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茗叹了口气，说:“鹏飞哥，我跟你说啊。陈导最近在筹拍《狂徒》，我估摸着他是让你去试戏的。以你的资历资本，应该演一个男四男五，不过董大神确认参演，你要是有机会，可得给我要个签名啊。”

“嗯。”

卡里有了三千入账，是陈导那边的助理转过来的。

他就是一个素人，即使演了什么重要角色，咖位也摆在这儿，拿不了大头的钱。

程鹏飞看了眼余额，随后把手机揣进自己兜里。

他喜欢公车，尤其是窗户边。

外头风景一直往后退，好像自己就在成长前进一样。

“……学府路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程鹏飞熟门熟路地窜到导演系教学楼里，底下蹲着一个男人，是赵天，正面色发白的看着手里的合同，见到他过来后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没等程鹏飞回应，他就气冲冲的走人了。

啥？

陈导坐在办公室里抽烟，见他来了递过去一个剧本，说:“你先看看。”

程鹏飞见他不愿意寒暄，自己也没那个热脸贴冷屁股的功力，便接过剧本，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沙发上慢吞吞地看。

就这副怡然自得的德行，让陈导恍惚像看到是董川一样。

那人第一次试戏也是一样，别人紧张得台词都说不完，他演完全场还敢指点哪处导戏不对。

正当陈导还沉浸在回忆里时，程鹏飞已经看完剧本了，说:“我演哪个？”

“你想演哪个？”

程鹏飞想想，说:“顾大帅。”

“巧了，让人给挑了。”陈导说，“你看看荆少爷？”

荆少爷戏份跟顾大帅差不多，整部戏几乎是围绕着这两人开展的。

程鹏飞着重挑了几个荆少爷的重点片段，随后点了点头。

“对了，合同我发给你经纪人看看，没问题就签了吧。”

“我没有经纪人。”

陈导一愣，心里一回想，这人好像是个素人来着。

“我也没有经纪公司，不认识这方面的人，我朋友开了工作室，我让他近期跟你洽谈一下？”

“好。”

程鹏飞抱着剧本出了学校，这部戏他并不喜欢。

但，有钱不赚王八蛋。

说几句话做几个动作就能赚钱，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而且他还想着，赚了钱后，去找......【川流不息】。

和约是在工作室的办公司签订的，徐一平是他的经纪人。他来得很匆忙，上下打量他一眼后，说：“你就是陈导推荐的那个素人？”

听到陈导推荐，程鹏飞便点了点头。

徐一平抿着唇，似乎对他不是很满意。不过陈导是他顶头上司的好朋友，推荐的人再怎么也得卖个面子。实在不行签了合约雪藏一阵就行，到底是新人，应该没什么心眼。

徐一平想着，把和约拿了出来，递给他说：“你看看有什么问题，没什么就签了吧。”

程鹏飞点头，回忆起小茗教给他的一些容易被坑的点，四下看了一会儿后没发现什么。一旁的徐一平则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在想这个新人怎么这么事儿多。

在乙方后面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程鹏飞心里突然跳了下，就像他离开C市那天一样。

新的生活似乎要开始了。

陈导的话剧在网上也有了一些零星偷拍的片段，虽然画质不是很清楚，不过那标志性的长腿，还是让粉丝们一眼确认了。

这是上次的水底仙子啊！！

网上热度经久不息，小茗给程鹏飞下载了微博注册，看着程鹏飞坐在地上拼拼图的模样，说:“鹏飞哥你别动啊，我拍一张。”

程鹏飞没什么镜头感，听她说就保持不动。咔嚓一声响起，他不知道自己的从艺生涯就这么开始了。

8

程鹏飞粉丝暴涨，是今年出道小生中的一匹黑马。

这件事除了他本人以外，都知道。

照片里，男生穿着运动长裤和背心，他身体并不瘦弱，只不过这时缩在地板上。与本人气质非常不符的，玩着拼图。

背景似乎只有几平米大，床垫就堆在地上，床尾的几件毛衣叠得整整齐齐的。

【拼图。】

两个字，上了热搜。

别家明星带货都是带化妆品奢侈品，再不济也是衣服。程鹏飞开启了带货新思路——益智玩具。

“这次去那么远啊……小飞啊，我往你行李箱里装了不少香肠腊肉，你到时候给人家导演什么的送点去，别丢了份儿啊。”王姨一边说着一边考虑还要带什么。

一旁的小茗无奈，跟她妈说了半天了，人家导演演员根本看不上这点吃的。不过她妈坚持，中国是人情社会，礼轻情意重。

程鹏飞去巷子口的澡堂冲完澡回来，看到行李箱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的。

他自己没有行李箱，来这儿的时候身上就揣了两百块钱。小茗把她的行李箱收拾妥当给了他，认真地跟他嘱咐说:“到了片场，注意最重要的一点，跟场务制片他们打好关系。不然你以后的盒饭可就却一块肉少一个鸡腿了。”

程鹏飞点头，也不嫌她俩嘱咐得烦，认真的听完她俩说的，才埋头睡下。

心里热腾腾的，像煮沸了的酒酿圆子。

拍摄地点在西南地区，剧组里租了四五个公寓，双男主自然是住在一个地方。

程鹏飞最先进组，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还把床单给换了。

公寓底下竟然还有厨房冰箱，可以不用花钱点外卖，自己做饭。

满意度+10。

连着呆了几日，程鹏飞无聊又不想玩手机，打开电视看。

标题打得非常大【董川综艺首秀】

光是这六个字就不知道要让多少人心情澎湃了。

程鹏飞看得昏昏欲睡，突然被电话铃声吵醒。

“鹏飞？我是你徐哥，陈导进组了，估计明天就要开拍，你剧本……”

徐哥是他的经纪人，程鹏飞签了工作室，有徐哥管理轻松多了。

他点点头，又想到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于是说:“背完了，最近没吃热量高的食物，董川还没来，我知道要恭敬一点。”

一次性把徐哥想问的全部说完，徐哥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随后挂了电话。

艺人省心了怎么反而感觉也不太得劲儿啊。

董川先一步进了陈导那儿，拿了剧本后，两人聊了聊拍戏的事情。

门铃响了，陈导皱着眉起身从猫眼往外看。

……程鹏飞？

这大晚上的过来干嘛。

联想到娱乐圈的乌烟瘴气，陈导眉头皱得更紧了，打开门冷声冷气地说:“有什么事儿？”

程鹏飞把手中的口袋递给他，说:“小茗他妈让我带给您的。”

说完道了声晚安，自顾自的扭头回了自己公寓。

被冷落在门口的陈导提着一口袋腊肉香肠:“……”

董川在屋子里看了个真切，他难得笑歪倒在沙发上，说:“哎我得收拾东西回头看看这‘荆少爷’是个什么人。”

说完提着自己两个大行李箱去往自己的公寓。

屋子里没什么人，董川换了拖鞋。柜子里还有一双男士运动鞋，不知道是不是盗版的，鞋底有些歪。

董川笑笑，提着行李箱回屋子。

那人似乎是睡了，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房间里有些霉味，董川开了空调，连澡都没洗就缩进了床铺里。

西南边境这边空气非常好，公寓外头就是后山，那块听说还有野生大熊猫，不过是真是假没人知道。

董川闻着煎鸡蛋的香味醒过来，打了个哈欠洗漱，随后穿着家居服下楼。

背对着他做饭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紧蹙着眉回头，手里还攥着刀。

“……早。”

程鹏飞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同居人，于是有些别扭地放下刀，问:“早，吃早餐吗？”

原本挑食的董川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说:“……吃。”

程鹏飞收回眼神，心想这“顾大帅”长得还挺好看的。

以前还跟王一雀他们瞎混时，那人总带着自己去录像厅租碟片。看着老式电视剧放出各种各样剪辑出来的故事，传出来的声音沙哑又迷人。

那个时间段的空气是温热潮湿的。

程鹏飞收回心思，专心地往锅里倒了橄榄油。

煎鸡蛋里有淡淡的甜味儿，最嫩的地方夹着火腿和青椒。

董川拿着筷子把青椒挑出来，入口就是芝士的味道。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种，一顿早餐吃下来，尴尬得不行。

吃完之后，程鹏飞自觉收拾狼藉，坐在饭桌前的董川忍不住开腔:

“你是叫程鹏飞？”

“嗯。”

“一会儿有时间吗，对个戏吧。”

程鹏飞点头，把泡着热水的碗筷里倒上洗涤剂。

这次是民国时候的戏，陈导亲自写的剧本。

讲的是一位大少爷和军国大将的故事。

程鹏飞自然演的是荆少爷，而董川则是演的顾大帅。

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人，一个选择出国归来投身革命，另一个则当上军官，处处镇压。

“有两场戏是最难的，我给你标记出来了，你看看有什么不懂的。”

董川的话说得不客气，程鹏飞也没觉得冒犯，毕竟对方是这方面的前辈，能得到指点确实不错。

程鹏飞翻看剧本，指着其中一处，说:“这场，我的情绪应该是愤怒吗？”

那场戏是荆少爷第一次知道顾大帅考上黄埔军校的消息，录取通知寄到他家，是他最先看到的。

“不，不应该是愤怒。”董川细细地跟他讲解，说，“比起愤怒，他最先来的情绪应该是惶恐。顾大帅从小依附着他荆家长大，荆少爷又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这个时候他还没出国，没见识过新思想。惶恐之后紧接着应该觉得被背叛，如果你想再有层次一点，可以分成三部分……”

两人说着戏，整个房间都听到他们念台词的声音。

9

程鹏飞没接受过具体训练，台词功底不如他好。董川一个个给他讲，这才意识到程鹏飞的短板。

他是一个会把角色剧情代入到自己身上的演员，这样好处就是每个角色都有程鹏飞的特色，但是缺点就是太有程鹏飞的特色。

角色的灵魂反而凸显不出来。

“……就拿之前的话剧来说。春长是一个被冤枉到收押，掌控权力之后回来报仇的人。但他本身骨子里是自卑而且痛苦不堪的，即便是能够报仇，他也不敢。你不一样，你的性格本身是桀骜的，你演出的春长会出彩是因为大多数人爱看复仇戏码。你要把你饰演的角色当成一个真正存在的人，要去想当他面对这样的事情，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董川一口气说得口干舌燥。

程鹏飞自觉地给他倒了水，说:“你看过我的戏？”

“……”重点不在那儿。

两人对完戏已经下午了，陈导给他俩打电话，说是去拍定妆照。

程鹏飞这人没架子，跟在董川身后，不像那个双男主，倒像个助理一样。

“川哥。”化妆师喊了声，董川拍拍程鹏飞的肩膀，随后朝着化妆师那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