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记
车子停下后,张崇岳带着几十人的小队沿着海边走进了仓库群。
这里仓库众多,有的有专人看管,有的常年闲置。要想在仓库中找人,堪比大海捞针。张崇岳命令小队分开行动,务必找到日本人所在的仓库。
原本,何副官是牢牢跟着张崇岳的,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张崇岳,虽然张崇岳武功和枪法都比他高很多,但他还是对张崇岳寸步不离。如果日本人的目标是为了跟张崇岳谈条件,为什么要绑架傅云琛?这一切摆明了是要报复他们!傅云琛难道真的落到他们手里了?何副官是不大相信傅云琛会被日本人劫持,可是今日种种,不能枉然断论。否则,可能酿成大祸。
何副官正想着,再一抬头,张崇岳不见了!
“将军!”何副官喊道,“您在哪儿?”空荡荡的走道里,无人回应。何副官心中警铃大作,糟了!
张崇岳自然还在仓库群。十分钟前有人丢了一团纸条到他面前,上面写着,“一个人过来,否则杀了傅云琛。”张崇岳忧心忡忡,便舍下何副官,跟着那人来到了最西边的一间废弃仓库。这间仓库曾是三青帮秦三的一个据点,很少有人知道,随着秦三死去,这里也荒废了。
张崇岳跟着那人独自一人走到仓库门口,只见那人猫着腰钻进了仓库边上的一扇侧门。
他见仓库大门紧锁,仅有一扇侧门开着,正犹豫要不要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打骂的声音:“还手啊!你不是很能打吗!这会儿怎么不打了!”
张崇岳心中大惊,他将手枪拿在手里,直接冲进了仓库。张崇岳刚一进门,仓库门便被关上了。仓库里顿时暗了许多,只有窗户透下得星点光线。
张崇岳好一阵子才适应了仓库中的光线,他只见一个人被套上麻袋躺在地上。
张崇岳大惊失色,那麻袋的表面上竟然有斑斑血迹。
“傅云琛!”
☆、英雄救英雄
几乎同时, 城市的另一边。
傅云琛终于摆脱了郭晓婉和景峰,这才在四点前被曹奎送回了鸿意楼。眼见着鸿意楼的晚间营业时间就要到了。
“傅大哥, 那今天实在麻烦您了。”曹奎客气道, “小姐比较挑剔, 非您不可。”
傅云琛无奈道,“一辈子就这一次订婚宴, 随她去吧。你们也别跟她计较。”
曹奎笑道, “哪能呢,她是督理的亲妹妹,我们肯定言听计从。”
傅云琛这才跟曹奎道了别, 可一进门, 便见一个小兵迎了上来。
“傅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傅云琛莫名其妙, “我不该在鸿意楼吗?”
“可是……”那小兵着急道,“将军说您被绑架了啊!”
傅云琛一头雾水,那小兵忙把事情经过向傅云琛汇报了一遍。原来张崇岳怕事情有诈,便派人在鸿意楼等傅云琛。傅云琛联想起自己丢失的怀表,心叫不好, 张崇岳中计了!
傅云琛问清了地点,便匆忙回办公室拿了枪, 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刚到门口便被曹奎的人拦下。
“督理的命令,您不能出鸿意楼。”
傅云琛愤怒道,“什么?!”
曹奎坦然道,“马上就有大批的客人要涌入鸿意楼了, 您怎么能走开呢?”
傅云琛立刻明白过来,他沉下脸,质问道,“我的怀表是不是你拿走的?”
曹奎摇了摇头,无辜道,“什么怀表?傅大哥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为好。”
傅云琛冷冷道,“曹奎,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劝你不要学那些人玩什么诡计,你还不是那块料。你现在敢挡我,我让你以后吃不了兜着走,没有机会在郭昊天面前飞黄腾达。饶是郭昊天都不敢拦我,谁给你的胆子!”
曹奎从没见过傅云琛用身份压人,他呆了一呆,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阻拦。傅云琛虽然表面上是个俱乐部老板,但他实际上在郭昊天面前地位很高。要是真如他所言,自己以后恐怕仕途堪忧。
“您要去哪?”曹奎忙问道。
傅云琛瞪着他道,“张崇岳去了哪,我就去哪!”
傅云琛见他表情凝滞,便一把推开他,坐上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底下人见傅云琛走了,便问,“曹副官,这可怎么办?”
曹奎气急败坏道,“什么怎么办!还不快回去调兵,要是傅云琛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不要混了!”
曹奎回去调兵,阵仗颇大,很快便惊动了郭昊天。
郭昊天气得差点一巴掌扇向曹奎,他忍住了喷薄的怒火,骂道,“废物!拦个人都拦不住!”
曹奎吓得冷汗凛凛,道,“督理,我已经派人去追了!我,我再带人过去!”
郭昊天握紧拳头道,“那你还站着干什么!千万不能让他摸到日本人所在的仓库!否则——以后想杀张崇岳就难了。”
郭昊天傅身杀气腾腾,咬牙切齿,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先假意和日本人合作,放他们的鸦片出港,再通过船上的内鬼做手脚,烧掉鸦片致使沉船。松井一郎恼羞成怒来找郭昊天兴师问罪,郭昊天自然而然的就把黑锅甩给了张崇岳。
原先,日本人还不信,但郭昊天竟然带出了金四水来作证。这金四水因为纵火烧楼被通缉,郭昊天一直为了好友车学文的关系,没有放弃追踪金四水的下落,而就在几天前,竟让他掘地三尺真把这只老鼠挖出来了。
郭昊天心道这是天助他也,老天也要亡张崇岳。
金四水原本就和松井一郎有鸦片生意的往来,经他一番添油加醋,松井一郎竟信以为真,气得脸色铁青,发誓要把张崇岳碎尸万段。这船鸦片少说也值三十万两白银,竟然都毁于一旦!
郭昊天隔岸观火,不作参与,坦言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督理毫无用处。那金四水歹计一堆,忙不迭的出谋划策,于是这套瓮中捉鳖的毒计便成了型。
其实,一切都在郭昊天的预料之中,若说有一件事他没猜到,便是金四水提出要以傅云琛为诱饵。
郭昊天并不相信张崇岳会为了傅云琛落入陷阱,但现在看来,傅云琛和张崇岳之间,还有很多事是他不知道的。
郭昊天心情复杂,连带着对傅云琛都心态古怪起来。加之,曹奎报告傅云琛冲破阻拦去找张崇岳了,郭昊天更是不是滋味,心口又怒又涩,翻天覆地。
“曹奎,带上一个连的人!我要亲自去仓库替张崇岳收尸!”
陵城,海边仓库。
张崇岳见那麻袋上有血迹,心头一紧,他试探道,“是傅云琛吗?”
那人没有回答他,空气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是张崇岳,张将军啊。”松井一郎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他手上举着黑洞洞的手枪,枪口对准了张崇岳,“果然为了好友,单刀赴会。”
张崇岳轻蔑道,“松井?你不是出海回日本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你中文说得不错啊。”
松井一郎切齿道,“你烧了我的鸦片!”
张崇岳摇了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松井一郎踢了一脚那麻袋里的人,道,“张将军,你跟我们大日本帝国是不是有仇?三番四次的断我们财路,现在连最后这点鸦片都要毁了。”
张崇岳怒道,“你tm的把人给我放开!”
松井一郎冷笑道,“没想到,你也有担惊受怕的时候。”
张崇岳放眼望去,仓库里少说也有三十个日本杀手,他们有的拿枪,有的拿刀,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松井,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的人会把你挫骨扬灰的。”张崇岳冷静道,“不过是一船鸦片,你犯的着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松井一郎眯起眼睛,“那你说怎么办?”
“你先放了傅云琛,你有什么要求、条件,我们慢慢谈。”
松井一郎想了一下,便将地上躺着人踢向了张崇岳。张崇岳忙蹲下身,去解麻袋口。
“傅云琛?”
只见白光一闪,一把匕首对着张崇岳刺了过来。
张崇岳眼疾手快,用双手接住了刀刃,他定睛一看,哪里是傅云琛,麻袋里的人是金四水!张崇岳一脚把金四水踹了出去,顿时十几把手枪对准了张崇岳。
“卑鄙!你们竟敢骗我!”
金四水被他一脚踹到吐血,他咳出一滩血污,骂道,“他娘的!”
张崇岳手心被匕首划出一道伤口,他握紧手心,脸色难看道,“你们想怎么样?”
松井一郎见事件败露,也没必要藏着了,直言道,“将军,您说谈条件,您想怎么谈。”
何副官眼见着夕阳西下,天色越发昏暗起来,要想找到张崇岳更是难上加难。他命人点燃火把,到处搜寻张崇岳。
正这时,傅云琛赶到了。
何副官见到傅云琛,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惊恐道,“完了,将军他……”
傅云琛愁眉紧锁,脸色好不到哪去,看情形张崇岳已经被日本人困住多时了。
“我对这里非常熟悉,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傅云琛给何副官吃了一颗定心丸,便想办法去找张崇岳在什么地方。
傅云琛心急如焚,他祈祷张崇岳千万不要出事,否则他会自责内疚一辈子。
海边的仓库足有一千多间,如果一间间找,恐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张崇岳。傅云琛便放弃了盲目寻找,他离开仓库区,打算先打听一下。
附近的渔民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傅云琛咬了咬嘴唇,整颗心都沉了下去,时间过得越久,张崇岳就越危险,难道来不及了吗?
这时,有几个小孩正从他身旁跑过,一个男孩喊到,“咱们去西边那个仓库玩打仗吧。”
另一个稍大一点的说,“那地方昨天就被人占了,我瞧着不安全。今天码头这么多当兵的,还是早点回家吧。”
傅云琛忙扯住那孩子,大声问道,“什么仓库,哪里的仓库?!”
那孩子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嘤咛一声差点哭了。
傅云琛知道自己可能语气太凶,吓着人了,忙蹲下来,尽可能耐心道,“你告诉叔叔,到底是哪里的仓库?”
小孩吞吞吐吐的说,“就是,最西边那个被荒废了很久的……我们以前常过去玩,昨天来一大群古怪的人进去,我就没敢过去……”
傅云琛起身望了一眼西边,他猛然想起,那是,秦三以前的据点!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不明,连同仓库里都有些晦暗。松井一郎打开了仓库的照明灯,光束正笼罩在张崇岳和金四水头上。
金四水正在张崇岳说条件。张崇岳脾气很坏,他还是头一次被小人这么算计,看那表情好像要吃人了。
“我们不仅要重开斗金楼,还要您废除禁烟令,松井先生说,只要将军肯回头是岸,他们可以不计较那一船鸦片的损失。”
张崇岳冷笑一声,“你也不怕闪着舌头,敢这么跟我说话。”
金四水搓了搓手,嘲讽道,“我?我被将军像老鼠一样满街追着打,当然不敢这么跟你说话。我一心一意跟着你做事,没想到你两面三刀,斗金楼说关就关了,不仅不念旧情,还打压到底。你说我咽得下这口气吗?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张崇岳轻蔑道,“所以你就愿意跟着日本人做他们的走狗?”
金四水耸了耸肩,“松井先生可不像你,跟着他,我可以不愁吃穿,享尽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