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记
“你!”郭昊天被他的气势压制,仍不甘示弱,“我要见云琛。你凭什么扣住他?”
张崇岳冷笑道,“凭什么?那你又凭什么扣住他?”张崇岳看到郭昊天脖子里的玉佛,嘲讽道,“因为这枚玉佛吗?”
郭昊天扯了扯领子,“父亲说你是口蜜腹剑,两面三刀,果然如此!之前还在我面前装好人,今天倒是露出真面目了。”
张崇岳挥了挥手,“副官,送客。”
郭昊天一行无奈被请出了张公馆,连客厅门都没进去。郭昊天恨得咬牙切齿,张崇岳果然是个卑鄙小人,先前装得绅士大度,虚情假意至极!郭昊天在心中将张崇岳痛骂了一顿,又想冲进去要人。底下人见张崇岳露出本来面目,知道今日肯定要吃亏,便赶紧劝下郭昊天。
“咱们得回去问问大帅怎么办才好。”
郭昊天闻言也有理,遂调转车头,打道回府去了。
张崇岳回到屋中,上了楼,走到平台上,点了一支烟,慢悠悠的抽着。傅云琛从他身后走了过来。
张崇岳吐出了烟雾道,“我骂了郭昊天两句,你心疼了?”
“……”傅云琛顿了一下,“将军何必这样说?”
“莫小凤天天给你唱两首曲子解闷,你就没听出什么道理来?”张崇岳仍没转身看他。
“将军都知道了?”
“这张公馆哪有我不知道的事啊。”张崇岳啧了一声,“你以为,没有我的允许,他敢上楼吗?我是怕你养伤太闷了,就让他给你解解闷。”
傅云琛欲言又止,想了一肚子的话,听到这里,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连莫小凤这样的人,都知道良禽择木而栖,顺势而为。他始终没走漏你的消息给三青帮,若是他早一步说出去,你也不会这么清静。连他都懂的道理,你却不懂。”
傅云琛狐疑道。“他的命在将军手里捏着,他也不敢。”
“你还真以为我会杀人如麻?”张崇岳终于转过身来,眼神晦暗不明,“我没那么残忍。就算他出卖了你,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他是个可怜虫,身不由己罢了。”
傅云琛向前走了一步,试探道,“将军对昊天说的话,不是真心的,对吗?”
张崇岳拈下香烟,夹在手指间,“我说不许郭昊天接你走是真的。”
傅云琛愣了一下,“……我不懂。”
“傅云琛,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我们是过命的交情。”张崇岳认真道,“你是我看中的人,我救你不是为了求报答。但我为你不值。”
“将军不是我,又要为我不值什么。”傅云琛反问道,“将军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你救我,我感恩,但不代表,你可以左右我的决定。”
张崇岳无奈一笑,“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我今天就是要气一气郭昊天。让他明白一些事,好歹别那么天真。”
傅云琛坦言道,“我始终是郭家的人。”
“我明白,十五年的感情不会这么容易就分崩离析,何况,还有个郭昊天。”张崇岳摁灭了烟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色的机械怀表递给傅云琛。
“你明天可以离开张公馆,但有一个条件。”张崇岳走到傅云琛身边,摁住他的肩膀,“你打开这枚怀表。”
傅云琛闻言低头去看怀表——是张崇岳的照片。
“这不是我的怀表。”
“这是我的。”张崇岳又掏出傅云琛的怀表,“你的玉佛既然送给了郭昊天,那总得留点别的给我。这枚怀表也跟我很多年了,你留下。不许丢。”
傅云琛倒不是稀罕一枚怀表,只不过张崇岳的用意让他看不懂。
“二楼只有自己人能上来,能出入自由。”张崇岳在傅云琛耳边轻声说,“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好意。”
然后,又听见莫小凤在前院里悠悠地唱道,“与你一见钟情甚, 一点根芽种得深。富贵穷通何足论, 山盟海誓也是虚文……”(钗头凤唱词)
傅云琛莫名耳根子一热,退开了半步。
☆、蜻蜓点水
第二日,张崇岳故意睡了个懒觉。他听见郭昊天的车在外面摁喇叭,他拉下了窗帘又睡了个回笼觉。等他下楼吃早饭时,发现副官正在大厅里等他。
“将军早。”
张崇岳懒洋洋地扣袖口扣子,耳畔传来莫小凤在前院吊嗓子的声音。
“让那只小麻雀别叫了,腻腻歪歪的。”张崇岳皱眉坐下。过了会,莫小凤的声音没了。
“将军听烦了?”何副官走到他身旁,替他倒了一杯茶。
张崇岳抬眼就能看到二楼那间卧房的门,“傅云琛几点走的?”
“八点左右,饭都没吃。屋里东西都收拾好了,整整齐齐的。”何副官答道。
张崇岳低声道,“也不来跟我说一声。”
何副官说,“您平时七点就起来练拳了,傅先生六点就在客厅等您。可您不出来,时候也不早了,郭少爷又在外头催的着急。他跟我道了别,这才离开。”
张崇岳觉着这碗粥没有滋味,嚼了几口像浆糊。何副官凑到他耳旁问道,“下人们还问,今儿怎么没给姨太太做早饭。”
张崇岳一拍桌子,“不用做了!回娘家了!”
傅云琛被郭昊天载回帅府,一进门,郭晓婉就冲过来抱住他。
“云琛哥,担心死我了!”郭晓婉抱了一阵便被郭昊天撇开,郭昊天笑着说,“我也要抱!”说完展开双臂,把傅云琛抱了个严实。
郭昊天抱得用力,恨不得把傅云琛摁进他身体里一样。
“你好像胖了一点。”郭昊天轻声说。
傅云琛拍了拍他的背,“我回来了昊天。”
郭昊天嗅了嗅傅云琛身上的气息,这股淡淡的百合花香……百合花是张崇岳公馆里摆得最多的花,还有傅云琛身上的的那套西装,也是张崇岳送给他的。
郭昊天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撇了一下嘴角,“在张公馆,吃住都是上好的,自然会胖了。”
傅云琛脸色微变,显得有些尴尬,以为他知道了张崇岳一直在劝他离开郭家。却不知郭昊天只是吃醋而已。
郭长林大驾光临,大家便停止了玩闹。傅云琛见到郭长林,立刻立正站好,向郭长林鞠躬低头,认罪一般。
“云琛有错,请大帅惩罚。”
郭长林走向傅云琛,只是伸手拍了拍傅云琛的肩头,“这段时间,你在外面受苦了。既然回家了,就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你不用理。”
傅云琛心中一阵愧疚,缓缓抬头,见郭长林语重心长道,“你行事的确鲁莽,但秦三欺凌弱小,本就为江湖人所不齿。你杀了他,是灭了陵城一害。那寇勋就算打着为秦三报仇的名号,也名不正言不顺。”
“寇勋那边,我自己会处理。”
郭长林摇了摇头,“我郭长林的人岂容那寇勋折辱,你先安心养伤,待伤好了,我们再做打算。”
傅云琛点了点头。
郭长林又道,“张崇岳救了你,对你有恩就是对我们郭家有恩。改日一定要备份厚礼,登门道谢才是。”
郭昊天立刻上前说道,“对。我去。”郭昊天以为这是个向张崇岳示威的好机会。
傅云琛斟酌道,“张崇岳不是贪图回报。若是重礼上门反倒……”
“礼尚往来。我们郭家欠了他一个大人情,若现在不说清楚,以后更说不清楚了。”郭长林意思明显,他不希望傅云琛和张崇岳勾搭不清,以后甚至会被张崇岳动摇。
傅云琛闻言自知话多语失,便不再多说。一家人几句虚寒问暖之后,傅云琛便回房休息了。可不知怎么,回到郭家,他反倒心里一阵失落。以往这个时间,莫小凤都会在花园里练嗓子,楼下会传来厨娘们聊闲的声音。到了下午,副官来送汤。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张崇岳会在前院练拳。晚上闲的没事,他们会一起在二楼平台纳凉,抽烟,谈天说地。
傅云琛发现,在张公馆养伤的那段时间,他只是傅云琛。而回到了帅府,他就变成了郭长林的傅云琛,一把利刃。
“云琛?”郭昊天敲门进来。
傅云琛放下心中的种种,温和道,“你怎么了?以前从没见你敲过门。”
郭昊天挨着傅云琛坐下,犹豫道,“我方才说张公馆那些,都是小气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是吃醋,怕你觉着张公馆样样好,便不想回来了。”
“怎么会呢?”傅云琛莫名心虚道,“我始终是要回来的。”
郭昊天叹了口气道,“昨晚我被张崇岳怼了一通,气得要死。可回来一想,他说的哪句不是真的。是我做的不够好,才害你受苦。后来你又打电话回家,让我明天去接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向着我的!”
傅云琛失笑道,“我认识的昊天可不会这么缩手缩脚的,向来都是道理跟你姓,你这是怎么了?”
郭昊天瞬得脸一红,“我讲道理了不好吗?”
傅云琛不知这段时间郭昊天怎么大变样,顺着他道,“好,当然好了。”
郭昊天被夸了一句,顿时喜笑颜开,一双桃花眼笑得细弯弯,非常招人喜欢。傅云琛是打心里当他是亲弟弟,看他这一笑,也被感染到,慢慢绽开一个微笑。
“云琛,你笑起来真好看。”郭昊天忽然很认真的说。
“从小到大,也没听你这么说过。今儿是喝了蜜糖了?净说漂亮话。”傅云琛当他是又孩子气了,“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两人正在说话,又有人敲门。原来是郭长林找来的医生专门给傅云琛瞧伤的。那医生是陵城中心医院的外科医生,特意请假登门看诊十分难得。
一番诊断下来,医生断言,因为处置及时,修养得当,伤口恢复得很好。只要按时换药,可以完全愈合。
医生看了看傅云琛从张公馆带回来的外伤药,喃喃道,“这些进口药很贵重,我们医院都没有多少,怪不得傅少爷恢复得这么好。我再补充一些别的药辅助治疗,郭少爷,您派个人跟我回医院取吧。”
郭昊天送走了医生,见傅云琛仍在看着那些贵重的外伤药。心里很不是滋味,张崇岳有钱有势,如此厚待傅云琛,一定在动歪脑筋。
傅云琛看了看时间,说道,“昊天你叫个人来帮忙。”
“怎么?”
“我该换药了。”
郭昊天挽起袖口,“叫什么外人,我来嘛。”
傅云琛想来也是多此一举,便坐在椅子上,解开衬衫领口,缓缓将衣服脱到背部,露出受伤的部位。郭昊天瞧见他光溜溜的肩膀和紧实的背部线头,觉得脸上一热,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看。以往倒是没什么,自从心里对傅云琛产生绮思之后,郭昊天便愈发小儿女心思了。
傅云琛见郭昊天不动弹,困惑道,“难道你不会?”
郭昊天一咬牙,强忍住狂跳的心,冲了上去,“我会!”
换药这种简单的事情,郭昊天弄得满头大汗,生怕手重了,他小心翼翼的触碰就像在碰一件精美的瓷器。傅云琛被他这股婆妈劲搅得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终于换好了,傅云琛让郭昊天帮他把衣服提上来。郭昊天顿了一顿,便沿着两边胳膊袖子将衬衣提上去。
郭昊天双手搭在傅云琛的肩膀,好像黏住了似的,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接下来,他做了一个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