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
说罢在他前桌空位置上坐下。
夏河抬头:“你可真唠叨,像个老妈子一样。”
他这么形容周郁也不是一次两次,周郁显然毫不在意,接着把他面前的书合上,说:“下去打打球,放松放松?”
“打球才累呢,我坐着比较舒坦。”
“你都坐一天了,小心屁股长茧。”
夏河:“······”
拗不过他,只能被拖走了。
出门的时候,周郁一不小心撞了下进门的人,撞落了对方手里的书。他赶紧弯腰捡起来还给对方,一抬头,看见高雅兰清秀的脸愣了一下。接着称:“不好意思啊,你的书。”
“没关系。”
高雅兰伸手拿过,然后转身和朋友一块儿进教室了。
夏河见周郁还愣在原地,便趁机调侃道:“你看,又犯花痴了吧。”
周郁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装作无事发生过,继续把夏河拖往篮球场。
等到球场后,发现顾生也在,一旁给他递球的是谢东。但他似乎并不知道顾生和夏河之间关系变得和缓了,还以为俩人依然处在见面准得掐架的时段,便嘀咕道:“真是冤家路窄。”
顾生听后看了他一眼,接着把球扔给夏河,对他二人说:“一起啊?”
周郁笑称:“那就一起呗,反正我就是来蹭球的。”
顾生听罢转过眼神看向夏河,见夏河抱着球一动不动,便忍不住调侃:“诶,你球技长进了没啊?可别再用球砸人了,这可不是橄榄球。”
随即夏河把球扔还给他,“反正砸不死你。”他说着把外套脱掉,穿着短袖。傍晚的夕阳在天边烧地火红,将他此刻的瞳孔映成了橙黄的琥珀色,像燃起两团细火苗。
顾生轻蔑说:“看来是准备大干一场。”接着用手示意:“你俩一组。”然后脱掉了上衣,露出姣好的身材,赤/裸上阵。
他一脱下衣服,将身体袒/露在夏河面前时,那映着余晖流出汗水的年青肉/体,让夏河猝不及防的想起前阵子不断萦绕在梦里的场景。
他感觉心里一抽,丝毫没有打球的欲望了。
于是忙想着如何逃离现场。
周郁见他站在原地没做反应,便说:“一会儿我把球递给你,我们同时去抄他,别管那个黄毛。”
夏河却扭过头,有些凝重的看着他道:“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说罢走过去拾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喜欢 4
几个人看着他忽然掉头离开的背影,脸上写满了疑惑。
顾生问周郁:“他去干嘛?”
周郁也摸不清头脑:“他好像说肚子疼不来了。”
“我看是怕输吧。”谢东有些讥讽的语调。身旁的顾生再次盯了他一眼,随即说:“管他呢,咱们仨来。”
周郁点点头,目光从夏河渐行渐远的背影挪回球场。
此刻,夏河板着面孔,心里莫名有些慌,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连儿时母亲去世那年他都没这么慌过。
他去买了瓶冰水,拧开瓶盖后喝了一口,冷得牙疼。回教室的途中,他一直在心里默想,因为顾生自己才这样,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能是其他人,叶莲也好,高雅兰也行,为什么偏偏是顾生?
他很清楚那种强烈的欲/望,不止一次了。当上课时顾生坐在他身后,偶尔因课程无聊而用手指轻轻划他的后背。痒痒的,但能感觉到那是他手指触感。
他会假装没注意,心底莫名享受这种接触。
此时此刻猝不及防回过神来,充斥着的,却是强烈的疑惑与羞耻感。为什么会享受?当成爱/抚吗?他明白自己不是一次两次故意去贴近他的身体,想要感受他的体温,哪怕是对方左手背上那颗不起眼的痣,他都曾幻想过去抚摸,去亲吻。
活生生像做了一场春/梦,梦醒后余留下的是满心满眼的慌张与羞耻。
从走廊上穿过,他匆匆瞥了一眼远处球场上异常显眼的那人,无声叹息,忙走进教室。
晚自习时,老师在走廊上抽烟。教室里一片安静,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做题。顾生嚼着口香糖,拿着手中的卷子横竖看了一遍,露出无奈的神情。转即抬眼看向夏河,伸手过去戳了戳他的后背。
夏河往前挺了挺腰,扭头瞥他。
顾生说:“第三面第二题你做了吗?”
夏河想都没想:“做了。”
“那借我看看。”
“不借!”他说罢转回去。
顾生没预料到他会拒绝得这么直白,心里忽而卯了一股劲,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凑近了对他说:“我们是朋友吧?借我看看又不犯法。”
“你自己不会做吗?”夏河冷着脸说。
“会做还用得着麻烦你?”
顾生转为恳求的语气:“让我看看嘛,下回请你吃香的喝辣的。”
这回夏河还没来得及回应,坐他旁边的女生扭头示意顾生说:“诶,你哪题不会啊,我告诉你啊。”
她眼里闪着光,像是十分想要得到顾生的青睐。结果顾生却回答:“我不相信你,我相信他,他写的肯定是正确的。”
女生见热心肠没捞到好处,便拉下脸不搭理他了。
之后,顾生的手几乎已经摸遍了夏河的脖子,夏河忍无可忍,只好把卷子扔他桌上,说道:“快点啊。”
“好嘞!”接到卷子的顾生忙坐回去,满心喜悦的照着抄。
夏河却皱起眉头假装不情愿的样子来掩盖自己已经发烫的脸颊。心里默念道:“这个混蛋,怎么老阴魂不散啊······”
等老师抽完烟进来坐在讲台上,顾生才把试卷从桌底下偷偷递还给他。然后基本不用再理会卷子内容,可以安心看漫画或者睡觉了。
那晚回去的时候,周郁买了瓶饮料给夏河。本想跟他一块同行的,前两年二人都是形影不离,但无奈周郁住学校宿舍了。因为这事,他没少跟夏河唠叨抱怨,总是苦着脸说,要不是我爸逼我住学校,我才不要和他们挤一块呢。闻着他们的臭脚和汗味,宿舍里还总是有人睡觉打呼,关键是,都不知道是谁打的。
周郁他爸觉得他从小太娇生惯养了,这样下去不行,人生没什么磨砺,所以让他搬去学校宿舍。事实证明,他果然不能适应。
他想着夏河说自己不舒服的事情,便过来问候了声。夏河本就没什么事,脸色看上去似乎还比平时红润了些。俩人走廊上互损了几句,然后跑来几个同学把周郁架回宿舍了。
夏河去取车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自己旁边经过,他知道那是顾生,不用看就知道。
但没预料到的是,顾生却走过来打量着他和他的车,声称:“我自行车的轮子坏了,你能载我一段么?”
夏河抬头仰望他,然后站起身,与他平视:“行吧。”
虽然答应得有些不走心,但似乎自己对顾生的态度一直是勉勉强强的,反而顾生毫不在意,就像他的脑子里装了一个过滤器,只有同意与不同意,过滤掉了勉强与捉摸不定的态度。
可这并不是面对夏河时的特别对待,他对所有人都能拿出一样的态度,他性格便是如此。
那晚风很大,吹得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悬吊式的过道灯晃来晃去。灯光也时强时弱。
顾生坐在自行车后座,双脚搭在车轮两旁,但因为太累了,又时不时将两腿伸长。他很自然的把手放在夏河腰上,但夏河让他撇开,以自己怕痒为借口。他便挪开双手,把住车座底下那根支撑杆。然后掏出MP3,自己戴一边耳机,另一边扣在夏河的右耳上,十分乐意跟人分享自己的音乐。
忽然有音乐传进耳朵,夏河慌了一下,但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很自然的,没有表达出任何讶异或者猝不及防,像一个不会为任何事情所驱动的麻木者。
顾生问:“好听吗?”
他作声:“好听。”
耳机里播的是林肯公园的歌,他自己也很熟悉。
顾生笑着扯了一下挂在他右耳的耳机线,随着那个耳机脱落,旁边传来车的鸣笛声。
“好听的话,那我自己听。”
虽然夏河也不知道他此话是什么鬼道理,但不以为然。等骑到上回那个拐角处后,他停下车,知道顾生要从这里走回去。
顾生双脚踩地,离开自行车后座,他把MP3放到背包里,照常说了声明天见,然后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面前的交通信号灯亮起红色的光,夏河趁着这一分钟,扭头看着顾生洋洋洒洒跑步的背影,盯得出神。直到灯光转换成绿色了,映照在他瞳孔里的光也随之闪动,这才回过神来往前骑去。
有一天,顾生跑出去和人拼酒,返回晚自习时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老师照常不怎么管他,他趴在桌子上安然睡去。
直到放学,教室里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夏河转过身来端详着他。
他垫在手底下的书就要掉下去了,靠着被压住的一角而苦苦支撑。他睡觉的模样很安详,呼吸声不大,也没有张开嘴而流出一桌哈喇子。
夏河看着,注意到他的嘴唇有点白,便凑近了些,不知不觉伸手过去,想用手指感受一下他柔软的嘴唇,想知道,是有温度的,还是冰冷的。
于是他很轻,像极了要去偷某一件东西,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去靠近。
忽而,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惊觉过来,忙缩回手。高雅兰突然走了进来,可能是刚跑过步,额前的刘海有些乱,呼吸也很是急促。
她与夏河看着彼此同时愣了一下,随即开口说:“还没回去呢?!”
夏河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还沉浸在方才的气氛中没转换过来。待高雅兰走到面前后他才回了句:“等他醒······”
高雅兰没说话,却想笑。她大概是觉得为什么不直接叫醒对方。
夏河也觉得这句话好傻,但随即为了打破僵局,也问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我忘拿东西了。”高雅兰说着从她自己的桌柜里拿出书包,腼腆的说了句‘那我先走了’,然后便踱步出去。
夏河这才叹了一声,紧接着,粗鲁的推了一下顾生。随着那本书啪的一下掉到地上,顾生恍惚着睁开眼。
他说了句回家了,便没再等对方,匆匆离去。
但走到楼梯上时,想到顾生喝了酒又睡得比较懵,估计依然没骑车过来,像他这个样子能顺利回家么?
于是停下脚步,想等一等他。
过一会儿,果然看见一个飘飘忽忽的身影走过来。顾生揉了揉有点疼的脑袋,脸色不是很好。他抬眼,见夏河靠在墙上等他,冲他笑了一下,说:“这么好心?”
夏河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下楼梯。他知道顾生跟在自己身后,便问:“平时总跟着你的那个黄毛呢?”
身后的声音说:“你说谢东啊?他住宿舍去了。”他说罢快步迈到夏河身旁,“扶我一下,头很晕。”
夏河故作出不耐烦的模样,伸手揽过他的腰,稍稍抬起脸便能闻到对方头发的气息,他问:“为什么喝酒?”
“没什么,朋友过生日,一时高兴便喝多了。”
夏河却暗暗猜想,估计那人是叶莲吧。叶莲毕业后没继续上学,在社会上混呢,估计是交男朋友了。
可是,顾生真的喜欢她吗?
他垂眼看着脚边一级一级后退的楼梯,看着顾生那双一步一步挪动的球鞋。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很艰难才跳动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