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变成了你喜欢的样子
门其实没有关严实,微微敞出一条缝。敲门的手陡然停下,鬼使神差的,他屏息透过门缝朝里望,这样的举动视为偷窥。偷窥不是他的本意,临到门外,手脚没听使唤,他愣愣看着……
肖拂脖子前披了块干净的毛巾,薛铖手持剪刀,居然在为他剪头发。
一刀一刀的,剪下苗青羽与肖拂相似的发型。
一刀一刀的,像是对他的凌迟。
门内的肖拂似有感应,忽然抬头,直直望向门口。苗青羽后退几步,眼睛似乎蒙着一层白雾,他使劲眨眼,实际上一切正常,仅是他心里臆想出来的。
他再看进去,肖拂没有抬头,安静温顺,自然也没看到薛铖趋于平和的眼神。
甚至是……
眼前发生的一切告诉他,这不是他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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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肖拂出现,你真的有了变化。
你会亲手给他剪头发,看到的那瞬间我的心都是凉的。
你剪掉了我刻意留下的,和他相似的发型。
他好像不是他了,而我却渐渐变成他的样子,我们相处四年,是不是都比不过你和他分开的四年啊?
我本意来等你回家,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场面,好嫉妒。
因为你对他依然那么特别。
我……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以为你是冰,眼前的你却化成水。
情绪没有哪天如此刻低落,刚来医院我就想回家了,不敢推门进去。
请停下你的动作,能先看看门外,看看门外的我,让我不要找借口进去吗?
我早就把当初奋不顾身的勇气丢掉了,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
为了你我可以变得很勇敢,没想过今天连见你一面也不敢。
☆、第 14 章
第14章
苗青羽对着眼前的白墙发呆,思维也变得像和这片墙一样空白。
还是七月底的天,他却手脚发冷,嘴唇打着哆嗦。脚隐隐发麻了,病房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是薛铖。
“苗苗。”薛铖对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医院里丝毫没感到好奇,也许是出于贴心,想给他的自尊心做个挽留,没有对这个问题过问。
“进来坐。”男人的语气和眼神平静如水。
以致于苗青羽生出点难堪,眼前的人是他的合法伴侣,此情此景,自己居然沦落到像个闯入的外来者的地步。
他好紧张,甚至巴巴地解释了一句:“家里没事,又睡不着……”
薛铖维持开门的姿势,没有询问他来医院的缘由,重述一次:“进来坐。”
他苍白无力的解释彻底消散在嘴边,苗青羽静静凝视对方。
他名义上的丈夫,结婚四年的爱人,此刻对他流露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
走进病房,他突然开口:“我不太舒服。”
肖拂的头发已经剪好了,看得出来还洗过。吹风筒放在桌面,是薛铖把吹风筒收进柜子放好的。
一举一动显得相当自然。
肖拂先问:“学弟身体哪里不舒服,看过医生了吗?”
苗青羽抿唇,视线固执地落在薛铖身上。这一刻,有第三个人在场的地方,他不想妥协。
薛铖顺口就问:“有没有去看医生。”
“现在好了。”
薛铖很快反应过来他随口编造,眉心紧了紧,丢下一句:“别胡闹。”
苗青羽想反驳,话卡在嘴边及时收起。就算要争执,他也不想当着肖拂的面说。
“你们案件讨论好了吗,没谈完不用管我。”
病房有客厅,他转去客厅打开电视。电视被他调成静音,他愣愣看着,眉头一跳一跳的。
房里两个人还真在对着收集的资料证据研究讨论,苗青羽侧过头,看清楚他们认真讨论的画面,很快,收起目光,有点害怕。
他们看起来那么默契,他不敢看。
苗青羽给家里其中一位在相关单位的叔叔发消息,没隔多久,肖家这次案件的来龙去脉都发送到他手机里。默默看完,苗青羽把信息删得一干二净。
肖家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加上肖父手里真的沾了人命,证据确凿,逃不掉的。
薛铖这次无非是,以卵击石。
时钟转向十一,肖拂开始催促薛铖带苗青羽回家休息。
薛铖说:“居然都这么晚了,你好好睡一觉,我周末有点事,过来再联系你。”转头,“苗苗,我们回家了。”
苗青羽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你现在终于想起病房里还待着一个我,还知道回我们的家。
薛铖已经走到门外,转身看他:“苗苗?”
“就来。”
苗青羽说的就来,其实没有马上离开。薛铖先出去取车,他留在病房内,肖拂拉开被子躺好,看着他的眼神很平静。
肖拂问:“你在吃醋吗,小学弟。”
他说:“我和他结婚了。”意识是用不着吃你的醋。
肖拂就笑:“也是,我现在还挺羡慕你的。薛铖人真的很好,你看,我家都出这么大的事,我打电话求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礼物送出去没人接,嘴巴更说干了。好多天过去了,没人敢帮,没人肯帮,只有他念旧情帮我。”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苗青羽看到肖拂眼角里泛出的晶莹,他无动于衷。
不知道薛铖看到肖拂露出这样的表情时,是不是心疼。
“我其实不大想麻烦他,实在没办法了。”
那就不要去麻烦他,你家的事没人能帮。
肖拂这会儿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殷切:“我都知道,我家怕是要完了,可我不想我爸就这么没了。薛铖帮不到我,你家能帮我的,对吗?”
苗青羽摇头,他爸忙碌大半辈子现在才清闲起来,而且他凭什么要帮肖拂。他们家和那家没什么恩怨,犯不着因为一个不相关的肖家对立。
肖拂突然失笑:“小学弟,你在嫉妒我。”他的语气充满肯定,“薛铖在感情方面就是个一根筋的性子,他没察觉的事,是因为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上面,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肖拂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如果我告诉他,他会怎么想?”
苗青羽脸色霎时苍白,难堪在肖拂面前无所遁形。肖拂的话比针还要尖锐的插在他的心口,呼吸都微弱了。
“你帮我这一次,我以后保证离开的远远的。”
“……”苗青羽看怪物似的看着对方,半天才吐出一句,“恶心。”
他走了,被人看穿的姿态异常狼狈,在肖拂面前,他就是一个仿冒品。
他所表现的一切,衣食习惯,都是照着从前查来的资料,慢慢改变的。肖拂今晚的话如同定时炸/弹,一下子炸开了。
他没有任何脸面再出现在对方眼前。
薛铖把车停在医院大门外等他。
短短的一段路,苗青羽每一步如踩在刀子上,他上车扣好安全带,板直身躯稳稳坐在薛铖身边。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
薛铖驱车前行,总算抽出心思放在他身上,而此时他不希望薛铖注意到他。
到了楼下,苗青羽刻意保持距离走在薛铖身后。他的沉默让薛铖不太适应,竟然两次回头等他。
刚进客厅薛铖要去开灯,再三缄默的苗青羽在黑暗里出声,轻飘飘地说:“薛铖,肖家的事没人能救,这次就算了,好吗?”
薛铖开灯的动作一停,灯打开后,转向苗青羽的眼神,那眼神他该怎么形容呢,很复杂,大概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他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啊,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在意的人都好好的,这也有错吗?薛铖,你不要再用责备我的眼神来看我,可以吗。
“为什么。”薛铖解开外套坐在沙发里,眉心流露几丝疲倦。
“苗苗,肖拂晚上告诉我你在病房外的时候,我真的有些累。”往往越是平静的话就越残忍,“我不希望你三番四次的怀疑,你怀疑他,就是怀疑我和你的关系。”
“……他都变得那么重要了吗?”苗青羽想笑,也真的笑出来,“怀疑他就是怀疑我们?是他变得重要,还是他本里在你心里的位置本来就很重要。”
薛铖加重语气:“苗苗,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话吗?”
“再清楚不过,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心里的直觉。”
他的眼睛,他的感觉不会骗他。
他能想象自己此刻咄咄逼人的样子,丑陋到没眼看的地步。
“你给他剪头发,薛铖,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这些。我当时就站在病房的门外边,我确信他看到我了,你也说是他告诉你我过来了是吗。”
薛铖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你觉得他是故意那样做的?”
“难道不是吗?你是我丈夫,为什么他要故意隐瞒你。”他自顾着数下去,“我看到吹风筒了,我猜猜你接下去还做过什么,剪完头发是不是给他清洗,再耐心吹干?”
“你一定又要说他是病人,肖家有恩于你,现在肖家出事,你该帮助他,我说的都对?”
薛铖冷眼以对。
“可你帮他跟你为他做这些有什么关系,我好……羡慕啊。”
“苗苗,你现在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我说任何话你都听不下去,你先冷静起来,我们再谈。”
“我非常冷静。”他的指尖不停颤抖,头脑却异常清醒。
他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你也说我是嫉妒,我不该嫉妒吗。”
薛铖冷淡的神色蓦然缓和:“这事算我不对,以后我会注意分寸。我和他认识十一年,以前总把他当成弟弟照顾,有的事一时习惯了。”
习惯,又是习惯。
苗青羽最怕听到这两个字。
薛铖对他是习惯,对肖拂一样是习惯。
他不再争辩,转身往客房的方向走。丘比特听到动静早就叼着它的窝准备冲向他,然而察觉情况不对,一直躲在沙发底打量,直到看到苗青羽进去了,才咬上它的窝跑过去。
“苗苗,你不必这样,我今晚在书房整理些资料。”
苗青羽无力地牵动嘴角,他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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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在意了,没办法忍着不去质问你。
你跟我说一时习惯,是什么样的习惯能让你四年来念念不忘。
还是因为,得不到的东西会让你永远记挂在心。
我不想再去医院,更不希望你和他再有接触。他今天说的话让我很难不去在意。
你可以看看我,多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想吗。
你从来不跟我争执,可他一出现,你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