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请睁眼
枪口仍然死死地钉在他身上,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人敢乱动。不远处,老陈的血液终于浸透了整张桌子,从桌沿边滴下来,隔半秒钟发出啪的一声响,然后血滴越来越密集,终于变成整股整股的血流声。方岱川的手指轻轻摸上了死者的颈侧,死者的手还在抽搐,但是颈动脉已经没有动静了。他回过头来,额边的一粒冷汗就直接顺着眼角砸了下来,他对着其他人摇了摇头。
所有人仿佛被打开了开关。
小孩儿最先反应过来,他撇了撇嘴,却不敢大声哭闹,回身抱住妈妈的腿,将脑袋埋进了妈妈的腰间,死死咬住了妈妈的衣角。
把幸运值全部分给了恋人的女孩儿直接软倒在了地上,一旁的男朋友将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死死拖了起来。
“欢迎各位来到狼人游戏,”扩音器背后的那个男人笑着说道,“没有退路,没有机会,不能反悔。”
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冰冷恶意,仿佛无机质一样,像蛇的瞳孔,或者死人惨白的骨头,方岱川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那个声音颇有些为难:“你们真是的,一会儿多一个,一会儿少一个,要早知道有人会死,我们何必玩捉鬼游戏呢?我好不容易才凑成了13个人。”
方岱川吞了吞口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杀他们?!”
“哦~你不知道?你没有签过合同?”那个人拉长声音,低低地笑了一下,“看来我们弄错了,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幽灵’,混进了我们的杜斯特瓦德。”
咔嚓几声,子弹推进枪膛的声响。
方岱川对枪械其实并不陌生。他小时候父母忙,没人管,经常被带到警局去,托值班大爷或者后勤文书照看。闲得无聊也偷跑去过训练场,看叔叔阿姨他们训练,真枪他也偷偷摸过,冰冷的黑色金属,手感似乎和一流的机械键盘,或者金属外壳的电脑没什么区别,同样冰冷又精致的玩意儿,并不觉得有多么可怕。后来误打误撞进了演艺圈,因为功夫好,经常演些什么手撕鬼子的抗战戏,摸过模型枪,还放过空包弹,胸前绑一枚血袋,也演过中弹倒地身亡。
但这他妈不代表,被真枪怼在脑门前的时候,会习惯枪口不再恐慌。方岱川衬衫的后腰已经湿了一片。
“我不是有意混进来的,”方岱川深呼吸了几次,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喉咙口干巴巴的,他解释道,“我要去参加火龙果台的一档真人秀,叫‘狼人杀’,拍摄地点在青岛,不信的话你可以上网搜一下,这会儿往上大概已经有路透和预热通告了。我飞机延误,节目组说派车来接,我这才不小心上错了你们的车。我不是有意的!”
方岱川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向哪里,掌握他生死的那个人,此时并不在现场。他应该可以看见我,方岱川心想,他仰起头来寻找摄像头,希望把自己诚恳的神色,传达到幕后人的眼前。
电声冷漠地响起:“你是不是有意混进来的,我并不在乎。反正我人数凑不够,你既然来了,也只好继续玩下去。你叫什么名字?”
方岱川没办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仿佛和魔鬼做交易的堕落法师,一旦交出名字就交付了灵魂。然而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他咽了咽口水,一字一顿道:“方岱川。”
“方岱川,嗬嗬,祝你幸运。”——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小幽灵,你不懂我们的规则。”电音出乎意料地对方岱川解释道,“我们的游戏是公平自愿的,哦,你这个倒霉的可怜虫除外。‘狼人游戏’是真正的死亡游戏,来的人,都签过生死状。‘游戏没有规则,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活着的人能赢得巨额报酬,死亡让人一无所有。’你回头问问他们,我们的合同上是不是这么写的?既然来到杜斯特瓦德,就要遵守契约上的规则,又想赢钱,又想活命,哪有那么便宜?”
出乎方岱川的意料,这个幕后boss解释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听上去也不像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不过谁说得准呢,这年头智商正常的反社会人格多了去了。
那个声音又笑道:“还有人有异议吗?”他语气和善,还有些彬彬有礼地温柔,方岱川却只觉得,这种语气比威言恐吓和骂骂咧咧吓人多了。
哪儿还敢有异议?有异议的那个已经趴在门口了,没人敢说话。
“太好了,那我们开始抽卡吧。斯年,把卡盒发给大家。”那人的声音又期待又兴奋,仿佛即将看到蚂蚁打架的孩子,带着些恶意的天真。
混血小哥面无表情地指挥人把卡盒摆在了桌面上。
一共十三个卡盒,做工精致,四四方方的立方块,外面裹着棕黄色的皮,四角包着黄铜。
“每人随机挑一个角色盒吧,十三个角色盒外观一致,重量相等,里面各有一张角色卡和游戏规则,狼人的盒子里还会额外有四瓶狼毒,女巫是一支毒药和一支解药。狼毒发作时间是半小时,半小时以内得到解药还有的救,超过半小时,那只有对不起了。女巫的毒药是立刻发作的,无解。预祝各位玩得愉快。”
那个叫杨颂的姑娘快步走上前去,拿起一个盒子摇了摇。没有丝毫声响。
“别忙了,”方岱川叹了口气,“他既然说重量相等外观一致,那这里面肯定是用卡位泡沫固定好了的,针剂和纸片都被固定卡在里面,摇不出什么所以然的。”
杨颂不信邪,一一摇过了所有的盒子,果然如方岱川所说,没有一个盒子有不同的声响。她叹了口气,随手抽了一个盒子瘫坐在椅子上:“没办法了,生死……各安天命吧。”
相比其他哭哭喊喊的妹子,杨颂算是冷静理智挂的,她早签过合同,比起方岱川这种蒙头闯进来的,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大家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扑上来抢盒子,好像生怕晚了就只能剩下一手烂牌一样。方岱川看了看四周,自己却不动,丁孜晖挑了一个盒子,过来问他道:“你怎么不去挑?”
方岱川叹了口气:“我这种幸运-E,别人给我剩下,还可能剩下张好牌,自己挑肯定挑到平民,我都习惯了。”
其余人都挑好了盒子,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随机抽个盒子而已。方岱川走过去,在剩余的两枚盒子里纠结了一下,闭着眼睛选了一只。
桌上孤零零的,只剩最后一只盒子。
“还少一个人,这可怎么办?”那人低低地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恶意,他吩咐道,“斯年,要不,你留下陪他们玩一把?”
卧槽!虎毒不食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方岱川扭脸看着那个混血小哥,小哥脸色也白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些黑衣人里面只有他没拿枪,没有络腮胡大肌肉,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最好欺负。旁边的洋鬼子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将他领口的别着的耳机扯了下来,抬枪对准了他的眉心。
画外音继续笑道:“斯年,陪陪我们的客人们,乖。”
小哥看了一眼其他玩家,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很复杂,又怕又恨又有种微妙的同病相怜。斯年放弃了抵抗。他抬头盯着眉心黑洞洞的枪口,低头长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手指抖动着,拿走了桌上的最后一个盒子。
“真好,真好,”那个精神病鼓掌大笑道,“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看看自己的身份盒,会有意外惊喜的。哦对了,你们的盒子里除了角色卡,还有一张没有任何标记的身份磁卡,记得刷一下角色卡,然后绑定自己的指纹哟,会有大用处的。……忘了提醒你们,这座海岛附近有一口海底火山,活火山呦。七天之后,这座海岛就会被水下爆炸的水蒸气、二氧化碳、火山碎屑和熔岩笼盖,彻底变成一座死亡之岛。到时候我会派一架直升机来接走赢家的,切记切记,上帝只会偏爱智者,我的直升机上只带走赢家。”
“我亲爱的客人们,再次欢迎你们来到杜斯特瓦德。现在请无关人员迅速退场,我们的狼人游戏,正式开始!”
第6章 第一夜·游戏开始
说完“游戏开始”那句话之后,扩音器就沉寂下来了。黑衣人们倒退着走出别墅大门,用枪比着大家。他们大概是境外的雇佣兵势力,Z字撤离路线走得很专业。最后一个人负责断后,临走前冲他们嚣张地比了个biubiubiu的姿势。
“你!”方岱川憋着的火气呼的一下就上来了,冲上去就想跟对方比划比划。
混血小哥一把拉住他:“你找死吗?!”
方岱川余光瞥见了对方手里的枪,黑黢黢的泛着冷光,心里的火气瞬间被扑灭。十余架直升机在他们的注视下腾空而去,方岱川不仅没了火气,瞬间心都凉了。
大家留在大厅里面面相觑,都很茫然,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两具尸体还在大厅里扔着,女孩儿们都自觉缩在房间一角,躲得尸体远远的。
方岱川左右看了一眼,没人说话,只好硬着头皮安慰道:“大家别怕,总归还有七天,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总有机会的。”
他说着,忍不住瞟了一眼倒伏着的两具尸体,回过头来勉强活跃气氛道:“我们先认识一下吧,互相……做个自我介绍?”
“介绍什么?”那个叫杨颂的女孩儿冷笑了一声,“好让你知道死了该去找谁是吗?”
丁孜晖站在她旁边,不赞同道:“你在说什么呀?你还真想杀人不成?”
杨颂用看傻逼的眼神盯了她几眼,伸手指着那两具尸体:“那些反抗的人是什么下场,你也看到了!你也想这样吗?”
“可是拿枪的人已经走了!”丁孜晖难以置信,猛地回过头来盯着杨颂。
杨颂冷冷地弯了弯嘴角:“可是七天以后他们还会回来,只有赢的人才能坐上飞机。”
她说的对,没人敢接话了,大家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假如大家真的都想活下来的话,”被远远地孤立在一边的混血小哥突然插口道,“我倒有一个办法。”
所有人都看向他。
“别这么看着我,”混血小哥坐在牌桌的上首,正忙着和那身西装做斗争,头抬也没抬,“我也是被坑了,都是一样,沦落到这个生死局的可怜人。”
他三两下脱下西装外套,扔在一边的椅子上,然后动手扯紧身马甲的扣子,这会儿天气渐热,气氛紧张,脱下马甲后方岱川看到他后腰都是湿的。
一个中年男人也坐在桌边,他从枪响死人开始,还没有挪过地方,颇有点千帆过尽,不行于色的气势。他扭头看向上首,逼视着翘着二郎腿的混血小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那个幕后的人有什么企图?”
“有什么企图?”斯年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有钱人的变态心理,就好像有人喜欢看球,有人喜欢看黑拳,他就喜欢人杀人这种刺激的。”
方岱川撇下他身后躲着的丁孜晖,上前两步快声问道:“那你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混血小哥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折射着冰一样的浅色光泽。
“这个办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混血小哥把玩着手里的小盒,“他想看的,无非是我们自相残杀,我们偏不如他所愿。我们还有七天时间,足够熟悉这片岛域,我们布好措施,七天以后,等直升机一来,我们就反劫对方。我会开直升机,只要开到中国境内,这些外国雇佣兵势力就拿我们没有丝毫办法了。”
方岱川皱着眉听完了他的建议,问道:“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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