霈宥
监考老师笑道:“不会想说,忘记自己写过了吧?”
夏琚的呼吸停了几秒,最终抬头,理直气壮地回答:“这不是我写的,我没写过。这是别人摹下来的。”
她忍俊不禁,道:“你是说,白天明故意陷害你?”
“我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反正,这字条是摹的。”夏琚将字条交给阮淳熙,解释说,“老师,您看,这个上面的字,每一笔、每一划,从落笔到收笔,力度几乎一样。没有人这样写字!不信您看我的答题卡,上面的字和字条上的字比,字型上看着一样,但写字的力度不同。您仔细看看,这一定不是我写的!”
阮淳熙才转身,答题卡已经被监考老师先一步拿在手里。她朝阮淳熙伸手,拿过代表着作弊证据的字条。
“张老师,那个白天明没来吗?”阮淳熙试探着问。
监考老师光顾着对比字迹,没有回答。
其他老师面面相觑,都在等这位张老师表示。
“这个白天明,怎么回事?”张老师气愤地嘟哝着,将字条迅速地放进自己的教案本里。她看向夏琚,道:“对不起,是老师没有看清楚。我这就帮你把答题卡送到地理组去。”没等夏琚开口,她拿着答题卡风风火火地走了。
夏琚看着保温杯里发胀的枸杞,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的余光瞥见阮淳熙欣慰地看着自己,便扭头对她腼腆地笑了笑。
阮淳熙点头,说:“今天先回去吧。那个叫白天明的同学,过后我会找他的班主任聊一聊。”
“谢谢老师。”想着佟弗念他们还在等他的消息,夏琚鞠躬以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chapter 17 - 2
夏琚兴冲冲地赶往奶茶店,不单单因为知道朋友们正在等他,也因为他这回靠自己澄清了诬陷,他必须得将这份胜利的喜悦与他们分享。
他惊喜地发现毛若凡也在,坐下后立即告诉佟弗念她们:“说清楚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了我的字临摹,写出来的字条。老师把我的试卷和答题卡送回地理组了。那个人一直没出现。”
“那太好了!”佟弗念把面前一杯没开封的奶茶给他,“这个,帮你点的。”
“谢谢。”这是他常点的微糖姜黄奶茶。夏琚喝了一口,敏锐地发现他们没有很为自己高兴,问:“怎么了吗?”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毛若凡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他。原来,早在夏琚来以前,他们已经知道内幕了。那个叫做白天明的人是被尹东川他们收买的,毛若凡离开考场时见到蔡崇给了白天明一笔钱,当时白天明报告说事情已经办妥,老师收走了夏琚的答题卡和试卷。
“他们果然没有善罢甘休。”毛若凡喝奶茶,吸了一大串珍珠。
洪玄治焦虑地问:“难道就让他们继续这么欺负人吗?我们得反击吧?”
我们?夏琚讶然。
“可是,怎么反击呢?以暴制暴总是不好吧?”佟弗念发愁道。
“让佟弗念偷她伯伯警卫员的枪,我们示威示威。”毛若凡的眉毛机灵地动了动,却惹来其他人的白眼。
还好这件事算解决了,眼看还有两天就放假,夏琚不想再捅什么娄子——或者说,不想再给别人机会捅娄子。对于毛若凡的笑话,他客气地笑了笑,说:“我舅舅说,那个案子在寒假期间能再审了。”他突然察觉洪玄治脸上微妙的变化,“反正过两天就放假了,先这样吧。”
他们要么撇嘴,要么耸肩,露出随他的表情。
几人一时沉默,半晌,洪玄治道:“哎,放假以后,我们去户外滑冰呗?前海的冰场不是开放了吗?我今年还没去滑过冰呢!”
夏琚完全没想到他们之中会有人主动提议去滑冰,下意识地犹豫道:“挺好的,可是我现在……”
“没关系啦,晚上去,谁认得出来?”毛若凡看出他的迟疑,“何况,现在网上早不传那事儿了,都忙着谈论绝世奶爸在国外嫖娼被抓。也就学校里的人天天见到你,逮着你不放。”
洪玄治二人听了同意地连连点头。
虽然不久前才遇到很不愉快的事,不过夏琚的心情变得轻松很多。要知道,毛若凡是那个曾经指出他不该在滑冰的人,现在却鼓励他别担心。“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夏琚问。
既然是洪玄治建议的,她说:“后天吧!后天考完试,我们一起去前海吃一顿大餐庆祝一下放假,怎么样?然后就可以滑冰了!听说今年他们弄得挺好,还有新的冰车,可好玩了!”
“行,到时候我请客。”夏琚理所当然地说。
听罢,毛若凡和洪玄治异口同声地问:“你干吗请客?”
夏琚错愕,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们AA吧!”洪玄治干脆地说。
夏琚实在不知如何感谢他们,所以只能想到用这些方式感激和偿还,但现在他不由得想,对待朋友,他是不是太客套了?他发现关于晚上去滑冰,佟弗念一直没参与讨论,问:“你去吗?”
像是没想到会被问起,佟弗念的困窘中带着些惊喜,腼腆地笑说:“我可能去不了。”
“啊,念念最近有门禁了。”洪玄治遗憾地说。
佟弗念看了夏琚一眼,尴尬地笑了一下。
也是,案子一天不出新的结果,对佟弗念的家人来说,他依然是一个十三岁就杀过人的坏孩子。哪个家长会让自己的孩子和这样的同学交往呢?
这么想来,其实毛若凡他们也在家里承受了不少压力吧?尽管他们一再用行动和言语表示他不需要那么客气,不过夏琚怎么能不客气、不感激?夏琚从来没有向他们解释过自己当年为什么要挥刀,他甚至没有辩解过自己是无辜的,可他们已经选择留在他的身边。
其实夏琚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其他人会疏远他、欺负他,对他们而言,他只是一个杀了人又没进监狱的人而已。在他们的眼中,他非但没受到应有的惩罚,过得还比大多数人好,这叫人怎么不生气?怎么不去做点儿什么呢?夏敬行那么全心全意地帮助他,夏敬行的亲友们也是,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真相。可是毛若凡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还这么义无反顾,令夏琚总觉得自己也要为他们付出,才能回报这份单纯的善意。
所以这个时候,佟弗念说因为家人不同意他们来往,所以不能在假期一起出来玩,夏琚没什么可遗憾的。他的心里秉持着那句“以后都会变好”,不在意地笑了笑。
“也不一定,我看看吧!到时候,我们考完试马上走,我晚点儿回去,他们也找不到我。没关系!”佟弗念突然大着胆子说。
夏琚吃惊道:“这样不好吧?”
“没事啦!”因佟弗念的态度,洪玄治突然激动,“我们还在青春期,可以叛逆一下下的,家长们会理解。念念,哦?”
佟弗念忍俊不禁,肯定地点头。
夏琚很为这个计划担心,可忍不住觉得他们可爱,也笑着同意了。
自从视频被上传至网络以后,夏琚再没有上过冰。想到考完试后可以和朋友们去滑冰,夏琚回家以后头一件事就是找出自己的冰鞋。
可他换上后发现鞋子紧了,他试着舒展自己的脚趾,确认的确如此。
“怎么了?”夏敬行看他坐在玄关发愁,问。
“我的脚长长了。”夏琚脱掉冰鞋。
夏敬行讶异地走上前去,把他拎起来抱进怀里,将他的头往自己的身上摁,笑道:“嗯,也长高了。”
夏琚本来为鞋短了郁闷,闻言抬头看看他,笑着把鼻尖往他的颈窝里蹭。
“改天带你去订做一双新的吧。”夏敬行拍拍他的脑袋,“走,先出去吃饭吧。”
在学校里发生的不愉快,夏琚不希望让夏敬行知道,这样会打扰他们难得地约会。出门前,夏琚特意换了看起来成熟一些的衣服,这样走在夏敬行的身边才不会太像一个孩子,他也可以表现出对待男朋友那样的亲昵。
这么多天来的压抑终于得到了一些释放。以往,知道他们在交往的只有夏敬行和他的朋友,所以哪怕和夏敬行再亲密,夏琚的心里也难免有些不甘和憋屈。可是现在他把这段关系告诉他的朋友了,它成为可以分享的秘密、幸福,夏琚再去面对也有了更多的坦然和骄傲。
吃完晚饭,他们一起散步回家,路过商场,夏敬行把夏琚拉进去,给他买了一条新的羊毛围巾。
走出商店外,夏琚在无意间瞥见玻璃墙上的自己,不由得停下脚步。
夏敬行不解地回头,见他对着光滑的墙面发呆,问:“怎么了?”
看着他们映在墙上的身影,夏琚想起自己被夏敬行接回来的第一天。
那天夏敬行嫌他从滨城带回来的衣服太破太旧,把他拉到商场里疯狂购物。夏琚还记得当时自己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夏敬行身后的身影,那么瘦小、那么滑稽,可是现在再看看他们,他的身高已经越过夏敬行的肩头,而且身形骨架也长开了,不再像那时一样是个夏敬行口中的“小萝卜头”。
“你看。”夏琚指着墙上的他们。
夏敬行当然不明白他想起了怎样的过去,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的身影,俄顷扶住他的脑袋往自己的肩上靠了靠,道:“真般配。”
闻言,夏琚哭笑不得,可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墙上的自己,鼻尖、嘴唇往夏敬行的肩上亲:“嗯。”
上回夏琚问夏敬行寒假期间能不能出去玩,他在晚上睡觉前听到了结果。夏敬行的意思是这段时间最好不出国,所以打算两人一起开车出城,一路向北,到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里去自助游。
夏琚听完便想起朋友们提到的“野冰”,提前兴奋起来。
或许因为太期待,夏琚提前在梦中去了北方。他梦见在广阔无垠的天地被皑皑白雪覆盖,夏敬行开车载着他,驶过结冰的河流和湖泊。洁净的冰面倒映着天空中的蓝天白云,天地间除了他和夏敬行以外,再没有任何人。
夏敬行把车停在湖面上,他穿着冰鞋下车,滑到湖水的中央,为夏敬行跳一支舞。
那是他最大的舞台,他也有最好的观众。
夏琚不知疲倦地滑行和旋转,因为在可以肆无忌惮的梦里,他做了很多现实中做不出的高难度动作。他越滑越远,湖面越来越大,天上飘起雪,他精力充沛得从不停歇。
对学生来说,或许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在放假前夕,突然得知得多上一节课,哪怕这节课是班会课,也令大家早已踏入假期的心满是躁动不安。
夏琚原本已经和朋友们约好考完试后去滑冰,想不到上午开考前,班主任让班长通知大家,下午考完试后回到教室开假期前的班会,提醒大家在寒假期间的注意事项。
夏琚当然很喜欢阮淳熙老师,可是,他很不喜欢老师的这个安排,何况为什么只有他们班得开班会?毛若凡他们班就没开。
中午,夏琚和朋友们一起吃午饭,不得不遗憾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