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爷可能分了个假手
他陡然挺直腰背,从床上一跃而起。
言晟却搂住他的腰,“别慌,有我在。季司令应该是来找我,等会儿我可能会出去一趟,你别急,在家里等着。”
他怎么可能不慌!
在星寰时他就觉得不对劲,季长渊来势汹汹,一副非得扒掉他一层皮的样子,即便言晟挡在面前,也无半点妥协的姿态。
可是言晟说了那句话之后,季长渊突然就像被定住一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父亲管儿子,天经地义。”
言晟一直抱着他,他根本无暇思考,此时再次想起这句话,仍是不知所云!
疑虑重重中,言晟已经打开门。
门外站着三名身着便衣的男子,其中一人道:“言晟言少校?”
季周行顾不得腿上的伤,立即冲了上去,厉声道:“你们干什么?”
言晟护着他,冲便衣男子点头,“什么事?”
“季司令想和你谈谈。”
“在哪里谈?”
“上车就知道。”
“谈什么谈!让他来找我!”季周行怒视来人,眼中几欲奔火。
“冷静。”言晟不动声色地将他拉至身后,漠然地对便衣道:“我去换身衣服。”
便衣打量他一番,冷声说:“好。”
他牵着季周行回卧室,一边利落地换上外出的衣物,一边说:“季司令不会对我怎么样,但我担心等会儿有人过来带走你。我哥今天回来,应该已经到了,我马上让他过来,别担心,就算是季司令的人,也不敢在我哥面前放肆。”
季周行抓着他的手臂,一脸欲言又止,可是眸底的担心与记挂已经化作实质般的目光,扎进他的心里,又软又痛。
他叹了口气,温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大门合上,季周行听见一阵渐行渐远的足音。
言晟拿出手机,边走边拨号。便衣瞥了一眼,抬手就要抢。
他迅速闪开,一脸阴沉,“季司令只让你们来接我,让你们动手了吗?”
便衣面面相觑,领头的人对其余二人摇了摇头。
他立即拨给言峥,但响了很多声,始终无人接听。
他皱起眉,知道上车后信号很有可能被屏蔽,犹豫数秒,无奈之下,终是拨给了另一个人。
现下在仲城,他唯一能相信、唯一有能力替他保护季周行的,只有那个人。
季周行坐立不安,半分钟看一次时间,以为言晟已经给言峥打过电话,拨去却无法接通。
他焦躁地在客厅踱步,直到敲门声响起。
他第一反应是言晟回来了,暗淡的眸光立即被光彩取代。
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不可能是言晟。
他走至门边,警惕地问:“谁?”
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我,奚名。”
第29章
季周行脚步一顿,两秒后脸上浮起显而易见的厌恶,双眉深蹙,眼色阴暗,声音顿时冷了下去,“你来干什么?”
“来防止你被人偷走。”
季周行上前一步,表情显出少许狰狞,“什么意思?”
门外的人似乎叹了口气,“言晟让我过来看看。”
“言晟”二字从奚名口中说出来,就像一泼带着火的油。季周行立即被点燃,失控地喊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
他只觉一股怒火在胸腔里乱窜——奚名提及言晟时的语气相当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正是这种语气,令他感到更加愤怒。
言晟明明说了来的是言峥,怎么会突然变成奚名!
奚名又敲了两下,“你先把门打开。”
他腿脚本就痛得厉害,激动的情绪下,痛处就在骨髓深处敲打,他立在原地,半步也挪步出来。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脱口而出:“你自己开啊!”
奚名一愣,“言晟只给我打了个电话,没给我钥匙。”
“你会没有钥匙?”愤怒中陡然生出几分古怪的窃喜,他又喊:“言晟以前不是给你钥匙了吗!”
长源这套房子,他是有钥匙的——虽然分手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
他以为奚名也有钥匙。
奚名无奈地笑了笑,“言晟从来没给过我钥匙。”
他半张开嘴,眼角撑开,怔了十几秒。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奚名说:“算了,我不进来了。反正言晟只让我过来当保镖,没让我进屋陪你。你们家这么高,季司令的人不可能飞檐走壁从窗户翻进来,你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也挺安全。我当门神好了,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就行。等会儿你二哥回来了我再走。”
这话说得就跟闲聊家常一般,季周行莫名有些愣。
这十多年他极少与奚名说话,像这样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更是几乎没有。
他对奚名的印象还停留在很久以前——院里最弱的孩子,体质特别差,从不参与男生们的群架,经常和女孩儿一起,被言晟保护;进入青春期后仍是竹竿一根,似乎走了关系才入伍,考核吊车尾,还是被言晟保护,是言晟最喜欢的人。
所以当这个总是被言晟保护着的人站在门外,告诉他“言晟让我过来当保镖”时,他顿觉万分滑稽,又十分失真。
可是当滑稽感与失真感渐消,他微拧起眉。
记忆里的奚名从来不会开玩笑,做事总是一板一眼,深受长辈与院里小姑娘们喜欢。
他将食指抵在唇边,回味那句“当保镖”和“当门神”,以及最后的“你二哥”,感到诧异又难以置信。
奚名不再说话,似乎正靠在门上。
季周行警惕地站着,半天才轻手轻脚挪到门边,悄悄移开猫眼的挡板。
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奚名的身子挡住了猫眼。
“操!”他暗骂一声,又轻手轻脚退回之前站着的地方,呆站一会儿,忽然心生忐忑。
不让奚名进屋,言晟肯定会生气。
他不想再惹言晟不高兴了。
刚才言晟待他那么好,还说了“我喜欢你”、“我爱你”。就算是假话,他也愿意当成真意。
可是他不想看到奚名,更不想让奚名进来。
这是言晟的家,曾经是他与言晟的家,他们住在这里的时间极少,但也在每一个房间做过爱。
他不欢迎奚名!
右腿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他难受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只得缓步挪回卧室,又抹了些许药油。
清凉的感觉在膝头扩散,他揉着揉着,想起言晟刚才帮他涂药的样子。
手指顿了顿,下唇微微抿起来。
如果不让奚名进屋,言晟以后就不会再那么温柔地对他了。
他鼻腔酸了一下,出了一会儿神,盖好药油的瓶盖,一瘸一拐地走出卧室。
他要去给奚名开门。
然而刚走到客厅,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
他头皮一紧,立即明白有人来了。
忍着疼痛冲至门边,他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就要开门——奚名在外面,如果奚名受了伤,言晟……
他不敢想象言晟的反应。
门有三道锁,他扯下挂在鞋柜上的钥匙,刚拧开第一道,就听奚名厉声喝道:“锁好门,别出来!”
他从未听过奚名用这种语气说话,手一抖,竟然又将第一道锁拧了回去。
外面并未打起来,一个陌生的男声道:“是季司令让我们来接少爷,麻烦让开。”
奚名道:“不行。”
对方发出一声嗤笑,“父亲想见儿子,你是谁?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季周行在里面喊:“我不见他!他把言晟带到哪里去了?”
陌生男子提高声量,“少爷,您还是开门吧,季司令想见您。或者您让您这位朋友先让开?”
“他不是我朋……”
“我不是他朋友。”
同样的否认,季周行说得愤怒而急切,奚名却淡定得多。
季周行拨开猫眼挡板,只见奚名挡在门外,楼道上站着至少四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没人身穿军装,奚名也没有。
站得最近男子挥了挥右手,冷哼一声,“那就请你让开,不要阻拦我们执行公务。”
“公务?什么公务?”奚名声线变冷,“私闯民宅逮人叫执行公务?”
男子脸色一变,喝道:“让开!”
奚名笑道:“那我受人所托,保护他的家人,也算是执行公务了。”
季周行心脏一颤,哑然地睁大眼。
“他的家人?”
言晟的家人?
我?
“你他妈谁?”男子张扬跋扈,“知道老子们是干什么的吗?”
“打住。”奚名道:“不想知道。”
男子嚣张地笑起来,“怕了吧?”
奚名一动不动地站着,“我不想从你们这群被豢养的走狗嘴里,听到那两个字。身为有时会与你们穿同样衣装的人,我感到无奈与羞耻。”
“你!”男子上前一步,“你是部队的人?那你还敢挡着?不知道季司令是战区首长吗?”
“知道。”奚名不退半步,声音更冷,“但我不归他管。”
“你哪支部队的?”
“你没资格知道。”
季周行听得心头一紧,既对奚名那举重若轻的态度感到意外,又害怕那群人当真动手。
他知道季长渊养着这么一帮人。
这些人名义上是军人,但实际上已经成了季家的打手。
奚名杠上这些人,一定会吃亏!
——当然,这是他尚未见识到奚名动手之前的想法。
带头的男子扑了过来,其他人也蜂拥而上,奚名突然侧闪,干净利落地滑出季周行的视野。
季周行脸颊贴在门上,焦急地往外看。
猫眼的可视范围极小,他只能看到飞速晃动的残影,听见拳脚撞在身上的闷响。
忽然,门被撞出轰然巨响,紧随而来的是低哑的闷声吃痛。
他慌了。
他以为被撞在门上的人是奚名!
十几岁时,他打过无数场群架,知道被围攻、被撞在门上墙上的滋味。
那些人都是季长渊从野战部队里挑出来的狠人,有的甚至是参加过战区特种选训的尖子。收拾一个奚名,对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季周行几乎闻到了血的味道。
他脑子有些乱,一个声音说“不要开门”,另一个声音说“奚名要被打死了”。
他是不在乎奚名死活的,但是言晟在乎!
如果奚名出了什么事,言晟会怎么看他?
三道锁被飞快打开,他猛地拉开门,红着眼吼道:“奚名!”
他以为奚名已经被踹倒在地,眼前的景象却令他震惊无言。
地上的确躺着人,空气中亦弥漫着血腥,可是倒地的不是奚名!
他喊出那声“奚名”时,奚名正反身擒住一人,正欲背肩一摔。
许是被这一声分了神,奚名的动作稍有停滞,被擒的人立即腾起身子,迅猛地往前一扑。
另一人逮住空当,飞身踹向奚名,奚名被前后夹击,抬手格挡,却终是挨了一脚。
那一脚踹在右肋,奚名当即连退数步,险些跪地。
一切都发生在分秒之间,季周行瞳孔猛收,血液顿时往头上窜,行动快过思考,居然忘了膝盖还肿着,双腿还痛着,一跃而起,直直踹向离奚名最近的一人,大声骂道:“我操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