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好
那女孩显然都不满意,笑眯眯地说,“你们都哄我吧,明明长得很好看啊,比你们都好看。”
然后他听见费远说,“只是长了个样子而已,又不是男人,从小就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喜欢混在圈子里,大家不跟他计较,由着他倒是长出心思来了。果然……有潜力。”他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但意思很明白,这是在指代他妈,只是不好明说而已。费远接着说,“远华,拉出来溜溜让大家看看什么样就行了,不用在意。”
霍麒简直震惊地看着费远,费远却一脸淡漠地看着他,就跟看个傻瓜一样。
如果说霍环宇毫不留情地将他送走让他知道了,自己在这个家庭里的角色,那么,这一次则让他明白了他这十年是在干什么。如果说霍青林只是让他下狠心要独立于霍家,那么费远则让他想到了报复两个字,当然,还有那个女生,他后来的大嫂——宋雪桥。
他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完全说出,而是将他与霍青林那段打了个马克,混淆了这件事的本来面目,只提了后面的事儿。这太难堪,太私密,又涉及性向,他只是要讲这么一件事而已,而不是把所有的秘密都告之于人。
姜晏维已经气得不得了了,他几乎拍案而起,“他们怎么能这么过分,你就不应该在那里待着。”
霍麒就笑了,他能去哪儿,为了让他妈高兴,霍环宇也不会允许他离开的。一直到后来他大了,他的管控才少了些,然后他创业挣钱,他们只当他小打小闹,却没想到他能做大,到了如今霍青林管不住的程度。
他说,“说这些不是想向你卖惨。其实如今我一点都不觉得惨,只是想告诉你,生活的挫折与孤独并不是可怕的事情。可如果因为这些而开始怀疑自己,或者陷入对父亲的埋怨忘记周边的一切而不自知,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你会变成你不想成为的人。”
姜晏维一下子愣住了。每个人包括周晓文、他姥姥他妈都觉得他跟他爸闹腾没问题,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
霍麒看着他,眼睛里有着不容置疑地温柔,“朱主任是位好老师,虽然不是你的任课老师,对你的成绩不如班主任了解,但对你的行为却是特别了解。他对我说,从你爸出轨开始,你的问题就多了起来,上课睡觉,跟老师吵架,打架,逃课,考试倒数第一,原先没有的问题全都犯了,现在已经开始学抽烟了。
“就譬如今天,我早上送你来你还好好的,中午就出事了,朱主任说看到了你跟你爸校门口争执。你自己都没察觉,你在用这些行为来发泄你对父子关系的不满,在吸引他的注意力,在试图重新让他关心你,融入他的生活。而这些行为,与我当初削足适履有什么不一样吗?对你爸爸虽然有伤害,但并不彻骨,可你呢,这压根不是你一个高三学生应该干的。姜晏维,你付出的是你的人生,你偏离轨道了!”
他最后一句声音并没有多大,只是在姜晏维耳朵里,却如同当头棒喝。他呆愣愣地眼光发直地坐在那里,原本那种是因为这是霍叔叔说的我要好好听的想法完全不见了,他就是觉得对啊,我怎么这样了。是这样啊,每次都是想靠近然后发现问题,吵架互相刺激然后他难受想一堆找方式发泄,下次周而复始。他这半年多其实都是在干这个,自己还觉得挺得意的。
然后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了。
他向来不流泪的,他觉得男人流眼泪太娘了。可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他怎么就这样了?他原先想考个好大学的,他说以后不想经商太费脑子,想当个好医生的,他怎么就进入了一个找爸爸却永远得不到满足然后伤心发泄的怪圈。
“我……我……”姜晏维也不知道怎么说。
霍麒其实从告诉他“自己更重要”后,就没再想说这些,一是太教条了,二是人是情感动物,就算道理明白,难受了自然就想着反击,姜晏维毕竟才十八岁。他就是想闹腾也没事,别耽误学习,学习好了后面的事儿才不耽误。大了就想开了。
可今天听朱主任讲,他才觉得严重了。男人抽烟是小事儿,可要是为了发泄,那就是大事,这是放纵自己的一种表现,他的另一种激进的形式是沉迷,这很可怕。
只是,说完了,姜晏维显然是听进去了,还哭了,他不知道怎么了,就看着有点心酸。他还是喜欢这孩子活蹦乱跳的样儿,喜欢他跳上来亲自己的样儿,这样呆愣愣的流泪不说话,太难受了。然后很自然的,霍麒就站了起来,走了过去,抱住了姜晏维——当年的他,站在那群高贵的二代面前,其实也是无比需要这样一个依靠的,只是没有人给他,而如今,他已经足够强大,可以给予别人了。
他摸着这孩子毛茸茸的脑袋,安慰他,“别哭了。”姜晏维不吭声,只是伸出了胳膊,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肚子上,很快,他就感到了湿意。怎么这么多眼泪啊,霍麒心疼地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姜晏维的脊背拍打着他,这孩子才渐渐停了下来。
时间已经挺晚了,霍麒就说,“好了,起来上课去吧,挺晚了。”
姜晏维脸贴着他硬硬的腹肌,抽噎着耍赖不撒手,“还伤心着呢,再抱五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家里固然可恨,可我更希望维维能够不受影响,专心谈恋爱和发展自己……
好几位同学说上章有点衔接不上,其实我是想分两条线写,好像效果不好,这章大家看完后,我会调过来,谢谢大家指正。如果还有觉得不好的,可以在评论区或者到微博告诉我。么么哒昨天可能没贴上投营养液的感谢名单,今天一并感谢,谢谢了。
第29章
姜晏维心里就是难受,赖了一个又一个五分钟,一直到霍麒实在受不了,冷了声音问他,“你是想逃课吧。”
霍麒这人虽然长相俊美,但却是严谨严肃说一不二的性子,平日在公司里,他黑了脸发火,就连助理彭越都有点害怕。何况是只见过霍麒平和样子,没见过霍麒发怒样子的姜晏维?
姜晏维其实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觉得这个怀抱太温暖了,外加一点点小私心——这是霍叔叔的拥抱啊,不想离开。可霍麒这句问话一出,他就不敢了,首先这是发怒了吧,其次刚刚说了不要因为外在原因影响人生大事,他就不肯去上学,这不是刚刚的白说了吗?要他他也怒。
姜宴维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站了起来。
他刚才难受紧了,所以哭的还挺厉害的,现在虽然不打嗝了,倒是眼睛红彤彤的,配上在霍麒腹肌上蹭乱的头发,外加因为他训斥显得有点拘谨的站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霍麒也没想真发火,真的是想让他上课去,现在都已经三点了,这已经误了下午一节课了。霍麒也没说什么,他伸手帮这孩子把头发弄好,然后又掏了手绢,让他擦擦眼睛,这才说,“走吧。”
姜晏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这咖啡馆原本就离着学校很近,两步就到了。一中管理严格,除了上下学时间大门一概关闭,还是霍麒上去跟门口的大爷交涉了一下,人家这才肯开门。
姜晏维进去的心情犹如入狱,看着霍麒颇为依依不舍,还红着眼圈。霍麒瞧他状态真是不算好,不知道怎么的,就说了一句话,“放学早出来,我在车上等你,一起回家。”
姜晏维就跟打了个强心针似的,立刻活蹦乱跳了,连应了好几声,然后跳着就进了教学楼。霍麒就站在大门外面,看着他从个鹌鹑变成了个猴子,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性子跳脱点没什么,他当年为了这些事又抑郁又努力,整个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阴郁的,可那并不好过。难过不一定要让自己变得苦大仇深,这是他后来才悟出来的,但姜晏维好像是天生的。
他想起那足足赖了三次的拥抱,不由摇摇头,这小子!这才慢慢地往车上走,顺便给彭越打了个电话,问他中午的会议开得怎么样了?要是没结束,就接着视频会议好了。
彭越都快哭了。这么重要的事儿,你当老板的说走就走,留下他一个助理面对狂风暴雨,刚刚结束两秒钟,你电话就过来了,你这是逃避工作吧。
可他也就敢想想,哪里敢说啊。他只好如实汇报,霍麒听了倒是很满意,“好的,那直接把会议内容汇总,发到我邮箱来。今天我不回公司了。”
姜晏维进门的时候,下午第二节课已经开始了。这节课原本是体育课,但不是高三了吗?什么体育计算机之类的课程全部砍了,都变成了自习课,语数外几个大课老师在办公室里就瓜分了,这节是英语老师的课。因为上午上了两节了,所以今天放他们一马,一人给了张卷子,大家都在沙沙沙的做卷子呢。
英语老师叫吴瑞,挺严肃地一位中年女老师。姜晏维上高中的时候,他爸还特别关心他呢,再说他成绩原本考进来也不差,所以直接安排的最好的班级,教师资源也是最好的。这位吴瑞老师,常年带高三,每年所带班级的高考英语成绩,都是全校前列。
不过,姜晏维跟她关系不好。他英语不好,高一高二还跟大流,到了高三家里事多,他就不愿意学了,作业都是抄张芳芳的。有次吴瑞不知道怎么了给发现了,当着全班人的面说他“仗着家里有几个钱,一只臭老鼠坏了满锅汤”。
姜晏维那时候正敏感呢,他就是觉得他爸因为钱多才烧包出轨的,他巴不得不要这钱呢。再说,抄作业的又不是他一个,就因为他家钱多,所以专门对着他一个人来?他要能干才怪。
他站起来就对骂了一句,“那么多人抄就盯着我一个人骂,我看你才是满心盯在了钱眼上,怎么,想让我爸送钱了吧。”
一句话捅了大篓子,吴瑞当场就气坏了,扯着他找班主任让他叫家长,她要问问这孩子是怎么教育的。班主任知道姜晏维家里正闹腾呢,想拦下来她处理也不管用,最后还是让姜晏维叫家长。那时候他妈已经去北京了,他不想搭理他爸,就偷偷去了一趟姥姥家,想让他姥姥来一趟,结果话没说呢,就让他舅妈给气走了,后来是找的周晓文的妈过来的。
不过后来,吴瑞倒是不管他了,也不搭理他了。
姜晏维进门,老实地叫了句“报道”,吴瑞正低头判卷子,抬头看是他,连话都不带说的,点点头,又低下头了。
姜晏维刚被批评过,也挺臊得上,连忙进门,第三排的张芳芳用特夸张的表情指示他讲台上的卷子要拿,他脚顿了一下,就站在了讲台桌边上,挺老实地来了一句,“吴老师,给我一张卷子吧。”
吴瑞就挺惊讶地抬头,在黑框眼镜后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副你小子不是换了人的表情,姜晏维被霍麒骂了就想通了,她是针对自己说自己家有钱,她还说抄卷子的王浩是因为长得帅准备靠脸吃饭呢,都是恨铁不成钢,话狠了点,也没坏心,起码他爸给学校捐过这么多东西,这些老师是没有收过一分钱的。
他张张嘴挺老实地说,“我家里有点事,迟到了。吴老师,给我张卷子吧。”
吴瑞这下可是真稀奇了,刚刚那个她还以为是幻听呢。不过她作为老师,虽然有点芥蒂,可学生要学习要卷子,她哪里有不给的,顺手就拿了张给他。但因为不放心他,又严肃地叮嘱了姜晏维一句,“换课了,二三节连堂做卷子,下课就收,不准抄袭。”
谁知姜晏维接了过来,竟然回答,“我知道了,不会的。”
拿着卷子就往座位走了。
吴瑞简直都呆了,也顾不上工作,一直盯着姜晏维到了他的座位,瞧见他坐下,把卷子铺好,拿着笔写起来——这是真要做啊?她还是有点不信,这剩下的一节多课,大部分时间都盯着他呢,发现这孩子真是没往别处看一眼,不过八成不会的也多,几乎一直皱着眉头,写的时候对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