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岛深秋
我的右腿和他的左腿紧紧贴在了一起,或许是幻觉,我甚至感觉到了他的温度。
和少年时代不同的温度。
我一个人生活,经常会买花,一周或者半个月一束,每次都只买同一种花。
茉莉。
我觉得叶怀秋像是茉莉花,白净的,轻盈的,香的。
回忆全部泛黄,唯独他这个人,怎么都不会褪色,不管过了多少年都还是原本的样子,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他在我的世界里当了十几年的茉莉,现在的话,更像是昙花。
月下美人,握不住的话转瞬即逝。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算是他的韦陀。
我盯着叶怀秋的手,看得心像绷紧了的弦。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手指轻轻地点着,像是在自己腿上弹琴。
少年时代的触感都在这一刻卷土重来,要是我现在握他的手,感觉还会一样吗?
那时候已经彻底入夏,几乎天天三十几度,那会儿我跟人打球伤了脚,天天拄着拐杖去上学。
每天早晨叶怀秋都在校门口等着我,然后帮我拿书包,陪着我这个瘸子慢慢悠悠往教室走。
体育课,我不能打球了,就和他坐在树荫底下看别人玩。
有一次我们嫌热,绕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背光也背人。
坐在水泥台阶上,身后是教学楼,面前是花坛,整个世界都是阴凉的,还有微凉的风吹过。
拐杖在我左手边,叶怀秋在我右手边。
我们用他的MP3听歌,还没我半个巴掌大的小机器却能容纳一二百首歌。
两个人,一人一只耳机,黑色的耳机线被风吹得荡来荡去。
那时候我是个很少听歌的人,所有听来的要么是学校广播站放的,要么是叶怀秋放给我的。
我从来不记歌名,也不知道那些唱歌人的名字,只是听,叶怀秋给我什么我就听什么。
那天的歌是首粤语歌,歌词我一句都听不清,只记得唱歌的人声音好听,只记得这首歌旋律迷人。
然后,还记得的就是在这首歌唱到一半时,叶怀秋轻轻地靠在了我肩膀上。
轻得像夏天的蜻蜓落在树叶上。
他似乎小心翼翼,不敢彻底把自己交付给我。
当时的我大概愣住了,我记不清楚,只记得后来我牵了他的手。
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后来我走进自己的回忆里,看见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躲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他们坐在水泥台阶上互相倚靠,手偷偷地握在一起。
耳机线荡啊荡,在我的世界里荡了那么多年。
在那之前,在那之后,我们也从来没有明确对彼此表达过任何渴求的情绪,没有说过“喜欢”,没有说过“在一起”。
但是,那个依靠和那次牵手似乎象征着什么,在那天之后我们之间确实变得不太一样了。
至于那首歌,被我遗忘了很久,直到叶怀秋走了,我联系不到他了,在翘课的一个晚上,我坐在网吧的电脑前,听了不知道多少首粤语歌,终于找到了它。
王菲的。
《暧昧》。
那天晚上我坐在网吧里,对照着歌词反复地听。
反反复复,直到再也不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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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8 12:35 a.m.
08
我试图用“猜火车”的方式来消磨这难捱的时间——去计数一个小时之内有多少列火车经过以及下一趟是客车还是货车。
照理说不应该难捱,我梦寐以求的重逢终于来了,应该分分秒秒都当宝贝似的珍藏。
可问题是,我总抑制不住靠近他的渴望,这在他来说,是一种冒犯。
我盯着他的手,满脑子都是当年那个被风吹得荡来荡去的耳机线。
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再也穿不上那身校服,再也进不去那个校园,再也没法一起戴同一幅耳机听同一首歌。
很多故事都只会发生在特定的时间,很多人也只会出现在特定的时间。
叶怀秋说:“我以为大暴雨都是转眼就下完。”
“那是阵雨吧。”我把视线从他手上收回来,不能再看,再看下去或许真的会忍不住去握他的手。
他低着头笑,不知道在笑什么,过了会儿他说:“蚂蚁不见了。”
那只小蚂蚁不知道走向了哪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哥,你们吃点?”
我们俩正沉默,让我们帮忙录像的学生拿着面包跟火腿肠过来了。
那个男生说:“这雨好像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吧。”
十二点多了,还真有点儿饿。
叶怀秋似乎不太好意思,但我没跟他客气,站起来,道了谢,从他手里接过了给我们的面包和香肠。
有个女孩子过来,又给我们拿了两个折叠的小凳子,我笑着说:“你们设备还挺齐全。”
这小凳子是真的小,我都怕一屁股给它坐塌了。
叶怀秋把凳子支好,我们背对着一堵墙,面朝着外面广阔到看不到尽头的荒地,这个角落,听得到学生们嬉笑的声音,但彼此看不到对方,就像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两个世界。
这倒也好,虽然我说不清究竟为什么觉得这样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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