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痕
直到现在宋文然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嘈杂,妈妈与男友大声的争吵,那个男人举起刀时,一瞬间反射到宋文然眼睛上的刺目的灯光。
他妈妈把他朝后面拉了他一下,刀尖从胸口划过,划开了皮肤,鲜血瞬间溢出来。
一开始他都没觉得疼,后来被妈妈抱起来朝外面跑时,胸前的伤口摩擦着衣服,下楼时激烈的晃动,他这才感觉到强烈的疼痛,开始哭出声来。
在那一次之后,那个男人去坐牢了,他妈妈换了一个新男友。这个男人不打他不骂他,连话都很少和他说,他们就像是一对陌生人,彼此擦身而过也可以一言不发。
宋文然逐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他经常放了学不想回家,背着书包在小公园里流连,看别人的小孩牵着父母的手滑滑梯荡秋千。他知道自己比起普通小孩来缺失了许多东西,其中他最想要的还是亲情。
这就是到了现在,他会牢牢抓住温文倩不放手的原因。
很久没有去回忆过去的那些事情了,如果不是白崇问起来,宋文然并不愿意去回忆,沉浸在那种情绪里走不出来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白崇手指停在宋文然领口没有再继续朝下,他只是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宋文然把白崇背进了房间,放在他的床上。
保姆的脚步声“嗒嗒嗒”从一楼跑上来,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白开水。
白崇抬起手按着额头,看到保姆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他摇一下头说道:“我想喝茶。”
保姆连忙说:“那我去泡。”
“不用你,”白崇对保姆说,“你去睡觉。”随后他看向宋文然:“你去。”
宋文然点一点头,对保姆说:“阿姨你去休息,我来就好了。”
白崇平时喝醉了也不喜欢麻烦保姆,听到他既然这么要求了,保姆裹紧身上外套朝外面走去,“那我就去睡觉了,有事招呼我啊!”
等保姆离开,宋文然拉过被子给白崇盖上一点,“我去倒茶。”
水是保姆刚才烧好的,宋文然找出白崇的茶杯,丢几颗茶叶进去,倒进开水泡开。
青绿色的茶水瞬间逸出香味来。
他端起茶杯上楼,回到白崇房间时,看他又把被子掀开了。
宋文然走过去把茶杯放在床头柜上,轻声说:“茶太烫了,凉一会儿再喝吧。”
白崇看着他没说话。
宋文然说:“要我帮您把衣服脱了吗?”
白崇突然一只手撑在床上想要坐起来。
宋文然连忙伸手去扶他,在扶着白崇起来之后,却感觉到白崇推了他一下。
他被白崇从床边推开,接着白崇自己下床,光着脚就跌跌撞撞去了卫生间。
宋文然下意识想要跟上去,白崇却从里面关上了门。他盯着卫生间紧闭的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床头柜上茶杯的温度。
白崇一个人睡着一张两米宽的大床,床单和被子都是深灰色的,上面有印花的暗纹,乳白色的墙壁上空荡荡的没有挂一幅画或者照片,床头柜上也干净整洁,这时就放着两个水杯和一个小闹钟。
单身成年男人的房间,让人感觉有些冷硬,少了点温馨。
卫生间传来水声,宋文然不知道白崇是在上厕所还是吐了,他站起来走到卫生间门口,想要敲门又觉得不妥当,刚要退后时,面前的房门突然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白崇的脸和头发都是湿的,并且还在不断地往下面滴水,浸湿了他的衣领。外套已经脱下来不知道被他丢去了哪里,衬衣一边下摆被抽了出来另外一边还塞在裤子里,而衬衣上面的领口松松敞开着。
他正一只手把领带扯开来,随手丢在了地上,看到宋文然站在面前,抬起手按在宋文然的肩上。
宋文然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潮湿的水汽,还好不是凉水,带着些温热。
白崇看着宋文然,压在他肩上的手力道很重。宋文然感觉到白崇有话想要和他说,可是白崇却到最后也没开口,只是松开了宋文然朝床边走去。
“白先生,您还好吗?”宋文然问他道。
白崇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拿起茶杯,也不管茶水是不是还烫,就直接喝了下去。
宋文然连忙说道:“当心烫。”
白崇没有反应,大口喝了茶把杯子放回柜子上。
宋文然看他头发一直在滴水,便去卫生间取了毛巾来走到床边递给他,“擦擦头发吧。”
白崇低着头,声音沙哑的厉害,他说:“你给我擦。”
这句话完全是命令的语气,哪怕他们之间是雇佣关系,对自己的司机下这样一道命令还是非常无礼的。不过宋文然没有生气,他站在白崇身边,把毛巾搭在他头顶,动作温柔地给他擦头发。
“您喝太多了,”宋文然对白崇说。
白崇垂着头没有说话,宋文然的手指隔着毛巾在他头上按压的力道让他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在宋文然将毛巾拿开之后,他抬起头看他,说:“你会按摩吗?”
宋文然说:“我不会。”
白崇伸手从他手里将毛巾抽出来放在一边,然后抓住他的手,让他的手指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轻轻按下去,他说:“就这里,你给我按一按。头疼。”
宋文然弯下腰看着他说:“要不然您躺下来吧?”
白崇看他一眼,伸手将皮带解开,然后微微起身将长裤脱下来,直接便踢到了一边然后翻身上床。
宋文然默默地把他的裤子捡起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又把扔在床上的湿毛巾拿进去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看到白崇敞着衬衣靠坐在床头,不太舒服地闭着眼睛仰起头。
听到宋文然的脚步声,白崇睁开眼对他说:“你过来。”
宋文然走到床边,白崇拉他坐下来,自己则往下躺去,枕在宋文然的腿上,说:“给我揉一揉。”
宋文然只需要一低下头,便能清楚看到白崇俊朗的脸,双眼即使闭着,也能看出深邃弯曲的轮廓来,他有些紧张,所以不得不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将手指贴在白崇的太阳穴上,轻轻划着圈。
白崇说:“用力一些。”
宋文然听话地加重了力道。
白崇眉头松开一些,似乎觉得这种力道刚好受用。
宋文然在按摩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崇的脸,他看着他神情越来越放松,原本紧绷的嘴唇也逐渐舒展开来,到后来,听到白崇的呼吸变得均匀而又沉重。
他知道白崇睡着了,却还是继续力道柔和地给他按了一会儿才松开手。他托着白崇的后颈,将他的头安放到枕头上,这个过程动作很轻柔,白崇躺下来之后只是翻了个身,立即便又睡着了。
宋文然关了房间的灯,轻轻退出去,将房门关上。
他站在走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起手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肘,看时间已经太晚,便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去了隔壁客房,简单洗漱之后躺下来睡觉。
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宋文然躺下来之后思维却还异常活跃,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和白崇之间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有些异样的情感一直在他们之间蔓延着。这种情感让他隐隐期待和欣喜,同时也下意识地感到畏惧,不敢深思。
到后来,宋文然还是没有抵挡住疲惫睡了过去。这一次睡眠十分深沉,他连梦都没有做,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铺里,等到思绪渐渐清明时,甚至不知道自己处在何时何地。
天好像已经亮了,房间里是明亮的,他缓缓睁眼,却看到床边坐了个人。
坐在那里的人是白崇,他已经没有了昨晚醉酒的憔悴和狼狈,头发梳理整齐了,衣服也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神情平静地看着宋文然。
宋文然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伸手拨一下头发,问道:“白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说实话他吓了一跳,随后便是一阵莫名的心悸。
白崇低下头将衬衣的袖子扣上,随后对宋文然说:“我来看看你,睡好了吗?”
宋文然的思维还不够清晰,他用手揉了揉脸,说:“您就是来看我睡没睡好的?”
白崇盯着他笑了,微微抬起头,说:“顺便看你有没有踢被子,帮你把杯子给盖好。”说着,他还当真帮宋文然将被子压了压。
宋文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小时候躺在床上,妈妈来给他压被子,帮他把脚下的被子卷起来,让他别着凉了。
“再睡一会儿吧,”白崇看他神情恍惚,便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宋文然连忙道:“不睡了,我送您去医院。”说完他伸手要去拿脱在床头柜上放着的衬衣和长裤。
白崇却按住了他的肩膀,说:“不用你,我让保姆阿姨给你留了早饭,你等会儿睡够了自己起来吃,吃完就回家吧。昨天晚上辛苦你了。”
宋文然想要说话,可是白崇却微微用力按着他肩膀让他躺回去,这一次当真把被子拉起来给他仔细盖好了,轻声道:“睡吧。”
白崇一旦强势了,宋文然就无力拒绝,哪怕他并不想睡了,还是在白崇的注视下又只好默默闭上眼睛。
直到听到白崇离开房间关上门的声音,宋文然还是没有睁眼,他翻个身侧躺着,身体微微蜷曲起来,缓慢地消化着白崇三言两语和简单几个动作给他带来的那种类似于幸福的情感。
宋文然后来又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发呆,听到白崇开车离开了才起床,下楼去吃早饭。
白崇说让他吃完早饭回家,就是今天放他假的意思。
下午他抽空去了趟泰拳馆,陪着新认识的朋友打了两场,洗完澡没有直接回家,背着个小包去幼儿园接温文倩放学。
他出发之前给温文浩打了个电话,说让他今天不用去接文倩了,结果温文浩说:“那二哥你带着文倩过来这里一起吃饭吧。”
宋文然在电话里答应了。
他去幼儿园接了文倩,与文倩一起到温文浩的餐馆时,发现温文耀竟然也在里面。
温文浩的生意最近越做越好了,他多请了一个服务员,自己只负责收银,所以宋文然到时,温文浩正陪温文耀坐着,跟他一起吃花生米。
看宋文然来了,温文浩站起身跟他打招呼,然后说:“我去叫厨房炒两个菜,大家一起吃晚饭啊,”说着就先跑进了后厨。
宋文然拉着文倩的手,走到温文耀面前,问他:“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温文耀嘴里叼着烟抬头看他,宋文然注意到他眼睛下面清晰的阴影,看起来就像是几天没睡觉了。
“你昨晚夜班?”宋文然问他。
温文耀把烟抽出来在桌面上的烟灰缸随意按了按,说:“最近没睡好。你们先坐吧。”
他不只是最近没睡好,而且早出晚归就想要躲着白阳羽。
宋文然抓着文倩的手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才在刚才温文浩的位置坐下来,问温文耀:“怎么没睡好?”
温文耀看他一眼,转了话题说道:“你昨晚没回去?”
昨晚文倩是留在温文浩这里睡觉的,如果不是宋文然忙到了太晚,那就可能是他一整晚都没回去睡觉。
宋文然突然有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还是说道:“白院长喝醉了,搞到挺晚的。”
温文耀懒洋洋坐着,椅子两条腿翘了起来,说:“老师一把年纪了,身体还挺好的,还有精神在外面跟人拼酒。”
宋文然看他一眼,说:“他是为了应酬。”
温文耀“嗯”一声,“他应酬多起来,那真是没完没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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