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
会很奇怪很突兀吗?郗白已经不想去纠结这种问题了。
祁川对他的好让他胆大包天。
可是这回轮到对方不见了。郗白确认祁川上午没有比赛项目,他也找过了班级器材室和楼顶天台,哪里都没有少年的影子。现在他回到了操场,心想哪怕碰见施钧洋也好啊,结果施钧洋也不在。那如果……
郗白和坐在一排女生中间的殷染对上了视线。其实她早在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没想到过了半小时他又来了,看起来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男孩的表情有些纠结。
殷染站起身走向他。
“施钧洋请假了,祁川……祁川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你是要找他们谁吗?”
虽然殷染总是表现得很强势,但是久而久之郗白也发现了,她其实就是个小刺猬一样的热心姑娘。他摇了摇头,朝她感激地微笑了一下。
这一笑倒是让殷染愣住了。哑巴学霸和她最初在夏天见过的样子不同了,他剪短了厚重的额发,摘掉了老气的眼镜,最重要的是他敢于回应她的目光,不再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了。的确,当她回到座位,旁边的朋友还会好奇地询问,刚才那个小帅哥是谁?
殷染没能猜到使他改变的理由,就算她知道那可能与祁川有关。她犹豫了半晌,发了条短信给祁川说,刚才九班的那位有来找你。
祁川没有来学校,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单纯地睡过了头。昨晚和刘经理通话之后他登上游戏,发现自己的排名掉了,就想顺势打几局。网瘾少年说的“几局”才不是几局,他热血上头,把前段时间掉的名次追上来一些,转眼都已经日出。当那股劲头过去,积攒了一下午加一整夜的生理疲倦涌来,让他断电似的沉睡了十多个小时。
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大下午了,祁川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好像在梦里跟人打了一架似的,他全身都疼。他从枕头边摸出了手机,眯着眼看了看--靠,小白兔还是没有回短信。少年转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心说这小家伙胆子肥了,真不怕他逮住他这样那样……
好吧,其实是他不敢直接打电话过去找人家,更别说对他做什么。
祁川本来想一直躺到晚上直接去火车站的,可是紧接着他看到了殷染的短信。郗白在找他,郗白还愿意面对他就说明情况不算太糟?或许自己潜意识里知道,那么乖巧的孩子不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也不会怎么让他难堪,所以他才敢不管不顾地将告白的话说出来。
真是狡猾的自己。
祁川从柜子里翻出了个稍大的旅行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魔都之行的衣物,然后去浴室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到底还是年轻,过量运动加通宵的后遗症并没有明显地表现在他的脸上。他对着镜子刮干净胡茬,理了理头发,然后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半晌。看来还是得感谢一下生父母的基因,再此之前他没觉得颜值有什么太大用处,但是如果能用这张脸骗走小白兔,那也不错。
少年打了辆车去学校,一路都在思考还有什么帅气的台词可以说。同一时间,对此浑然不知的郗白正坐在操场上发呆。
果然还是先回一下短信比较好?祁川有什么事在忙吗?再等等他会出现吗?或者……其实还有一个祁川可能在的地方,他没有去找。
小金牛的固执作怪,既然昨天他逃掉了,现在应该由他跑着去见他才对。虽然祁川说过不要再一个人去那个地方,但是现在还是大白天,应该没有关系吧?
从未迟到早退过的郗白,有生之年第一次“早退”。反正班上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不见,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这么想着,他居然还隐隐感到兴奋,他从学校后门溜出,踏上了他的冒险之路。
下午四点的平凉街比夜晚冷清得多,公车站前的臭豆腐摊都还没摆出来,有环卫工在收拾街口的垃圾桶,竹签纸碗烟盒小广告一股脑地倾倒而出,蝇虫飞舞。几个装扮得略杀马特的男男女女站在美甲店和洗剪吹的门口抽烟,郗白快速地从他们身侧走过,低着头不想与任何人对上视线。小巷其实不长,水泥地上流淌着不知名的脏水,郗白小跑着冲进蓝狼,他头一次觉得一家黑网吧也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当然,一分钟以后他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毕竟是周五下午,网吧里的人还是挺多的,大致环视一圈,郗白满眼都是黄白相间的体校制服。青年们把烟别在耳后,围成一团湿笑着,某台电脑突然公放出了一声拔高的呻/吟,听得郗白心里一惊。太糟糕了,和祁川一起来的时候他也没觉得这里这么糟糕,可能因为以往他九点九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祁川身上。
一片肉眼可见的烟雾中,他同样没有找到少年的身影。他不敢往深处走,只得到收银台前找人帮忙。可惜这个点坐班的也不是孟老板,一个画着亮粉色眼影的小妹正撑着下巴看着他。郗白从书包里翻出了纸笔,写了大大的一行字:请问孟老板在吗?
“老板晚上才来。”小妹挑眉打量着他,“要开机吗,不要证。”
郗白猛地摇摇头。小妹看了他两眼,就把头低下去继续玩手机了。郗白咬了咬牙,又写了一行字塞到她眼皮低下:那Q1在吗?
“不在不在。”她有些不难烦地朝他摆了摆手。
好吧。郗白垂下脑袋往外走,他也有点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你在哪里?郗白在短信页面上打下这几个字,可他正要点击发送,手中的手机突然被人抽走了。
男孩双手一空,茫然地抬起头,看见面前五个黄白制服堵住了网吧门口,迎面将他拦住。烟味酒味和奇怪的香水味混在一起,太糟糕了,郗白看清楚了战野的脸,寸头青年半眯着眼睛望着他,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唉?你不是那个和Q1一起的……真巧啊。”
郗白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在这场暗恋游戏中,他终于以身涉险。
一声气/枪打响,一排少年倏地冲出起跑线。一百米短跑的输赢好像就在眨眼间,操场上加油助威的声浪达到一个顶峰,然后又消散开来。祁川向看台一角走去,那个之前被他绊过一脚的胖子看到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少年轻笑了一声,抓住旁边一个看起来正常一点的女生问了句,“郗白在吗?”
女生抬头看见来人,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帮他环视一圈,“……没看见他,不知道,可能在班里吧。”
祁川道了声谢,又往九班的区域里走了些。怎么重点班的人看他都跟看什么稀奇物种一样,他挑了挑眉,迎上那一道道好奇又不敢直视的目光,干脆朝全员问道,“有人知道郗白在哪吗?”
一众人不是不吭声就是摇头,其中一个女孩想了想,提议道,“问问班长?曾孝军!郗白请假了吗?”
被唤到名字的人正是刚才那个胖子,祁川偏过脸一看就乐了,哈,这逼居然是班长。他扯了扯嘴角,往他那儿跨了两步,“郗白在哪你知道吗?”
曾孝军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谁知道啊。”
祁川本来就没打算从这傻逼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笑了笑,从他身侧走过,故意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肩,就像对方之前撞郗白的那样。曾孝军敢怒不敢言,对着少年笔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谁还不比谁幼稚了,祁川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记仇。他看了看手表,只剩一个小时的时间了。这是在玩什么捉迷藏吗?祁川找过了操场器材室教学楼,然后爬上楼顶吹了会风。操场上的人变成一个个小黑点在他的眼皮下移动,周围街道因为落满了银杏叶而变成金黄色的长线,远方的天际泛起橙红。
夜晚要降临了。
你在哪里?祁川在手机上打下这几个字,心想着如果小白兔还不理他,他就只能等到从魔都回来再到他们班门口堵人了,绅士了太久,他都快忘了自己不良的本质。
可还没等他按下发送键,一则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人:小白兔。少年扬起了嘴角。这么默契吗?他赶紧按下了接听键。
然而从乐园掉到深渊就只要一句问候而已,祁川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嘴角。
“哟,Q神?”
第二十七章-吻血
麻将桌上传来哗啦哗啦的洗牌声,男人们大声笑骂着。旁边台球碰撞的声音也很清脆,寸头青年把长杆架在肩上,流里流气地在桌边晃悠,嘴里嘟囔着几句脏话。烟雾缭绕的屋里,每个人都似醉似醒。
郗白脸色煞白地坐在角落破了皮的沙发上。时间过去多久了?他从窗边的夕阳余晖中判断不出什么,难熬的时间被拉得无限长,他如坐针毡,搭在腿上的十指绞在一起,手心全是冷汗。
他暂时还没有被怎么样,但是这个氛围所营造的心理恐惧已经让他无法思考。战野他们把他带到这里,期间无论说什么他都不吭声,他们嗤笑了几句就打起了桌球,时不时将视线扫过他,还伴着一两句调戏。
白球进洞,战野操了一声,把球杆往桌面一甩,骂道,“怎么他妈这么慢啊,等他来黄花菜都凉了!”
恶寒遍布全身,郗白闭上眼睛轻颤着吐出一口气。他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之前也不可能想象得到,有一天他会被当做谁的筹码来要挟祁川。
“喝点什么吗?”战野转而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对他露出一个轻挑的笑脸,“等急了吧,你说他怎么这么慢啊。”
这个人喝多了,不知道是前一晚就宿醉了还是怎么样,战野的身上带着一种陈旧腐败的味道,让郗白觉得很恶心。而且他好像绷着什么坏情绪似的,刻意去笑的样子让人觉得脊背发凉。郗白偏过脸不去看他,战野的目光走过他白皙的颈侧,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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