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错误方法
或许是方汐说话时的表情,或许是这句话本身,总之只要回忆起那一幕,纪凌炀心头就是一颤。
他有些不确定,父亲对待妈妈的举动,就是家暴吗?不管有没有道歉,只要伤害了对方,就不值得原谅。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妈妈还能笑着为他端上饭菜,收下所谓的特意带回来的珍珠项链,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过日子?
纪凌炀满腹心事地收拾好书包,抬起头看了一眼方汐的背影。
他抿了抿嘴,刚想开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啊!”
趴在窗口的卷毛大喊:“卧槽!四眼摔下楼梯了!”
教室里的几个人齐刷刷冲出门,跑到楼梯间一看,四眼正抱着脚踝坐在台阶上“哎哟哎哟”直叫唤,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纪凌炀直接给了卷毛一掌:“瞎叫个鬼!”
卷毛委屈兮兮:“的确是摔下去了,不过摔得不重嘛。”
几个人凑过去把四眼扶到旁边,纪凌炀撩起他的裤腿看了看:“看着有点红,不会断了吧?”
四眼疼得直冒汗:“炀哥你不要吓我!”
卷毛故意说道:“你刚才可是整个扑下去,搞不好就把脚踝摔断了呢?”
“啊!!!我不会残废了吧!”
“诶嘿嘿嘿那可不一定。”
“呜呜呜呜我想考飞行员我不要残废!”
“拉倒吧你个四眼田鸡,飞行员才不要近视眼。”
方汐对天翻个白眼,挤开纪凌炀,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四眼的脚踝,又让他活动了一下,安慰道:“能动就没事,应该只是扭伤了。”
“太好了!没断就好!”
“不过扭得很挺严重,最好立刻去医务室冰敷,等脚踝彻底肿起来,冰敷就没用了。”
“那赶紧去啊。”卷毛笑归笑,倒也不至于真的想四眼受伤。他把四眼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架,就准备把他扶去医务室。
方汐拦住他,冲纪凌炀抬了抬下巴:“你背他过去,他现在能不动就不要动。”
纪凌炀:“为什么要我背?”
方汐摊手:“你长那么大个子白长的吗?”
卷毛是个忠实迷弟,那里能让纪凌炀被这么使唤,当即要求他来背。
“我来!”纪凌炀一把推开他,主动把疼得一脸汗的四眼背在背上往医务室走。
方汐跟在后面,看着纪凌炀稳健的步伐,嘴角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某些时候,你还是挺可靠的。”
纪凌炀没听清:“什么?”
方汐:“没事,我叫你快点。”
纪凌炀:“*!你还要多快!”
趴在他背上的四眼:炀哥你飞慢一点我要晕车啦!!!!!
第十七章
“还好冰箱里存着两袋冰块,不然你这脚踝就要肿成猪蹄了。”校医笑着打趣了一句,抬手把冰袋贴在他的脚踝上。
四眼本来以为早就疼麻了,结果冰袋一上去,冻得他差点跳起来:“嗷嗷嗷好冰好冰!”
卷毛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嘲笑:“冰袋而已叫这么惨,你是男人吗?”
四眼又疼又冷,一下说秃噜了嘴:“你才不是男人呢!”
卷毛抬起手:“你说谁不是男人?”
四眼:“我、我不是……”
“早认怂不就结了。”卷毛整个人压在四眼肩上,故意问校医,“医生,冰块够吗?要不我再去买个十袋八袋?反正小卖部里一块钱一袋,你照死了给他敷,这钱我出!”
“够了够了!童哥你饶了我吧!”要不是被校医抓住了脚,四眼恨不得抱着卷毛的大腿哭两嗓子,“再冰我的脚要脆了!”
“年轻真好啊。”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校医感叹了一句。
填着病情登记表,他顺口问道:“你这样不方便回去,要不要打个电话叫你家长来接?”
听到这句话,原本笑嘻嘻的四眼脸上闪过一丝的茫然,很快又恢复成平时的畏缩表情:“不,不用告诉他们。”
校医以为他是怕父母担心,于是安慰道:“你这么走回去他们更担心,没关系,我这里有座机,记得号码吗?”说着他拿起话筒。
眼见躲不过去,四眼只好掏出手机递给校医:“长按‘2’就是我爸的电话。”
卷毛没眼色地问道:“怎么不是‘1’?”
四眼盯着地面,小声回答:“‘1’是保姆。”
校医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一眼四眼,还是按下了按键。
电话那头倒是接得很快,不过头一句就让校医忍不住皱眉。
“喂,哪位?”
“喂,钱先生吗?我是X中的校医,您的孩子钱远刚才意外扭伤了脚,您方不方便过来接他回家?”
“……”
这边校医在向四眼的爸爸说明情况,那边纪凌炀和方汐去班主任的办公室送请假条。
虽然校医说四眼伤得不严重,但这两周行走都不太方便,早操就不要做了,还给开了一周的早操请假单。本来纪凌炀一个人拿去给班主任就行,方汐非要一起去,说老班比较相信他,有他在才有说服力。
那我不去,你一个人去。这句话都到纪凌炀嘴边了,一对上方汐那张笑脸,他愣是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去的。
正规请假条,加上数学课代表,班主任也没犹豫,简单问了一下四眼的情况,知道他没什么大事后就批准了。末了还问需不需要他骑车把四眼送回家,毕竟脚崴了没法赶公交。
方汐主动替四眼回绝了。
四眼期中考试数学就考了83分,让教数学的班主任送他回家,搞不好半路上就被训得跳车。
请完假纪凌炀和方汐并肩走出办公室。
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天色已经暗下来,学校里除了老师没剩几个人。教室全都关灯上锁,连楼梯间都没有开灯,只有面对操场的一侧还有点光亮。
两人绕着楼梯一圈一圈往下走,渐渐地,方汐落在纪凌炀身后一步。
这一步刚好一臂长,是一个不会近到相互触碰,也不会远到无法触碰的距离。在未来的某段时光中,方汐将会保持这样的距离,跟着纪凌炀的身后,走过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程。
恍惚间,方汐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个影子,一个是未来的纪凌炀,身形高大,后背宽广,一身剪裁优良的西装,步伐稳健有力,似乎脚下不是一条普通的道路,而是通向成功的天梯;一个是现在的纪凌炀,同样的身高,却显得有些细瘦,修剪得不太整齐的板寸,松垮垮挂在身上的校服外套,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起路来哈腰驼背,脚下还一颠一颠的没个正型。
这两个影子,一个向上走,一个向下走,明明是走向不同的方向,却随着他们逐渐统一的步伐,渐渐重叠在一起。
“纪凌炀。”方汐小声唤道。
前面的那个人一心下楼梯,并没有注意到这微不可闻的呼唤。
“纪凌炀。”这一声同样没有得到回应。
一瞬间,方汐心中的悸动压过了理性,他抬起手,轻轻拉住纪凌炀的衣服。
“嗯?”纪凌炀感受到拉扯,停下脚步,正想转过身,却被抵住后背。
方汐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动。”
这声音就像一根细细的棉签,从纪凌炀的耳孔慢慢探入,搔过敏感的耳道,撞击在绷紧的耳膜上,似夏天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掉落在池塘里。
“咚咚”
“咚咚”
“咚咚”
“……”
不知过了多久,纪凌炀才恍惚地发觉,这绵绵不绝的“咚咚”声并不是被困在楼梯间的回音,而是他的心跳声。仿佛被方汐的声音唤醒,躁动不安的心脏用力撞击着他的胸膛,剧烈的碰撞声在他全身回荡。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莫名激动,纪凌炀深吸一口气,打破沉默:“方……”
“别说话。”
方汐抓紧手里的衣服,缓缓靠在纪凌炀尚显稚嫩的后背上。额头抵在微弯的背脊上,明明是两块坚硬骨骼的相碰,却因为各自皮肤的包裹,带出一丝柔软。
真是个可靠的混蛋。方汐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声。
或许是被之前的那一幕刺激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趴在这宽广背脊上的记忆,耳边是急促的呼吸声,眼前是凝聚在发梢的汗珠,连校服上的洗衣粉味,仿佛都透着一股热烘烘的味道。
——方汐,别怕,前面就是医院,到医院就没事了!
——方汐,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方汐!你还醒着吗?
——医生!医生在哪?我的同事吐血了!
只是工作压力太大,饮食不规律引起的轻微胃出血,纪凌炀却一副“方汐你不要死啊”的样子背着他冲进医院。出院的时候大家明面上夸纪凌炀关心下属,私下里说起来都笑得不行,尤其是跟去医院的同事,提起急诊医生被吓得差点叫保安的样子,简直笑得满地打滚。
方汐每次都跟着他们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别人都以为他满脸的红晕是笑出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无法掩藏的甜蜜。
忘记吃饭的早晨,桌上总是莫名出现温热的牛奶和面包。
疲惫的加班夜,经理办公室的灯光从不熄灭。
每次出差也不用担心少带东西,因为同行的那个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一切。
方汐发现,即使还残留着高中时被他欺负的记忆,自己依旧无法抗拒地爱上这个默默守护着他的人。
和纪凌炀相拥在一起时,方汐想,或许他真的不一样了。
然而事实证明,狗改不了吃屎!
方汐心中“噌”地涌起一股怒意,松开手里的衣服,将纪凌炀推到一边,几步走到楼下,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有毛病啊,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下!”说完转头就往医务室走。
纪凌炀靠在墙上整个人都傻了。
TM的搞什么鬼!刚才是谁拉住我叫我别动的?是谁让我别说话的?是谁可怜兮兮地靠在我背上的?老子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特意站着没动!你居然倒打一耙说我有毛病?到底谁有毛病啊?!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迈开大长腿朝着方汐追过去。自己一定要把他抓过来好好教训一顿,看他以后还敢耍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医务室,纪凌炀刚想骂脏话,想起这里还有一个校医,硬是闭上了嘴。
先进来一步的方汐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他想了想,开口道:“班主任那边已经请好假了,现在时间不早了,钱远,你准备怎么回去?联系过你爸妈了吗?”
四眼抓抓头发,刚想开口就被打断。
“他爸妈没时间,炀哥,咱俩打个车送他回去呗。”卷毛大大咧咧地说。
校医提议道:“这时间是晚高峰,不好打车。我刚好准备下班,要不顺便送你们一程?”
不等四眼拒绝,卷毛一口答应下来:“好啊好啊!谢谢啦老师。”
校医:“你们几个一起?”
卷毛:“对。”
纪凌炀:“不是。”
他指了指方汐:“他不去。”
卷毛不解:“为什么?大家不是一起的吗?”自从经历了上次隔壁学校的事情,他已经默认方汐是他们小团伙里的编外成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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