霈宥
叶懿川托着腮望他,眼中笑意盈盈,问:“今晚,你要和敬行一起睡吗?”
夏琚呆住,瞬间涨红了脸。
“你如果不和他一起睡,他今晚要归我哦。”叶懿川神秘地微笑,说。
这正是夏琚最害怕和不愿见的事,在叶懿川的面前,他甚至不敢说,他已经和夏敬行接吻了。不但接吻,他们吻了很长时间,夏琚想,那些吻应该都配得上“深情款款”的形容。但他怎么说?接吻对叶懿川来说,实在太平凡、太不值得一提了。
夏琚咬紧牙关,半晌道:“你们不是喝醉了吗?夏敬行也喝醉了。”
“嗯……”叶懿川打量他,意味深长地说,“你果然还是小孩子呢。”
夏琚不悦地皱眉。
“血液里的酒精浓度没达到一定程度以前,不影响勃 起哦。微醺反而助性。”他在夏琚惊愕的注视中,撑着餐桌缓缓地起身,“以后,让敬行慢慢教你吧。”说着,他揉了揉夏琚的头发,再次问,“我把敬行叫走了?”
夏琚登时起身,高声道:“不可以!”
不远处的夏敬行听见夏琚的叫喊,惊讶地寻声而望。
夏琚讨厌叶懿川似笑非笑的眉眼,丢下餐巾,奔至夏敬行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拉住他,说:“你跟我走。”
夏琚不但说得干脆,动作也利落有劲,夏敬行竟没能反拉住他。夏敬行急急忙忙地放下酒杯,对酒店老板抱歉地笑了一下,硬生生地被夏琚拉走了。
一路被夏琚拉下楼梯,夏敬行忍不住问:“吵架了?”
“他要和我抢你。”夏琚停步,回头说。
面对这张蛮横的脸,夏敬行怔住,随即气笑了,用空出的手戳他的脑袋,道:“我不是你们任何人的,少给我来这套。”
夏琚知道,他认识夏敬行的时间也不短了,当然知道夏敬行对“自由”的追求。可是,想到自己在叶懿川面前的卑微,夏琚的好胜心作祟,怎样也自信不起来。他闷闷不乐地说:“我不喜欢他。”
“但是我喜欢他。”夏敬行接话道。
他说时眼中虽有几分戏谑之意,但夏琚知道认真的成分更多。夏琚不服气地吐了一口气,问:“那我呢?你喜欢我吗?”
夏敬行挑眉,意有所指地讽刺道:“你之前不是挺自信吗?还问?”
听见答案,夏琚的心中盈盈一动,可很快又神伤。“但你从来没说过。没对我说,也没对别人说。”夏琚执拗地问,“你喜欢我吗?”
夏敬行被问得哑口无言,揽住他的肩,使劲地揉他的头发,低头沉声道:“再问,把你丢海里去了。”
夏琚不服气地躲开他的手,说:“丢海里,我游上来,还会缠着你。”
夏敬行没想到自己开玩笑说的恐吓居然换来这样的回应,一时怔住,想不出言语回答。末了,他只能叹气,道:“回屋早点儿睡吧。”
“你能保证,今晚不找叶懿川,也不让他去找你吗?”夏琚很快被他甩在身后,跟上去道。
夏敬行好气又好笑,反问:“我为什么要向你保证?”
夏琚心堵,道:“叶懿川说,喝酒只喝一点儿,会更容易勃 起。”
夏敬行听罢抬手,险些一巴掌掴下去,而夏琚更下意识地闭眼。
“总是‘梁成轩说’、‘叶懿川说’,他们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夏敬行烦透了,数落道,“你和他们不一样,明白吗?再学舌,我非抽死你。乖乖回屋睡觉!别再让我看见你!”
夏琚固执地站在原地。
看他这副得不到保证就不会走的模样,夏敬行打心里头哭笑不得。“听着,我现在很烦,只想回去睡觉。你再问我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不能保证自己不打你。”夏敬行狠狠地瞪他,递了个眼神,“滚回去睡觉!”
言外之意,应该不会再找叶懿川了。夏琚半信半疑地打量他,最终选择相信——不相信也得相信,转身往房间走了。
望着夏琚孤零零的背影,夏敬行忍不住啧了一声,喊道:“喂,小鬼。”
夏琚疑惑地转身。
夏敬行想了想,问:“明天去哪里玩吗?”
闻言,夏琚惊喜地睁大眼。
“我打算把游艇留给他们,然后打电话让人从砂糖岛到这边来接,租辆车环岛转转。”夏敬行尽量把语气控制得随意一些,问,“去吗?但得在台风前回来。”
夏琚怔住,难以置信地问:“就我们两个人吗?”
夏敬行冷笑,反问:“你还想和谁?”才问完,他便看见夏琚朝自己跑回来。他张开手臂,迎来这副温暖又轻盈的身体,像一阵风,入了怀。
对于夏琚,夏敬行仍有不少没有确定的想法,然而一切竟来不及让他考虑,仿佛已经成为定局。他不知道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因为本该如此,或是因为夏琚太着急,假如是后者,那么他居然跟着夏琚一起着急了。
夏琚说从未将他当做自己的舅舅,夏敬行扪心自问,自己也没有把夏琚当做外甥——夏琚仅仅是夏喜娣的儿子,正如对夏琚而言,他仅仅是夏喜娣的弟弟一样。可是,这样“自欺欺人”的不承认,真的没有关系吗?难道他们能够捂住耳朵,不听这个世上的所有铃响吗?
更不要提,夏琚还有一个糟糕的过去。夏敬行几乎每天都为此提心吊胆,偏偏夏琚已经沉溺在“现在”和“未来”里,夏敬行一方面觉得再好不过,另一方面又担心那些“过去”找上门来。
与夏琚作别后,夏敬行往自己的房间走。此时,吃饭的同事朋友们依然交谈甚欢,谈笑声从风里飘来,夏敬行远远地望了片刻,忽然被不经意间回头的叶懿川发现。
他们的目光相遇,夏敬行对他淡淡一笑,这笑容很浅,但夏敬行知道叶懿川一定看得见。
既然看见了,夏敬行没有立即离开。
不多时,叶懿川放下自己的餐巾,对其他人简单地说了几句道别,离开宴席,朝夏敬行走来。
夏敬行再走与不走之间稍作犹豫,最后选择留在原地等他。
作者有话说
这是倒数第二份存稿啦!本章节里,叶先生将退场,至少他本人不会再出现了~
chapter 10 - 3
叶懿川来到夏敬行的面前时,笑容也很淡。他们都过于熟悉彼此了,所以不需要开场白就知道情节的发展。
叶懿川似乎不急于一时,向吧台的方向递了个眼神,夏敬行会意,同他一起走过去。
落座后,他们分别向调酒师点了一杯鸡尾酒。
叶懿川欣赏着调酒师的动作,没有瞄向夏敬行,随意地问:“夏琚今晚好像挺开心,你们有新的进展了?”
夏敬行听不出他对此事有更多的好奇,明白这只是一个用以提起夏琚的开场白。他稍作思忖,不答反说:“懿川,我知道你关心我,也关心夏琚,但你大可不必这么做。”
闻言,接过鸡尾酒的叶懿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忽而荒谬地笑起来。笑罢,他抿了一口酒,满是歉意地说:“对不起。我越界了,对吗?”
夏敬行看着他的眼睛,确认他们已经说到同一件事情上,便略带责备地说:“我猜童老师告诉他不少我以前的事。”他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酒,摆在面前。
“但你更不愿意她知道夏琚的事。”叶懿川体会了他的不满,正色道,“敬行,你别怪我多嘴。夏琚不可能躲一辈子,就像你不可能一直守着他。迟早要面对,早些准备不好吗?”
夏敬行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你们需要帮助,但没有人会下这种险棋。只有真相能换来绝对的信任,你明白的。”叶懿川很不放心地说。
夏敬行不耐烦地问:“要准备什么?”
“你明知故问。”叶懿川恼道,“夏琚有理由躲,你也想逃吗?等过了追诉时效,夏琚就完了!”
夏敬行沉下脸,问:“你是想追求真相还是梁成轩?你不是不知道,梁成轩他……”
“我相信他是专业的,对于求真。”叶懿川斩钉截铁地说完,怀疑道,“或者,你不想知道真相?”
夏敬行一直没有顾上喝酒,当被问起,他心中一梗,随即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无心品尝酒的美味。他感觉到叶懿川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脸上,由怀疑,慢慢地转向诧异,最后怔忡。
“你也想过,对吗?一个声称自己被性侵的孩子,恢复得太快了,而且想和亲舅舅做 爱。他毫无顾忌地背德。”叶懿川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你不想知道真相,是不是因为害怕自己真的爱上一个恶魔?”他看向夏敬行紧握酒杯的手,“承认吧,夏琚的确很单纯,也很天真,但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夏敬行从来不需要向叶懿川多说些什么,只因为叶懿川总知道他的所想。
叶懿川太善解人意了,然而,这些所想连夏敬行本人也没对自己说过,如此被叶懿川说出口,无异于重创。他扯下夏敬行捂住耳朵的双手,一瞬间,铃声吵得夏敬行难以喘息。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你知道,没那么简单。”夏敬行说。
没有错,夏敬行的确怀疑过也惊讶过,夏琚恢复得实在太快了。他试想过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出阴影,对别人产生感情,可他想象不出来。
发生在夏敬行身上的过去比起夏琚而言,可以说,算不上悲惨,纵然如此夏敬行始终没有恢复。
如果他早已看淡,他不会从不回头。
那么夏琚呢?他那么单纯和主动,令夏敬行实在想不出那样的缘由。难道仅仅因为夏琚喜欢他?
说到底,夏琚对性 爱的追求在夏敬行看来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那旖旎得像一个魔术,夏敬行欣赏魔术的奇幻魔力,又忍不住好奇它背后的真相。
与叶懿川的谈话让夏敬行心事重重。想到已经和夏琚约好开车环岛,夏敬行不禁感到巨大的压力。
回到房间以后,夏敬行斟酌再三,从手机里翻出梁成轩的电话号码。
不料,他尚未将电话拨通,邮箱忽然提示收到一封来自梁成轩的邮件。夏敬行惊讶地收取邮件,连超大附件也一并收进手机里。
没一会儿,梁成轩的电话打进来,夏敬行吐了一口气,接起电话。
电话甫一接通,梁成轩那吊儿郎当的语调便从电话那一端传来:“嗨,怎么样?在太平洋的小岛上过得还开心吗?”
夏敬行正因叶懿川所提关于夏琚的事而心烦,没心思和他寒暄,再想到叶懿川追究夏琚的过去有一定程度是因为梁成轩想知道的关系,心中更不耐烦。他没回答梁成轩。
半晌,梁成轩轻松地问:“哎呀,看来过得不开心?”
“是你想知道夏琚的事,还是懿川?”夏敬行皱眉,直截了当地问。
梁成轩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噗嗤笑出声,说:“他很关心你,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