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骨之子
——左边有人肯定在吃土豆粉煮小肥羊,他都闻到胡椒粉的味道了。
——右前方是不是新开了烤串摊?这烤鱿鱼的味道这么大还放孜然,有公德心吗!
江绝在等牛排的间隙里,心不在焉的啃鸡翅。
面包碎被炸出漂亮的金黄色,多汁的鸡肉也散着罪恶的香气。
但他自己是为了吃而吃,只专心地翻看新一期的《三联生活周刊》,脸上连广告角色式的享受神情都没有。
戚麟跟山羊似的嚼着沙拉叶子,坐在对面看得都有点着急。
你吃的可是炸鸡——是能给人注入灵魂的炸鸡啊!
为什么感觉你简直跟在啃树皮一样,幸福感呢!
“咳。”他低头戳着金枪鱼肉,无视着肠胃对热腾腾食物的渴望:“你要是吃不完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不用。”江绝还在看有关牛奶工业的调查报告,随手翻了一页道:“吃的完。”
你听得懂我的暗示吗!
戚麟闻着炸鸡的香味,简直想把手里那盆沙拉扔给狗吃,强行转移注意力道:“我接的那个片子,据说要教我一些魔术。”
“魔术?”江绝抬了眼睛,想起了什么道:“我也学过。”
话剧表演是现场表演,串花式的来些小魔术可以活跃气氛,进一步吸引观众们的注意力。
“咦……”
江绝也知道他完全吃不下去,只快速解决掉自己剩下的两个鸡翅根,把还散着肉香的包装袋扔垃圾桶里,然后去拿了三个纸杯。
戚麟的眼睛全程都跟着那鸡翅走,自欺欺人地啃着毫无味道的卷心菜。
“把你的钥匙扣给我一下。”
他回来之后,随手从包里抽出水笔,在纸杯底标注了ABC三个字,然后接过了戚麟的兔毛团钥匙坠。
“等等,你要开始变魔术了吗!”戚麟精神了一些,看着他把圆滚滚的毛团放进倒扣的纸杯里。
江绝腕挽好袖子,白净纤长的指尖按在纸杯上,另一只手拿了根筷子作为引导。
“我记得,这个戏法叫三仙归洞。”
伴随着筷子一敲,刚才扣住毛球的A杯再次打开,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他随手把C杯打开,毛球竟然已经隔空飞到了杯子里。
“咦咦咦咦!”戚麟坐直了一些,完全没有看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再来一次!”
江绝垂首拿筷子一晃,再次打开A杯,毛球竟然跟长了脚似的又跑了回去。
“是什么时候滚进去的?!你打开的那一瞬间吗!”戚麟不可思议道:“你手速也太快了吧。”
那修长的手将三个杯子重新扣好,筷子在杯底轮流敲了一下。
“现在在哪里?”
“在……C?”
江绝笑了起来:“你希望它在哪个杯子里?”
戚麟看向了写着B的杯子。
他随手打开了B杯,毛球就躺在里面。
“其实球一直藏在手心里。”江绝耐心道:“在打开杯子的一瞬间递过去就可以了。”
“这不可能啊,”戚麟对饥饿感的焦虑已经被不知不觉地转移了:“我的眼睛难道捕捉不到你的动作吗?”
“不,是筷子和我的表情。”江绝晃了晃筷子道:“我一直在转移你的视线,人的眼睛是可以被欺骗的。”
说到这时,江绝点的牛排刚好被送上了桌,戚麟接过了毛球和筷子,一团黑线的玩到了江绝吃完。
然而每次他放好杯子试图用障眼法的时候,江绝都能准确指出毛球藏着的位置。
“C。”
“C。”
“我不服。”戚麟嘟囔道:“我反应力明明很快……钻石手速居然连球都不会玩。”
江绝叉了一勺意大利面,瞟了一眼道:“在你手心。”
“可恶!”
等晚餐吃完,江绝去操场例行散步,戚麟去买了皮尺,一路签名八次,合影四次。
他笑的脸有点僵,在两三个小女生试探着靠近时,电话非常及时的响了起来。
他一脸歉意的冲着她们笑了一下,接了电话。
“戚哥。”助理小吉翻着屏幕道:“刚才我们这边的公关团队,监测到了一些情况。”
“嗯?”戚麟单手插兜往操场那边走,漫不经心道:“我又被谁捆绑炒热度了?”
“不是,是江绝。”小吉压低声音道:“您不是说,有他的事儿就及时跟你讲?”
“他怎么了?”戚麟脚步一顿:“他跟我出去吃饭,被人盯上了?”
“不是不是,这舍友关系早就被关注过了,没什么。”小吉翻看着相关词条的历史热度曲线图,解释道:“他演了个电影叫《星途》,今天被官方放出预告片了。”
很多戚麟的粉丝发现这是那个幸运儿舍友,加上江绝演的也是偶像,所以一度被营销号拿来做对比吸引流量。
也正因如此,少量过激的唯粉试图扒皮江绝的黑历史,然后发现他竟然是时都大剧院的话剧男主演。
“然后呢?事情开始发酵了吗?”戚麟皱眉道:“又是营销号搞事情。”
“我们本来想帮忙的,毕竟您也早就嘱咐过我们了。”小吉顿了顿,用复杂的语气道:“这位主背后好像有人啊。”
这些舆论出现二十分钟不到,营销号像被齐齐封口了一样删了消息,各种恶意的揣测和扭曲也在逐渐消失。
戚麟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既放心又有些不安。
看来他有自己的公关团队……动手比自己的人还利索。
时间推进的无声无息,转眼就到了六月。
按照学校里的规矩,一学年结束各年级都要进行汇报演出,但具体规模和题材都是由老师来决定的。
各科都只有象征性的论文或书面考试,但计分更高的还是每个人在大作业里的具体表现。
秦老师把人都召集到了教室里,笑的颇有几分看戏感。
“按照历年的规矩,大一只用演好情景模拟就行了。”她把教鞭放到一边,不紧不慢道:“但如果你们愿意演小话剧,我可以给你们额外的加分。”
这不仅可以提高平均绩点,而且也可以当成履历写进简历里。
“另外,全年级的表演都是可以评奖的,所以这都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这帮学生虽然还是有点浮躁,但进步速度之快让人刮目相看。
台下的学生们面面相觑,开始小声的交流。
他们有两个星期来准备这个大作业,但演小话剧之类的……等于直接把难度扩大,要记的台词以及各种调度也会更加复杂。
三四人一组的形式会变成十几人甚至二十几人一组,人一多准没好事。
“我给你们准备了两个本子,”秦以竹随手晃了晃两份剧本:“一个是《暗恋桃花源》,一个是《十二公民》,都需要你们重新分词改编。”
每个剧本都要演二十至三十分钟,而且在舞台上只能全开麦,毕竟要展示专业能力,不可能当着院领导的面做口型。
好多人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也有些人下意识地不断摇头,显然抗拒这样过早的挑战。
伴随着大伙儿举手表决,话剧还是以一票之差赢过了情景模拟。
“那么班里直接分作两组,”她像变魔术一样地掏出一个签筒:“你们也别挑剧本,自己抽签是哪就是哪。”
戚麟和江绝对视了一眼,露出默契的笑容。
他们一前一后的上了台,戚麟刻意地多停了几秒,刚好和江绝同时打开纸条。
教室里的二十双眼睛盯着他们,好多人都在心里默念快来我这边。
没底气的时候,组里多个强人都跟放了根定海神针一样。
“《十二公民》。”
江绝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纸条,紧接着坐在左边的小剧组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两尊大神都是自己这边的,这就是天命!
秦以竹瞥了眼戚麟的脖颈和胳膊,隐约觉得这小孩有点太瘦了。
-2-
然而江绝直接缺席了当天晚上的剧本会,只摆脱戚麟带句话,说什么角色都可以分给他。
他在夜色中拎着一个小行李箱,匆匆坐飞机去了渚迁的千阳影视城。
汲汲陪着他坐在旁边,困的昏昏欲睡。
他需要在这个周末去渚迁试镜,然后在周一之前再赶回去参加大作业的排练。
江隼是个对构景要求非常高的资深导演,为了这部戏提前两年修建架空风格的古典庭院与皇家宫殿。
大量的资金被投进了建筑设计与园林布置中,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锦鲤池,无论鹅卵石色泽还是池边花草的栽种都是编剧和团队反复设计过的。
这一切都不是为了炫技式的展现美,而是为了能够让气氛被烘托到极致。
也正因如此,江隼有接近一年多的时间里都泡在《龙血玺》的专用场地里,现在试镜地点也直接被安置在旁边的小棚子里。
他们坐的是红眼航班,下飞机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哪怕有专车接送,这种在黑夜里独行的感觉也非常奇异。
六月的空气温暖干燥,路灯伫立在两旁颇为明亮,车道一眼望不到尽头,却空空荡荡的如同电影里的布景。
司机一眼不发的开着车,助理已经靠着窗子沉沉睡去,江绝一个人看着车窗外不断出现又消失的路灯,有种在穿越时光隧道的感觉。
他感受着这寂静的路途,隐约好像碰触到时间的流逝一样。
在今天下午,他将在两个导演和自己母亲面前试镜,争取得到这个颇有分量的角色。
不可以出错,也不可以没有状态。
江绝看着车窗映着的自己的样子,突然想到了戚麟。
他也会来这里,参加另一个剧组的集训,可能拍的时间比自己更长。
有时候在面对压力和恐惧时,一想到还有个人在前方等着自己,会莫名的被注入勇气。
这种感觉……是遇到他之前从未感受过的。
父母都站在太远的终点,甚至还会继续再往前走,自己好像无论跑的多快,都始终追不上遥不可及的他们。
可戚麟……是他生命中如此温热又鲜活的存在。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不觉间也昏然睡去。
试镜棚颇为宽敞,而且来的人颇有些多。
虽然江烟止和宋御的角色已经定了,但其他大小一共十八个角色都要在这两天里全部试镜完。
有的人实在太求胜心切,甚至带了专门的化妆师和服装师,换了类似的装束试图更快入戏。
江绝坐在一众男演员之中,显得略有些突兀。
不少公司的男演员都得到了消息——他们只要争下这个角色,就可以与江皇演对手戏,而且搞不好还会成为今年的大爆角色!
江隼的御用特效团队可是拿了国内外各种大奖的,女皇哪怕是剧本里最后的赢家,哪里有在月夜下接受天龙之触的权相来的出彩!
这其中既有流量小生、拿过大小奖项的知名男演员,还有好些个是综艺节目里的熟面孔。
想要抓住这个机遇,要么成名要么转型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们热切的交换着名片与各种讯息,间或看向远处闲谈的导演与江皇,各种心思都在蠢蠢欲动。
只要赢下这一局,也许下一个像她那样万众瞩目的,就是自己。
“你是哪个公司的?”一个综艺咖拍了拍他的肩:“挺面生啊,今年刚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