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
舒柏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笑笑,说:“那谢谢了……”
孙帅耸耸肩,眼睛开始看向自己的屏幕。
舒柏晧的心态不错,但皇帝不急太监急,小周在一边看得急得要死了。
他掐着Andy的胳膊,拼命地摇Andy,说:“咋办,咋办,老大会不会死的很惨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Andy被他晃得跟琼瑶剧的女主剧似的,刘海都要掉了,他说:“其实也不一定吧,”
Andy撇了撇嘴,说:“孙帅水平,也就那样。”
他看孙帅跟别人玩过几次,有时候是打游戏,有时候是玩纸牌,但不管玩什么游戏,孙帅的短板都非常的明显。
孙帅性格急,不能分神,一分神就出bug,出了bug就更着急,然后恶性循环,心态一下就崩了。
“孙帅水平怎么样,又不是重点。”小周一针见血道,“重点是老大这都多久没碰代码了,怎么可能比得了孙帅?”
小周说得也有道理,舒柏晧虽然是计算机专业出身,但转行工作这些年,手早就生疏了,这时候赶鸭子上架,怎么会有好结果?
“那也不一定,”Andy抿了抿唇,反驳道:“我上次在舒总监的办公室的桌子上,看到好几本《程序员杂志》、《码农周刊》,他应该也在看书吧。”
不管是做什么工作,只要在这个行业里,就需要多多了解这个行业最新发生的事情,这样才不会被行业所淘汰。温博凉是这样做的,于是舒柏晧也下意识效仿。这几本书,还有一些大部头的,都在办公室里不离手,平时空闲时间翻上两页,不知不觉便更新了相关知识。
“再怎么看书,那也是纸上谈兵,”小周依然忧心忡忡,“看别人做什么都觉得简单,但当自己真正上手了,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
“别这么没信心,”Andy看着舒柏晧,眼里有一丝钦佩,说:“我觉得舒总监这么多年,也不是一直没碰电脑……”
“怎么呢?”小周问。
Andy说:“上次我给他U盘的时候,他看我的电脑了,我写的Java语言和scala语言他几乎一眼就看懂了。”
“那是啥?”隔行如隔山,小周听得一头雾水。
Andy于是给了小周一个眼神—是吧,像你这样的才是真·小白。
小周低头轻轻赞叹了一声,说:“是这样么?我跟老大这么久了,老大真的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要是我肚子里有货,早要让所有人知道了。”
Andy淡淡道:“可能有的人,就是内秀吧。”
于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Andy话音刚落,温博凉也走了过来。他缓缓从楼梯上走来,眼神敏锐地看向一楼大厅嘈杂的人群。
温博凉走近了。小周鼻子一闻着温博凉身上的香味就来气,这该死的舒肤佳。
他气不打一处来,阴着脸,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温总。”
温博凉微微地对小周点头,漫不经心道:“后来跟人家小姑娘告白了吗?”
小周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他简直不想提,一提就高血压。
那天联谊会上碰到的女装大佬,后来还真阴魂不散了。以前上下班从来没碰到过,现在一天能在电梯里碰见三次。每次碰到便凑过来,对他说,你真香啊,还说什么,自己最喜欢的香味就是舒肤佳。真是的,这什么人啊?臭不要脸,给人家舒肤佳广告费了么?
小周撇了撇嘴,说:“告什么白,我没被烦死。”
温博凉嘴角牵了牵,似乎在笑。
小朋友谈恋爱,就跟幼儿园小朋友打架,越喜欢谁越要拽谁的辫子。
小周抬头见温博凉神色非常自如,一点不安抑或紧张都没有,顿时眉毛一皱,为舒柏晧打抱不平起来了——这男朋友做到也太差劲了,居然一点都不紧张,还没他情绪到位呢。
小周愤愤道:“温总,你怎么也不出面主持一下公道,就让别人这么欺负人?我们舒总监才刚上道,是新人,你就让他跟老员工比,还是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员工。你这不是让他上赶着丢人么?现在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老大要是输惨了,你让他怎么在公司抬起头做人?!”
小周义愤填膺,说得是声泪俱下,手舞足蹈到拳头都举起来了,差点要为舒柏晧痛扁“渣男”。
温博凉没说话,只是深邃狭长的眼眸朝小周身上一瞥,锋利地像两把尖头刀子。
小周最怕温博凉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场,顿时怂得比Andy的手速还快,立刻跪了,贱兮兮地说:“当然了,舒总监是新人,就该他早点知道我们互联网行业的竞争有多么残酷!激烈!”
温博凉将眼神收了回去,平静地看向前方。
舒柏晧正对着电脑,眉宇间全是专注。
温博凉微微一顿,然后嘴角上牵,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放心?”
“不会输的。”温博凉说。
小周又不信了。如果是温博凉自己有这般自信,他倒觉得理所当然,因为温博凉本身就是一种逆天的存在,没人能赢得过他;但舒柏晧呢?他才刚刚开始,还是蹒跚学步的阶段,为什么对他也有这么大的信心?
“不会输……”小周喃喃自语道:“这口气也太大了吧。”
温博凉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
如果今天孙帅的提议不是比赛扫雷,温博凉或许不会让舒柏晧参加这个比赛。
小周说得没错,舒柏晧缺乏经验,也缺乏手感。除非孙帅的电脑半道烧掉了,让舒柏晧跟孙帅单挑,是没有神算的。但巧就巧在孙帅点名要跟舒柏晧比扫雷。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确帮舒柏晧做了点弊。昨天他亲自给舒柏晧编的扫雷程序捉了bug。现在舒柏晧的程序运行非常流畅,可以说单单在这一次的比赛上,他赢孙帅是绰绰有余。心坏的人运气也不会太好,孙帅就这么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孙帅将他的电脑摆布好,然后有点轻视地用鼻孔看了舒柏晧一眼,说:“舒总监,你准备好了吗?你知道Java的CV环境怎么搭建吧,不知道我可以现在手把手告诉你。”
舒柏晧听出孙帅语气里的讥讽,他心里小小的不爽了一下,但还是对孙帅笑笑,说:“我知道,已经弄好了。”
这下孙帅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点意思都没有,于是说:“好了的话,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舒柏晧说:“可以了。”
这时温博凉走了过来,他站在方桌边,将一只桌铃放在桌面上,说:“比赛规则大家应该已经很清楚了,我在这里不再赘述。现在,游戏开始。”
只听“叮咚”两声清响,温博凉按响了那只桌铃,比赛正式开始。
舒柏晧的手指放在了键盘上。
指腹触摸到基准键上的小小凸起,那像巧克力块一样的按键贴在他的指尖,随着他的起落而浮动着。
熟悉的程序一行行出现在屏幕上,他的耳边是昨天温博凉低声的指点,温博凉的声音很温和,也很温暖,和他这个人一样。
然后这个声音消失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大学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然后一抬头,满眼都是窗外金灿灿的,耀眼夕阳。那画面,那光与热,让他为震动。青春而充满鲜活的力量,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全神贯注的“心流”顺着指尖溢了出来。
舒柏晧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话,他们在大笑,他们在惊呼,他们在叹气,有人在惋惜……但这些舒柏晧都没有在意,他的眼睛只盯着淡蓝色的屏幕,以及上面精灵般跳动的字符。
舒柏晧的食指敲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屏幕上Java调用VB script 脚本,获取计算机信息代码,抓取地雷位置,然后运行鼠标指令,只是一瞬,扫雷游戏结束。
桌面上,英雄榜的窗口弹了出来。
舒柏晧怔了怔,因为英雄榜上都是他的名字,孙帅的名字不见踪影。
他抬起头,看见大家都在看他,而孙帅坐在他的对面,满脸通红。
“我去,”有人感叹道:“舒总监真的是有两把刷子啊,这操作也太6了吧。”
“这是提前准备的吧,”有人存疑道。
“但是提请准备,也得写得出来啊,”有人说:“我依稀可以看到了温总的风采,我需要艾特眼科嘛?我工作了这么久,比不上别人半路出家的,给我一块豆腐吧,让我撞死,谁都不要拦我。”
“服气服气,”有人说:“心疼孙哥了,被一个新人这样按在地上来回摩擦,实在是,实在是……”那人没将话说完,顾及了孙帅的面子,但大家都知道,后面那半句是——实在是太丢人了。
孙帅站了起来,他将脑门上的静音耳机甩在了地上。
孙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输。
比赛开始的时候,孙帅自视甚高,没将舒柏晧放在眼里。他觉得,既然要赢,那就要赢得漂亮,要站得更高,于是他不满足于他常用的那一段程序,而要在程序的基础上再改进。
他临时在程序上加入concurrency::task进行异步编程,将多个异步和同步操作结合在一起,在任务链中处理异常,然后在任务链中执行取消,确保单个任务在相应的线程上下文或单元中运行以提高速度。
但他想得太快,没功夫谨慎分析,于是在没留意到上下两个语句冲突的情况下,直接运行了程序。
程序仅仅运行了三毫秒便陷入了死循环,孙帅立即终止程序,进行修改,但他越改,心态越崩,沉浸在怎么会犯这么低级错误的懊悔之中。
这时已经有夸奖舒柏晧代码写得好。
他们用了一个极其高的评价——简洁。
写代码最高的境界就是简洁,没有那么多无关紧要的语句。冗杂而繁复的脚本运行起来不仅速度慢,而且容易出bug。之所以会出现这个情况,是因为写出这样代码的人,自己本身就思路不清晰,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舒柏晧的程序方向一开始就是正确的,而温博凉又帮他改过一次,所以看起来有条有理,一目了然。
大家这么一说,孙帅的心态立刻崩盘。
他连改都不想改,干脆放弃。他的游戏没有成绩,舒柏晧胜之不武。
此时温博凉看了一眼手表,其实连时间都没必要报,因为结果是在太显而易见了。
但当温博凉看计时器的时候,也小小的错愕了一番,因为舒柏晧完成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写代码脑速是一部分,而手速也是一部分。有的人手速虽然很快,但却只是打字员,自己脑子里没东西,手速再快也没辙;而有的人脑子虽然转得飞快,但手速跟不上,思路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了,写下来的却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