到家长里短上了?”张贸抓头发,“这家人表面上和睦,还聚在一起给老父亲祝寿,但实际上早就有矛盾了啊。”
“让他们吵。”花崇说,“吵得越多,暴露得越多。”
正在这时,一名警员赶来,在花崇耳边说了句什么。
花崇眉心一蹙,“绳子?”
??
“不关我女儿的事!绳子是我放在她包里的!”面对从季灿随身包里搜出的长绳,王楚宁几乎哭成了泪人。她用额头撞着审讯桌,不断重复:“小灿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做的,是我做的!”
花崇握着这根塑料材质的长绳,清楚这样的绳子虽然足够勒死人,但不会造成王章炳脖子上的那种伤痕。
但季灿为什么会在包里放绳子?
或者,王楚宁为什么会在季灿包里放绳子?
如果放绳子这一举动没有任何目的性,王楚宁为什么会慌张到这种地步?
柳至秦问:“这根绳子,是为你父亲准备的吧?”
审讯室里哭声一停,氛围压抑而紧张。
许久,王楚宁才点头,“我受不了了。我爸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王诺强每个月都要向我要一笔药费生活费,我真的没有办法负担了……”
她哽咽得厉害,话说得断断续续,“现在虽然他不住在我家,暂时不需要我和小灿照顾,但很快,很快就该轮到我们了。我丈夫死于癌症,把家底都耗尽了,我当初一个人照顾我丈夫,有人来帮过我吗?我真的不想再照顾一个废人。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
柳至秦似乎完全不为她的倾述所动,又问:“这绳子你已经准备了多久了?”
王楚宁抹着眼泪,“两个月。但你们相信我,今天我真的没有动手,小灿更不可能,她根本不知道我把绳子藏在她包里了。”
“是吗?”花崇没有立即告诉她,绳子和伤痕并不一致,“王章炳已经被推进休息室,包房里吵闹,而王章炳几乎发不出声音,这个‘机会’你为什么要放过?”
王楚宁发抖,“我,我不敢呐。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父亲。我下,下不了手……”
??
“我是你的母亲,你怎么下得了手?”同一时刻,一间狭小的卧室里,梁萍一边往腰上抹跌打损伤药酒,一边喃喃低语。
她独自跳广场舞的事不知怎么的,传到了丈夫与儿子耳中。大约是岁数上去了,打不动了,丈夫最近已经不怎么打她了,但“家法棍”父传子,一端握在儿子手中,一端仍然打在她身上。
她挨了一辈子打,年轻时丈夫打她简直是家常便饭,半点不开心就拳脚相加,以各种理由教训她这个“不听话”的女人。娘家出不上力,加上儿子还小,她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忍,竟然就忍了几十年。丈夫打习惯了,她也挨习惯了。丈夫有时心情好,还跟外人说:“我家那婆娘,要不是我教训得好,指不定怎么出去丢人现眼。”
一个人跳广场舞这种事,可不就是丢人现眼吗?
第一次挨儿子打的时候,梁萍绝望得险些自杀。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儿子为什么不向着自己,反倒和丈夫一样毒打自己。儿媳还在一旁笑,那笑声像银铃般悦耳。
她一生都没有那样愉快地笑过。
不知不觉,她又忍了下去,每天像仆人一般在家里忙碌,跳广场舞是唯一的慰藉。
洛城出了大事,十一名老人遇害,人人都说是广场舞惹的祸。儿子和丈夫不准她再去跳广场舞,嫌她成为下一个刘辛玉,嫌她丢全家的脸。
“家法棍”落在她伤痕累累的腰上,儿子高高在上地训话:“你还去不去?你还去不去?”
放下药酒瓶,梁萍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想:那些专门对老人动手的人,为什么不来杀我呢?杀那些不想死的人是作恶,但是杀我就是行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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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审讯室,花崇翻看记事本,“那根绳子不能证明王楚宁母女是凶手,但现在至少有一点明确了——王章炳的三个子女确实有杀害他的念头,王楚宁险些就付诸行动。”
“比起王诺强这一代,季灿和王松松倒是淡定得多啊。”柳至秦说:“王松松被王孝宁指为凶手时,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不断强调自己什么都没做过。而季灿有种和她年龄不符的冷漠。”
“你觉得他俩更有问题?”
“说不好,感觉比较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