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
但舒柏晧一点也不在意这些。
温博凉看了眼窗外,说:“今晚我帮你把东西搬过来。”
舒柏晧刚好停下车,刹车一时踩得急了,身体跟着车身晃了三晃。温博凉推门下车,他看了一下表,说:“下班的时候来我办公室,我可能会忘。”
温博凉的一句话,让舒柏晧这一整天都有了期待。
突然舒柏晧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而且一震就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舒柏晧本来准备等到了再看,但被震得没办法,只能掏出来随手划开屏幕,这一划便点开了小周他们疯狂发给他的语音——先是小李:“老大,老大温总到了没啊?现在是几级警报?”
接着是阿美的声音,“老大,昨晚你睡得还好吗?温总没为难你吧,是我害了你,早知道我就不多这一嘴了,老大我对不起你啊!”
还有小周问:“老大,温总睡觉打呼噜吗?”
阿美无语道:“你怎么不问温总上厕所吗?”
小周立刻改口问:“老大,温总上厕所吗?”
舒柏晧:“……”
他立刻关了扬声器。
温博凉不是个聋子,他正在翻阅文档的手停了一下,长眉蹙起,露出不悦得神情,“刚刚是谁?”
舒柏晧忍住没说是你表外甥,而是笑笑说:“是小周,他是我们部门的行政专员,大学毕业没多久,咋咋呼呼的,嘴上没个把门的。”
小周是个富二代,家里不愁吃穿,在像W市一样的大城市里有三四套房,每个月什么不做,光躺着就赚不少房租。
舒柏晧管这叫躺赢,所以虽然小周职位不高,是舒柏晧的下属,每月拿几千块钱的收入,却每天开宝马上下班,天然没有阶级观念,跟舒柏晧这个小领导没大没小,他唯一怕的就是捉摸不透情绪看不穿的大老板兼表舅温博凉了。
温博凉点点头,也没有要为难一下小周的意思。
温博凉不是爱计较的人,虽然被人在背后说坏话,但知道是谁了,这事儿到便翻篇,等秋后再细细算账。
舒柏晧进办公室,小周那群凑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便凑了过来,围着他问:“老大,您昨天在温总家住的啊?睡得怎么样啊?我看您黑眼圈没消呢,怎么了?没睡好?温总是不是逼你加班写策划案了?我就知道!”小周自己被自己气得直跳脚,连连替舒柏晧打抱不平,“这样吧,老大还是搬出来,暂时跟我住一起,我哪儿房间多……”
舒柏晧猛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才让自己不笑出声。
他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然后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说:“别瞎闹,再瞎闹罚写十份工作联系函。”
这群小子一听要上工作联系函,立刻跑得比兔子还快,纷纷做鸟兽散。
舒柏晧忍不住又笑了笑,然后开始今天的工作。
没人知道他现在多开心。
*
到了六点下班时间,温博凉这次没有忘。
他给最后一份需要他签子的文件盖上章,然后将万宝龙放进笔筒里,穿上外套离开办公室。
这或许是公司成立这么久,温博凉第一次按点下班,正在等电梯的同事们看见温博凉和舒柏晧一起做电梯,全都吓呆了,全程一句八卦不谈,大气也不敢出,互相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震惊。
温博凉对周围人的情绪天然的愚钝。他并不觉得电梯的气氛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怪异,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看着数字从49层变成底下负二层。
舒柏晧对让温博凉这么早下班已经有些愧疚,更不好意思让温博凉亲自帮忙搬东西,更何况他的东西并不算多,顶多取上几身贴身衣物,要不了什么人力物力。
毕竟,他们只是在一起住上十来天而已。
舒柏晧取了车,车刚出停车站,温博凉便再次开始翻阅文件,这一次他在看营销中心送来的推广策划案。
舒柏晧的家很快就到了。
他住的地方是老小区,这里房屋虽然旧,但房租便宜。
舒柏晧虽然已经做到了公司总监的位子,但因为家庭关系,前期的累计仅仅只是让他到达别人起跑线的地步,所以在吃穿用度方面,舒柏晧好不挑剔,能省则省。
上楼的时候,舒柏晧一眼便看见门上贴的公告还在,公告说水管一周就能修好,他立刻快手快脚将公告撕了下来,随手塞进裤兜里。
“到了,这是我家。”舒柏晧推开门,有些局促地跟温博凉介绍。
他虽然穷,但不穷酸,即便住在老房子里,依然将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一间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收拾得还算整齐,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只是在天之骄子的温博凉面前,舒柏晧依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舒柏晧顾不上换鞋,穿着皮鞋大步往卧室去,说:“在这里等我一下。”
舒柏晧取了几身换洗衣物,还有一些他平时会用到的生活用品,然后从房间出来。
他一出来便看见温博凉正在看他放在窗户前的吊兰。
舒柏晧浑身一下冷到了手指尖。
他猜到这一天不会不久,但始终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局促地站在原地。
这是读大学时他送给温博凉寝室的同一个品种。
那个时候他想送温博凉一束花。
最好是红玫瑰那种,代表爱情。
但他是男生,温博凉也是,他这么做便断送了他之后的全部暗恋生涯。于是舒柏晧决定曲线救国,送了他们寝室每一个人一盆吊兰去参加学校的宿舍评比大赛。
那时他还年轻,很多事情没有经验,不知道该如何做得更好,这个蠢笨的办法,已经是他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大男生也都粗心,大家虽然接受了,但一点也没上心,放在窗台上然后再也没管过。
舒柏晧每天从图书馆回来,如果记着,便会给吊兰浇点水,他不懂太多技巧,只是浇水,却让这些绿植活过了四年。
而这里面,温博凉的那一盆长得最好。
舒柏晧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浇水时的心情是最真诚的原因,直到非常偶然的一次,舒柏晧从图书馆回寝室,看见温博凉在给他的那一株浇水。
温博凉大一便开始创业,他回寝室的次数屈指可数,那盆吊兰与他而言更是可有可无,但那一刻,他的动作和他坐在电脑前敲代码一样地专注,
那一刻舒柏晧心都软了。
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举动,却让舒柏晧觉得自己那些年默默积攒的爱念全部得到了回报。
温博凉回过身,那双微微带尖的眼角藏在金边眼镜后方,让他看上去像敏锐而冷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寝室以前的那一盆吗?这么多年,不可能还长这么好吧。”他再次回过头,继续观察着眼前的花。
舒柏晧勉强笑笑说:“当然不是了,那都过多久了?”
那一盆很早以前便枯死了。
吊兰很难活过冬天,他便每一年都养一株新的,这一株已经是今年刚换的。
舒柏晧无比庆幸自己养的是植物,而不是其他会说话的鹦鹉,不然这一刻,它估计会将他所有的秘密统统告诉温博凉。
“毕业的时候我本来准备将我的那一盆带走的,”温博凉继续说。
他再次回过头,锐利地眼神在舒柏晧身上一扫而过,“但却发现它不见了,也不知道被谁拿走了,你比我在寝室待的时间长,你知道吗?”
舒柏晧嗓子发干。
那一盆是他拿走的,像是拿走他的一个念想。
他本以为温博凉不会发现的,没想到他不仅发现了,还记了这么久……
“我拿走的是我自己的。”舒柏晧慌不择言,“我不知道你的也不见了。”
温博凉眉毛微微挑了挑,纵使他并不善于察言观色,但此刻舒柏晧脸上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已然是司马昭之心。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是将他的拿走了,那也并无关系,一盆吊兰又值什么钱?
然而舒柏晧的表现却太过古怪,明显得像是小孩子被家长抓包,怕得要死。
舒柏晧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要求他别再说了。
温博凉微微蹙眉,他觉得他的心底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挠。
似乎要触摸到一个东西,但那东西太虚无,没有形状,让人扑一个空。
他继续看着那盆吊兰,平静道:“花很漂亮,冬天没人管容易谢,要不要带走?”
舒柏晧木讷地站在原地,说:“嗯,好。”
温博凉问:“可以走了吗?”
“嗯,好,走吧。”舒柏晧紧紧将花盆抱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不怪温博凉情商低,一般追人都是送玫瑰的……
第5章
吊兰被温博凉放在落地窗前,温博凉问舒柏晧:“晚上吃什么?”
今天回得早,张阿姨做饭时间还没到。舒柏晧拼命克制自己,但依旧忍不住跟温博凉献宝道:“你今晚想吃什么?我什么都会做,你只管说。”
温博凉蹙了蹙眉,他对食物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觉得吃饭只是为了好好工作,味道的好坏意义并不太大。
温博凉想了想,然后对舒柏晧说:“随便,你会做吗?”
“我什么都会,”舒柏昊多年独居生活积攒下来的厨艺,终于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温博凉给张阿姨打了一通电话,让她今晚不必再来
舒柏晧拉开冰箱,一边说:“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我什么都会做。”
然而舒柏昊低头一看这才傻了眼,冰箱里空空如也。
家里多了一个人,早餐晚餐都是两个人的,张阿姨按照一人份准备的食材,在这个星期刚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吃了个光。
舒柏晧关上门,他想说,他可以赶去超市买些,等他一下,他会很快的。
但他回过头,温博凉却在看手表。
温博凉白皙而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在表盘上点了点。
已经不早了,他们已经在搬家这件没有任何意义的琐事上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舒柏晧心猛地缩了一下,他缓缓将那股熟悉的酸涩咽了下去,然后说:“点份外卖吧,现在外卖很快的,也很方便。”
温博凉却抬起眼,认真看向舒柏晧,说:“楼下超市十点关门,我们还有时间。”
说到这里,温博凉顿住了,他蹙起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舒柏晧这么开心。
眼里像开出了烟火。
舒柏晧立刻抓起衣服,说:“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温博凉说:“等等,你知道超市在哪儿吗?”
舒柏晧愣了一下,然后扬了扬手机,说:“没事,我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