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翅难逃
——既然你已经知道他对我的意义,竟然还有胆量来挑战我的底线,愚蠢得可笑。
发完,他也不管有没有回信,将手机丢到一旁,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只来。
这只黑色的手机有些破旧,看得出已经使用了好几年。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他将短信列表点开,跳出来一串绿色的消息框。
都是他给对方发过去的消息,从来没有回应。
但他并没有感到沮丧,像过去一样,郑重地发了一句,“晚安,好梦”。
在许然书吧闹起来的男人是个没出息的地痞,以前跟的大哥被抓,整个人落魄得很。只需要翻翻以前的旧账就足够拘留他很长一段时间,贺承也懒得在这种小人物上费心思,直接交给了认识的人去处理。
然后他回到公司,继续工作,偶尔出现在咖啡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手机安静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半夜,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直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贺承才不紧不慢地接起来,说,“废物。”
那头的人阴冷地一笑,“彼此彼此。”
“就你这点能耐还混黑|道,居然没被吃得渣都不剩,也是人才。”
麦兴嗤笑一声,“我有我的手段,你有你的。贺承,不得不说,这几年你可真是大变样,就为了那个残废?”
贺承来到窗前,望着城市夜景,淡淡道,“你这么关注我,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麦兴骂了一声,“你们家这两年害得我人财两空,这笔账,总得有人还回来。”
“你再动他一下,”贺承冷冷地说,“我让你连黑|道都混不下去。”
沉默良久,麦兴一声冷笑,“走着瞧。”
即将入夏,整个城市还处在一种没有醒过盹来的状态之中。贺承的公司起步迅速,短短半年就已经在市里站稳了脚跟。
只是公司里的人都不知道自家老板周末都做些什么,不管有多忙,周六日贺承从来都不加班。
他定了一束花,一大捧红玫瑰,颜色鲜艳得都能刺痛眼睛,还有礼物,大大小小的盒子,鎏金的标志闪闪发光。他将所有东西打包,邮寄地点是某个南方小城市里的私人会所。
两天后,他接到情报贩子的电话。
那边吸着烟,劈头就问,“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贺承坐在桌前转着笔,明知故问。
“那个小鸭子,”那人说,“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
贺承冷笑,“北方不在麦兴的势力范围内,那鸭子肯定不是听他指挥的,顶多算是相互利用。他怎么了?”
“有客人太高调,他藏身的那家会所被查了,”那人说,“条子去的当天,那鸭子在店里卖粉。”
贺承真不知道应该摆什么表情好。Andy那种人,可能一辈子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生活,永远也只能和下三滥的东西打交道。
“人抓起来了?其他的呢?”他问。
“现在在查‘货’的来源,不过估计查不到,那帮家伙都是老油条。”那人问,“现在怎么做?”
贺承敲了敲桌面,说,“等。”
也没让他等多久,很快,电脑上又弹出新的消息。
一张十分模糊的照片,上面五六个人围着一个男人,全部背对镜头,看不清脸。
贺承抿起嘴角。这就够了。
麦兴会恼羞成怒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当初利用Andy,自然也要还些人情。Andy跑路麦兴没少在背后运作,但都是背地里的东西,Andy的傍家是个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人进去了,影响依然在,麦兴根本不敢冒头跟Andy有太多的牵扯。
不帮不行,帮太过也不行,势力的不对等让麦兴在那群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所以在白锦明通知当地警方朋友后,贺承送了顺水人情过去,所有礼物上,写的都是麦兴的名字。
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奸|情满满,却因为太过高调而被警方截了胡。
小嫂子被坑,道上大哥脑门绿得发光。
以前麦兴藏得太好了,贺承根本查不到他的信息,但那晚要来抓许然的男人给了他突破口,剩下的一切,顺水推舟,一气呵成。
就这点事儿,贺承几年前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麦兴被道上的人揍得差点生活不能自理,好容易抢救过来。
不过事情还没完。
进了医院,他的个人信息便暴露在情报贩子面前,贺承动动手指将他住院的消息发给了另一个人,然后便再没有去管。
只不过几天后,贺靖堂收到了一个叫穆坤的人发来的八千万的项目投资。
当年麦兴色|欲昏心,欺负了自己的亲表妹。他因家的关系只蹲了三年牢,那姑娘却至今还在接受心理治疗。
穆坤是麦兴的舅舅,那姑娘的父亲。
他怎么处理的麦兴,贺承不感兴趣,他只知道麦兴罪有应得。以前做的那些恶,总有一天会还尽数还回来。
只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坐在窗台看着城市的风光,想,自己是不是也称得上一句“罪有应得”?
仗着被偏爱便肆意践踏许然的喜欢,这几年下来,所有被他丢掉的感情统统反噬着他的心脏。
手中握着那只破旧的手机,三年来,它从来没有响起过回信的声音。贺承一直在等,但也一直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
不过还好,至少我知道你还在。
离和许然定下约定的日子正好两周,贺承编辑了一条新的短信,发了出去。
——店我帮你守住了,一切平安。
你可以回来了。
我等你。
第六十四章
许然将河沙倒进花盆, 与泥土混在一起,又将无花果的枝斜插进土中,埋实浇水,最后满意地拍了拍盆壁。
他抬起身子擦了擦汗。忙活一上午,一直弯着腰整理花盆,背部肌肉都僵硬了, 后腰往下胯部的地方有些酸麻。
眼前摆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花盆,全是许母从单位拿回来的。不知道今年她老人家怎么想的, 忽然起了要学养花的心思,可弄来弄去连简单的施肥方式都看不明白,只能让许然来把花都插好了, 以后她只负责浇水剪枝。
“妈, 肥料在门口, 帮我拿一下。”他回头对屋子里唤道。
许母迅速把小袋的肥料拎了过来。她靠在落地窗的窗框上看着许然挨个盆施肥, 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许然无奈地将铲子放到一边, “您笑什么呢。”
“你在家我有人使唤,挺好。”许母道。
许然笑道,“等再过几天不就要嫌我烦了?”
“哪儿能啊。”许母拍拍他,“你就算天天待在家里我也不会嫌你烦的。”
母亲转身进了屋,许然留在阳台上,看着远方天空上那一抹灿烂的斜阳。午后日光透过层云洒落在城市之上,飞鸟成群结队地从空中略过,留下几道明亮的影。远处的立交桥上车来车往,行人匆匆, 仿佛与这边安逸的生活分隔成两个世界,交汇相错,相隔甚远。
许然喜欢看着这样的城市,仿佛喧闹吵嚷都是属于别人的,自己在这世间只剩下了这一个家,足够在繁忙的天地间搭起一个安稳的窝,得与失都在这里,悲欢喜乐也在这里。
从休假开始,他不知已经看了多少次这样的风景,每过一天,他的心就随之沉下一份,一种不确定地感觉笼罩心头,如同春日连绵的细雨,不断敲打着他的神经。
他试图将自己从这片湿漉漉的情绪中脱离开来,却在望向城市远方的瞬间,眼前浮现出贺承认真而坚定的脸。
——你相信我一回,行吗?
我有哪次不是相信你的呢?许然轻轻抚摸着轮椅的扶手,漫无目的地摩挲,可是,最终我得到了什么?
以前他从不觉得需要用“获得”的多少来衡量感情,付出是自愿的,期待也是自愿的,他擅自为贺承加上了对方并不想要的期待,自然得不到一个完美的答案。
该怨谁?怨贺承耽误了他十年光景,还是怨自己?他是否有资格指着贺承的鼻子骂,骂他没有给予自己足够多的回报?
可这“回报”的多少,又该怎样去计量?
许然有些糊涂了。他索性不去想,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睡在一旁地上的小黑翻了个身,将柔软的肚皮暴露在温暖的阳光下,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
许然俯身挠了挠它的肚子,换来一声不满的梦呓。
许母在屋子里唤他吃水果,待许然来到餐桌前,又拿了新手机的盒子过来,让他帮忙配置。
许然看着一桌子散落的配件无奈,“妈,您最近到底在做什么呢,怎么忽然开始弄这些新奇的东西了?”
以前许母可从来不会主动去买新的电子产品回来,她笑笑,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没什么,就是换个心情。”
“妈?”许然一愣,来到她面前,“您跟我说实话,又是养花又是做瑜伽又是买新手机的,到底怎么了?”
在看到母亲表情的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了许多诸如“中年出轨”等不好的念头,被许母看穿,好笑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下个月是我跟你爸结婚三十年的纪念日!”
许然抱着头也跟着笑起来。
在那个年代,许家父母两人算是离经叛道,生下许然一年后才结的婚。听说奶奶家并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婚事一拖再拖,到后来见孩子越来越大才不得不妥协。
许然没怎么见过爷爷奶奶,却知道,当年因为闹矛盾,爸妈带着他独自进城打拼。一家三口无依无靠的,凭着一股子倔强气硬生生在这个没有任何基础的城市里站稳了脚跟。
这些年下来,爸妈感情一直很好,好到有时候许然都会心生羡慕。
他笑着对母亲道,“恭喜啊。”
“怎么说的跟没你什么事儿似的?”许母道,“下个月我和你爸要请假出去旅游,你也跟着。”
“我?你俩度蜜月带我干什么?我可不去。”
他们两个好不容易出去玩一次,许然可不想他们还一天到晚操心着照顾自己。
许母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你不是我俩生的啊?”
许然知道说不过她,只能埋头给她配置手机。翻翻盒子,捅SIM卡的针不知道掉哪儿去了,便说,“我去找个东西。”
他回到房间,从抽屉里翻出自己以前的手机盒,刚一打开,一个东西掉到了地上。
是一张旧的SIM卡。许然忘了这是哪张,这两年在各种意外影响之下他换了太多次手机,也根本不记得以前的号码了。
许是无聊时的好奇心起,给母亲配置完新手机后,他将这张卡换进了自己手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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