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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本多情》完结

作者:浮图 时间:2020-02-13 23:28:37 标签:

  这些问题都很简单,孙兰烨一一告诉他们,原本以为他们会很无聊,但事实上他们对乡下的生活游戏都听得入迷,孙兰烨便告诉他们夏天的话会去河里摸螺蛳,也会去钓龙虾,他们还建秘密基地等等。一来二去,大家相处也变得蛮愉快。

  扬关吼完一首《杀破狼》之后,便将话筒递给孙兰烨,掇窜她唱歌,别人也跟着起哄。

  孙兰烨并不是忸怩的性子,推辞了几下之后便也点头同意了,她点的并不是什么当下流行的歌,而是一首甚少有人听过的老歌——郑绪岚的《牧羊曲》。

  她握着话筒站在斑斓的灯光下,眼神认真而宁静,嗓音柔美,随着连绵起伏的旋律,眼前似乎展现一幅田园牧歌的卷轴,柔美沉静,有那么一瞬间,包厢里面极其安静,都看着那个唱歌的女孩儿——

  谢暄坐在靠近门边的位子,恍惚地好像回到几年前的夜晚,村里放露天电影,他和孙兰烨挤在人堆中,仰头认真地看,又单纯又美好。似乎是心有感应,孙兰烨恰在这时转过头来,与谢暄的目光相遇,里面有着只有两人才明白的回忆与怀念。

  孙兰烨一曲唱完,放下话筒,回到自己的座位,旁边的陆眠看着她,轻声说:“我不知道你唱歌唱得这样好。”

  孙兰烨略略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有着徐志摩笔下那一低头的风情,抿了抿耳边的发,才说:“我小时候村里放露天电影,对《少林寺》一直印象深刻,这首歌从小就喜欢。”

  她说完,不自觉地去寻谢暄,刚好看见谢暄走出包厢的身影。

  

  “嘉年华”里的隔音措施很好,包厢里面任他鬼哭狼嚎震耳欲聋,走道上丝毫不受影响。他一边向洗手间走去,一边已经从裤兜里摸出烟来——任谢暄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对烟产生依赖——

  洗手间在过道尽头转角,才堪堪走到,一个人摔出来差点撞上他,他退了一步,看着那个人仰面摔在地上,谢明玉阴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五官凌厉慑人,带着无法厌恶的厌恶。

  那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人模狗样的人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外强中干地瞪着谢明玉撂下一句狠话,“怎么,长成这样还不兴给人看了,有种你给我等着!”然后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怎么回事?”谢暄担心地去拉谢明玉的胳膊,没想到被谢明玉用力地甩开了,看都不看谢暄一眼,两只手插、进裤兜里,一言不发地走开了,僵直的脊背蕴含着怒气。

  谢暄看着谢明玉的背影,沉了眼。

  等谢暄回去的时候,就见谢明玉缩着身子睡在沙发里,面朝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死样。扬关死霸着话筒不撒手,正被王芸一帮人臭轰

  自那日与谢明玉挑明之后,谢明玉见着谢暄总有点阴阳怪气,心情好的时候便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若心情不好,是理也不理人的,但也没有专门挑事儿跟谢暄作对。谢暄懒得去哄他。

  

  散场之后,谢暄送孙兰烨回女生宿舍。因为第二日是周六,很多学生已回家,学校里特别空旷安静。

  两个人走在校园主道的路灯光下,两手插在兜里,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瘦瘦长长,有一种宁静的熨帖。孙兰烨似乎心情很好,嘴里哼唱着那首《牧羊曲》,在寒冷的夜里格外动听。谢暄说:“我不知道你唱歌这么好——”

  同样的一句话,在谢暄说来似乎带着别样的温情与景致。孙兰烨微微低了头,露出一小节白腻如脂的后颈,脸上带了几分少女的羞怯,被灯光一照,全是动人。她藏在衣兜里的手指轻轻划拉着,轻声问:“你还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一直被人拔气门芯吗?”

  谢暄点头,“嗯。”

  孙兰烨又问:“那你还记得胡莎莎吗?”

  这一回,谢暄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最终却依旧摇摇头。

  孙兰烨的脸上露出了笑,“就是她一直拔我的气门芯。”

  “为什么?”

  孙兰烨看着谢暄笑,有些微的狡黠与调皮,“因为你不喜欢她,让她没面子,而她以为你喜欢我——”她说完,一双如秋水澄亮的眼睛就略略有些紧张地盯着谢暄看,手心都是汗。

  谢暄愣了一下,终于记起那个胡莎莎就是当初当众对他告白的女孩儿,为此,他还打过至今为止最惨烈的一架。面对女孩儿澄澈干净隐含期待的眼眸,谢暄别开了目光,抬头望了眼宿舍楼,“到了。”

  孙兰烨跟着往往近在眼前的大楼,咬着唇,眼泪涌上眼眶。

  “早些休息吧,我走了,再见。”谢暄微笑着道别,然后转身离开。

  孙兰烨望着谢暄的背影,想起那个雨夜,觉得此情此景何其相似,连那些美丽的哀怨都一模一样。

  

  四月份的时候,谢暄收到冯开落的第一封信,信写得很长,讲了开学的事情,讲了新来的实习老师,也讲了自己的近况,他说了一件事——曾经很喜欢的一个老师,学识渊博,讲课风趣,见解犀利,有一次却在他们的课堂上公然批评另一个令人尊敬的老师,虽然并未点名,但言语刻薄,他们一听即知所指是谁。他在信中说:“小哥,我很失望,觉得大人的行为与他的身份不相符合是十分可耻的,如果连大人自己都不能做到,如何要求我们必须达到他们的期望呢?”

  谢暄回信:失望是对的,那代表你已经开始独立思考,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完美的人呢,就是我们尊为圣人的孔子,谁又能说他没有一丁点缺点,不过是为了需要这么个精神偶像罢了。一个人,脱去他的外在光环,回到自己家,也不过是个要操心一日三餐儿女成长的普通人。如果别人让你失望,那就不必再去期望,做最好的自己就好了。

  

  谢暄跟冯开落的信慢慢频繁起来,写回信,有时候竟成了谢暄最放松的时刻。冯开落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性子,信中多见自得其乐的愉悦和坦然,比如,他写道——

  “换了位子,刚好坐临床的位子,抬眼就可以看到楼下开得很好的花,粉色的,满满当当一枝桠,特意去图书馆查了植物图鉴,结果发现居然是樱花,大惊,不该呀,樱花不是应该高高大大遮天蔽日如霞云的吗?日本动画片里不都这样演吗?怎么到了我们这儿就变成这副模样,一点倾国气势都没有。”

  谢暄回信的时候就寄了一张从旅游杂志上裁下来的日本樱花的图片。

  当然,偶尔也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候,比如,他写道——

  “小哥,今天偶然读到一句诗——‘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慕”,眼泪就猝不及防下来了。我知道小哥你不喜欢男孩子流泪,心里面是不是在笑话我?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忽然难过得不行,心疼得不行。这个场景,好像《大明宫词》中小太平和薛绍的上元灯节初次见面,一眼万年。我想,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呢,那样深,那样美,走到生命尽头,也还是那一眼的执念。李少红是不是也是因为读了这句诗,才想出那样的镜头。这个世上,会有这样的感情吗?小哥你是不是要笑我,才多大就这样杞人忧天,可是我总是忍不住想,有时候期待又是惶恐,小哥,什么是爱情?”

  那封信,他读了很久,最后只写下几个字——相知相守,白头到老。

  

  那封回信寄出没多久,双休过后的周一早晨,孙兰烨神思不属地对他说:“谢暄,你知不知道周南生出事了?”

  那时,谢暄正在整理周一升国旗仪式上需要用的讲稿,闻言,便顿住了,很缓慢地转过头看着孙兰烨,有些呆愣似的。

  孙兰烨看着谢暄说:“周末我回周塘看我爸爸妈妈才知道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她口中的爸爸妈妈指的是她的养父母。

  谢暄觉得喉咙有些烧,声音有些艰涩,他听见自己问:“他怎么了?”

  孙兰烨忧心忡忡,“具体到底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只听说他伤了人,人家现在要告他,他已经被抓进去了,他们传得什么都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打电话给他,一直关机——”

  谢暄的脑子有些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着讲稿,扯住正从他身边经过的副班长,“我要请假,今天国旗下讲话你替我。”说着,也不待人家答应,就将讲稿让人家身上一塞,转身大步出了教室,身后传来叫声,他充耳不闻——

  

  “谢暄!谢暄!”孙兰烨追上谢暄,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谢暄白着一张脸,神情都有些不对,“我去周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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