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
时隔二十四小时再见到郗白,祁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郗白睁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他只好硬着头皮来解释自己这回的“一时兴起”:“咳,这是施钧洋小舅的店,这种时候还蛮热闹。”他领着他往里走,用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如果觉得吵得话,过一会儿可以换别的地方玩。”
郗白真走进来了就觉得还好,不是他想象中群魔乱舞烟雾缭绕的迪厅,只是光线暗点的小酒吧,他可以接受。不过怎么说他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郗白紧跟在祁川身侧,小心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就是这种小白兔一样的眼神,看得祁川在心里直呼后悔。
为什么要把他往狼堆里带啊……
可他在施钧洋提议的瞬间,的确有了挥之不去的,“想见他”这样的念头。
祁川看到施钧洋那个逗比正笑嘻嘻地朝他们招手,他皮笑肉不笑地瞪了回去,像是某种警告。而施钧洋看到祁川的眼神,和白T牛仔裤干干净净的小哑巴,他笑得更欢了。
“来来来,稀客!”施钧洋从卡座上站起来,“喝什么随便点!反正我舅买单!”
郗白礼貌地朝施钧洋笑了一下,拎起卡座上的靠枕抱着坐下来。卡座的位置正对一个天花板上挂着的大屏TV,摄像镜头从鸟巢上空俯视,仪式前表演正在火热地进行。
“吃过饭了吗?”祁川坐在他身侧,转脸问他,得到一个点头作为答案。“那喝点什么吗,果汁?”
郗白继续点头。
施钧洋看了看拘谨地靠在祁川身边的郗白,又看了看从进门就开始护崽的祁川,莫名地被一种黏腻扭捏的奇怪感觉包围。不管,他还是要使坏,“哎呀来这儿喝什么果汁啊!”
眼看施钧洋不由自主地进入了夜店小王子的人设,他招手喊来服务生,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上了一排写满外文的酒瓶,还有两扎橙汁。伏特加兑柳橙,最基本的夜场喝法。他亲手兑了一杯递向郗白,祁川啧了一声刚要喷他,就被郗白拽了一下袖子。
施钧洋做东,郗白不想扫兴。只是一杯应该没事吧,况且他也有些好奇这杯看起来跟橙汁无异的酒是什么味道。他这轻轻一拽祁川就停住了,郗白朝他投以一个“没关系”的眼神,接过了那杯酒,小小地抿了一口。
这种喝法在味觉上太富有欺骗性,郗白只尝到了橙汁的味道,捧着杯子喝了一大半才后知后觉到酒味。
“你怎么笑得那么猥琐啊施钧洋?”
一道女声传来,郗白一抬头,看见了穿着小皮裙的殷染。不愧是级花,她的淡妆褪去了一些青涩,增添了一丝明艳,在小酒吧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有魅力。级花理所应当地走到校草旁边坐下,但是对于郗白的存在,她也不掩惊讶地多看了几眼。
开幕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酒吧里的气氛也达到了一个兴奋的顶点。“人到齐了!”施钧洋站在殷染边上举起了杯子,“干杯!”
同时全酒吧也有无数杯子碰在一起,冰块晃动着相撞的清脆声响被淹没在了欢呼声中。郗白看着电子屏上的烟花,余光里有祁川,还有那么多陌生的鲜活的生命。在一片嘈杂中他陷入了安静的间隙里,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属于这种地方,他习惯于呆在教室角落,或者蜗居在温馨的家庭里,不曾有人带他走进人群中央。可是这感觉很好,比他想象得要好……
要是一直有祁川在身边的话就更好了。
不知不觉好几杯酒就这么下肚了,服务生挂着职业微笑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一杯一杯地添满他们的杯子,郗白觉得旁边三人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的,脑袋稍微有些晕了……这个就是喝醉的感觉吗?好像也不差……
祁川跟施钧洋说了会儿话,他不知道他稍稍不留神,郗白这个小傻瓜就咕噜咕噜把果汁兑洋酒当成纯果汁来喝了。等他再看向郗白,对方的双颊泛起红云,眉眼间也添上了些醉意,那张一直天真无邪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祁川心里一跳,猛地按下了他捧着酒杯的手,而郗白抬眼望向他,面露疑惑和茫然,茫然后的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甜甜的笑意。
看到那么喜欢的人当然要笑呀。
在酒精的作用下,郗白处于一种反常的轻松和愉悦中。酒精壮胆,他想说点什么,但又没有在视线范围内找到纸笔,他一时兴起,干脆伸出食指,在祁川的后背上写了一行字:我去一下洗手间。
一笔一划,轻柔的,痒痒的触感带来一阵电流,祁川心脏猛跳,他春梦里那种燥热的感觉又回来了,眼前的人脸和晨间梦境里的模样重合,纯情和色/情本来就只有一线之隔。
最怕的不是天真无邪,而是天真有邪。
第19章 第十九章 错觉
“祁川?你在听我说话吗?”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的殷染往前倾了倾身,顺着祁川的目光望向了一直无声地坐在他旁边的人。可还没等她弄清楚他们在做什么,祁川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把人拉走了。
男孩在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随后就乖乖跟在他身后去往了洗手间的方向。殷染没有看懂祁川突如其来的动作,但是她隐约觉得有些微妙……她略显不悦地插了几块水果吃,转头对上了一脸意味深长的施钧洋。
“他,”殷染顿了顿,蹙着眉问,“郗白跟祁川很熟吗?”
“大概比你跟他熟一点。”
施钧洋往沙发上一靠,眼睛盯着荧幕上的戏曲表演,毫不留情地损了一句。果不其然,殷染的表情变僵,可是她难得没有找梗讽刺回去,或者是直接丢个抱枕砸他。殷染不语,施钧洋也不再吭声,只有服务生小声询问了句,然后弯腰倒满空掉的杯子。
酒精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让活跃的人沉默,让闭紧的心敞开,让骄傲的面具收起笑脸,让绷紧的灵魂找到借口放纵--它以奇妙的方式诠释着自由。
祁川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把郗白送到了洗手间门口。一个一身酒味的中年男人正好迎面走过来,步伐有些飘,眼看他可能会撞到同样有些迷糊的郗白,祁川下意识地把人拽到了自己的身后。男人蹭过他的肩走开,而这种过强的保护意识让祁川后知后觉到莫名其妙,郗白也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眼,望向祁川抓着他手腕的地方。
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贴着他的脉搏,再往下一点就可以握到他的手心,再往下一点就会变质。郗白无意识地弯起手指,但祁川却在这一秒松开了手。
“走吧。”
郗白顿了顿,找了个隔间走进去,锁上了门。
祁川放完水之后站在洗手台前等他,他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然后捧了几把凉水往脸上扑。他自认为酒量不差,至少目前还没测出来上限,但是今晚这才碰了几杯,祁川竟觉得自己已经醉了。他撑着光滑的大理石台面甩了甩头,想把心里的那股燥热压下去。
这不对,以前安静乖巧的郗白是帮他降火的那一个,但是现在他突然又变成了火上浇油的角色。准确来说郗白也没做什么,只是他起了欲念。
他没醉,他清醒得不得了--他好像发现了问题所在。
喝醉了的漂亮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他的动作还是那么轻缓,几近于没有声音。可祁川知道自己在渴望他的声音,而这不是单纯的“想听”或是在意“声音”本身,他想要更多。那些曾经闪过一瞬的邪念又变本加厉涌了上来,他想污染这面白色--不是,他想在这面白色上画满他的印记。
郗白拿纸巾擦了擦手,祁川没有回头,但两个人的目光在镜子里碰在一起。是错觉吗,他竟然也在郗白的眼睛里看到了迷恋。这太可怕了,诱人的禁果不知道自己已经滚过了红线,祁川避开目光,强迫自己不再看他。
四个小时的开幕式过去一半,祁川压根不记得自己看了什么,又和施钧洋殷染说了什么话,他刻意不再过多地在意郗白,直到男孩的小脑袋一歪,撞到了他的肩头。
祁川整个人僵住。
郗白软软地吐出一口气,他困倦地眯起了眼,努力坐直了身子。
“钧洋,我先送郗白回去了,代我谢谢你小舅。”
祁川吧嗒吧嗒压下打火机,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他站起身朝余下二人打了个招呼,拽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傻乎乎灌自己酒的郗白,径直往外走。
殷染总觉得不对劲,下意识要追,施钧洋不算温柔地把她扯了回来。
“你干嘛!”
殷染总算忍不住把无名火喷在了他身上。祁川这晚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他一直心不在焉,表现得比以往还要冷淡。
施钧洋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对着她挑眉道,“不用追。”
--晚了。
“你……”
殷染欲言又止了半晌。有些话她一直不想说的,她也不是傻子,但此时的委屈和失落达到高峰,她忍不住竖起了刺,好像刺到别人她就能好受了似的。
“施钧洋,”殷染定定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施钧洋愣了一秒,然后又换上了那种没心没肺的笑脸,甚至还举杯向她,然后仰头灌了个干净。女孩的漂亮的杏眼里晕上了一层雾气,“可我喜欢祁川,你知道的。”
“我知道啊。”施钧洋提起一扎橙汁,给殷染的杯子倒满,“可是怎么办呢,我们都不太凑巧。”
谁还没在十七八岁有个求而不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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