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姻
祁聿一怔,俞薇倒有些兴趣,接过话头问:“是去度蜜月吗?”
陆卓年按住转盘,一边拿着碗勺盛汤,一边说着:“明年我肯定忙,想着也只有过年有空了。祁聿倒是假多。我想我们家肯定是无所谓的,爷爷那边也不会说什么。”说完了话,汤也盛完了,放到祁聿跟前,准备给他使个眼色。
没想到祁聿只顾低头去接汤,根本没看他一眼。
“但祁家那边呢?”陆展霆问。
在他看来,祁聿一向是懂事的,又在祁老太太身边教得克己守礼,不过是自己家小儿子意气用事,祁聿不会跟着瞎胡闹。
连陆卓年都暗叹糟糕,没有提前跟祁聿说好就先说到陆展霆跟前去了。
祁聿低头搅着陆卓年给他盛的汤,汤里的热气全冲到他的眼睛里,令人有些酥麻的难受。过了会儿,他说:“每年过年家里人最多,我们提前跟祖父说一声,他不会见怪的。”
说完,他抬起头来,“这事儿我们早就说好了,只是一直没定行程。还是卓年想得周到,知道要提前跟爸爸说一声。是我太不懂事了。”
俞薇笑道:“两个人过日子就是这样,多好。”
陆展霆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看了他许久,又看了眼陆卓年,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说:“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放心吧。”陆卓年说。说话时他又去看祁聿,但祁聿低头在喝汤,陆卓年有些遗憾,早知道就不给他盛汤了,随便夹个菜就行了。
但这依然不能减弱他内心的兴奋。
等饭局了了,两边各自回家,陆卓年才总算抓住机会问祁聿:“我给你使了那么多眼色你都没看到吗?”
“怎么了?”
“哎,我跟我爸说你不知道这事儿的。”
祁聿想了想,说:“我想,应该是没关系的。”
“不过没想到你会那么说,我以为我爸那么一问,你就会乖乖顺着我爸的意思说。”
“你都说了那么多了,我怎么会听不明白。”说完,祁聿静了片刻,“你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总不能你都顶出去了,我却在后面拖你的后腿。”
陆卓年没想到祁聿是这样想的,顿时有一种两个人当着大人的面偷偷做坏事的微妙感觉,愉悦道:“那你怎么报答我?”
“什么?”祁聿反应了一会儿,“你想要怎么报答?”
“这个得你自己花心思想才行啊。”陆卓年准备提点一下祁聿,“我先问问你,你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有没有给我的?”
祁聿一下子觉得有些尴尬:“……没有。”
“你看,我跟同事买下午茶都知道给你带一份,但是你去逛街,却不会想着给我也买件东西。你说说这是为什么,祁老师?”
祁聿沉默了半晌,说:“对不起,我没有想那么多。”
开车的间隙,陆卓年朝祁聿瞥了一眼,见他似乎真的为此有些低落了,赶紧说:“我开玩笑的。”
“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我下次会记得的。”祁聿认真道。
陆卓年本来想抓着机会瞎撩一把,转念一想,临时改了台词:“你要我说,我也不知道。这样吧,你今天买的衣服,晚上回去试给我看看,我看看你的眼光,好跟你说一下我的看法。”
“可是今天的东西都是妈妈给我挑的。”祁聿说,“我自己是没什么审美的。”
陆卓年一噎,说:“那更要给我看看了。到时候穿出去,不要丢了我的脸。”
祁聿一想,也对,便默认了下来。
一到家,陆卓年就撵着他去换衣服。祁聿有些不自在,在俞薇跟前试衣服都没有这样不自在,他说:“看一下就好了吧?”
陆卓年义正言辞道:“衣服是要穿上身才知道效果啊。”
祁聿没办法,把俞薇给他挑的礼服穿上了身,陆卓年在外头催他:“好了没有?”他才拉开门,站到陆卓年跟前去。
祁聿平时穿衣服的风格是极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朴素。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的资本,只要干净、整洁就可以了。难得他长得好,随便穿一穿,看上去也挺似模像样的。
但如今这么一比,差距立刻就出来了。穿着修身的三件式西装,真正凸显得他腰窄腿长,气质更是卓然独立。陆卓年半晌没有说话,祁聿难免惴惴不安,问他:“是不是太显眼了一点?”他总归还是习惯了将自己隐藏在安静里。
陆卓年说:“等一下。”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挑了一条深宝石蓝的领带,“换这个。”
祁聿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来,陆卓年笑着说:“你要跟我搭一下呀,祁老师。”
说着,他伸手要帮祁聿换一下,祁聿敏感地后退了一点,“我自己来。”
“放轻松。”陆卓年笑着说,亲手帮他把领带拆下来,换了新的,然后自然而然地将手滑到祁聿的腰背上,将他轻轻地推向镜子的方向,问道,“怎么样?”
镜子里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陆卓年在看镜子里的祁聿,祁聿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好了,我要去洗澡了。”
陆卓年“哦”了一声儿,将手滑下来,垂在身侧。
他突然想,要挑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才可以。
第二十九章
祁聿发现最近陆卓年时常与自己有些肢体接触,动作倒都还算自然,多数是在不经意碰到的情况下一触即离,观察陆卓年的表情神态,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便疑心是自己太过敏感。两个人住在一处,日渐亲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祁聿自己对于距离的把控一直很严格,习惯与别人维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每每被突破,便总能敏感地察觉到,有种私人领域被人入侵的紧张感。好在对于陆卓年,他还算熟悉,心理上也并无芥蒂,甚至怀着一定的好感,因此还不至于到被碰一下都浑身僵硬的地步。只是每到这样的时刻,祁聿总是难免有些不自在,对于陆卓年任何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异常敏锐,面上却得还维持着平静,默默地等待这个瞬间的过去。
陆展霆那边一松口,陆卓年几乎是立刻就定下了行程,说要去冰岛。祁聿当然没有任何的意见,但他之前的确以为陆卓年会挑一个比较暖和的地方过冬。冰岛不算太冷,但毕竟位于北极圈边缘,现在又正是冬天,冰雪覆盖,估计要准备的行头不会少。
无论如何,行程已定,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陆卓年游历经验丰富,但忙得团团转,所有的琐事情都交给唐辛维来办。那天唐辛维上门来取资料,这才算是他跟祁聿的第二次见面。祁聿为上次的事情又向他道了一次谢,仍是斯文客气的模样,然而唐辛维见他的感受却大不一样。
上次他是商业联姻的牺牲者,孤清地维持着自己的风度。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实现了大逆转——能把陆卓年拘在身边,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情。
但惊叹之余,似乎又觉得实在是理所当然。从任何角度来看,祁聿都有足够吸引人的资本。所谓内秀于心,外毓于行,这么难得的一个人,居然还有一手炮龙烹凤的功夫,分明看着君子如玉,清越似谪仙,谁又能料想得到呢?陆卓年过手的各色美人不知凡几,又是这么一个老饕,不折在这人的皮囊上,也要折在这人的手艺上。叫这会儿的唐辛维来看,那简直是折定了的,折得谁也无话可说。
然而祁聿却抱着自己的心思,觉得正好,可以向唐辛维打听打听陆卓年的喜好。那天陆卓年半开玩笑地指责他不够把自己放在心上,祁聿便在心里存了些愧疚的心思。他觉得陆卓年的确待他没话说,甚至经常好得出乎意料。而他却在这方面却匮乏得很,从来不懂得怎样去贴心小意地对待一个人,尤其跟陆卓年相比起来,便愈发愧疚。
好不容易陆卓年提及了这么一句,哪怕是开玩笑,祁聿也打算认认真真地为他选一份礼物。
唐辛维听祁聿问自己陆卓年平时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张口就道:“好吃的吧,他特别喜欢吃。以前经常出国就为了去试吃。”当然还可以顺便撩不同国家的美人,这一点他不能跟祁聿说。他看了看祁聿,脸上带着适宜的微笑,很隐晦地表达着“这一点上你已经把他满足得很好了”这一想法。
祁聿却并不满意,礼貌地问道:“还有别的吗?”
于是唐辛维又望着祁聿的脸,并且克制着自己不再去往下看他的腰腿,表现得尽量无辜,心想你长成这样,哪怕就站着什么都不干,只任他撩,也够满足他的了。
于是愈发地要感叹一下,陆卓年真是折得不冤。
“咳,”唐辛维决定强行破冰,“您是想给他买礼物吗?”
祁聿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平静道:“嗯,他之前送了我一些东西,我想要回一份礼,但是不知道选什么比较好。”
唐辛维在内心吐槽,说得这么客客气气的,不就是秀恩爱嘛,你们尽管大胆地秀,我又不会当着你的面把这口狗粮吐出来。然而面上必须显得非常专业,温声说:“其实送礼物在于心意,不管你送什么,陆总肯定都高兴。不过毕竟是第一次送,如果想不出错的话,像手表、领带、袖扣这一类的小玩意,都显得很精致,又能适当地体现亲密感。”
听到“领带”两个字,祁聿瞬间想到那天吃完饭回来试衣服的时候,陆卓年离自己那样近,他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侧,手环绕着自己的脖子,那是最敏感致命的地方。要是换个人离他这样近,手还搭在他的喉咙跟前,他一定早忍不住将人推开。
于是祁聿下意识地排除了领带这个选项,他想了想,袖扣这种东西究竟不会常用,倒是陆卓年手上戴的表他是见过的,价位也还好,在他能够负担的范围内,便有了主意,对唐辛维说:“谢谢。”
唐辛维笑了笑,微微颌首道:“您客气了。”
祁聿果然去商场替陆卓年挑了一块表,比陆卓年手上那块还要贵个几万块,装在鳄鱼皮的盒子里。然而等他拿出来,又过去了好几天的时间。
礼盒推到面前的时候,陆卓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送给我的?”
“我去商场里,正好看到了,觉得很适合你,就买回来了。”祁聿是这么说的。
陆卓年注视着他,慢悠悠地“哦”了一声,一边把盒子拿过来,一边状若不经意地问:“你去商场买什么?”
祁聿本来关注着他的动作,闻言,一下子顿在那里,陆卓年就笑了,不再难为他,打开盒子,拿起手表左右看看,说:“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