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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水为湛

作者:边想 时间:2020-11-02 01:42:50 标签:都市情缘

他告诉唐湛,自己即将来华担任久安资本中国基金的全球执行合伙人,想邀请唐湛担任GP,与他一同玩转金融界。
唐湛没有盲目应下,而是问他:“你心里有没有目标领域?”
“TMT吧,互联网才是未来。”
现在很多人都喜欢投TMT,也就是所谓数字新媒体产业,稳中求胜,容易出成绩,唐湛倒是认为皆可一试,毕竟风投风投,有风险才好玩。
“丑话说在前头,要我担任合伙人,项目必须得我自己挑。而且我喜欢投人,比起项目的潜力,我更相信人类的潜力。”一个项目就算有再好的前景,没有好的领导者也是白瞎。同理,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就算自身行业再不被看好,也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夏翰点了点头,对他的话无比赞同,在唐湛实习期间,他就发现对方眼光毒辣,见解非凡。有一次在同一领域的几家公司里,夏翰举棋不定要投哪一家,询问唐湛意见,他一开口就无比确定地告诉他,a公司。
他好奇地问对方,为何是a公司,唐湛回答道:“和这几家公司接触下来,他是唯一一个展现了自身个人魅力以及良好口才的leader。而且他的员工非常敬爱他,愿意跟随他,这是一个成功的创始人必不可少的。”
事后证明,唐湛是对的,没有几年,a公司异军突起,成了领域里的佼佼者领头羊,更有吞并同行独占鳌头的架势。
夏翰也因为这笔成功的投资,在久安资本站稳脚跟,为他争取来华担任地区负责人打下良好基础。
“你是个天生的投资者,你父亲不该无视你这颗瑰宝。”风投多和商人打交道,唐家作为商之大家,有许多事是瞒不过风投圈的。
比如唐湛私生子的身份,再比如唐山海对他放任自流的态度。
唐湛这话听了不止一遍了,早就已经麻木。
他打了个呵欠道:“大女儿漂亮能干,小儿子乖巧可爱,当中那个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夏翰没有别的事了,见他困乏,不欲打扰他休息,便就此结束了通话。
又过了两天,孙嘉然和周晖可算是要走了。
唐湛开车将他俩送到机场,回程的时候路过温泉村。他也是闲的,觉得回酒店不是健身就是睡觉,还不如去找郁吉吉那个小骗子聊聊天。
除了唐佳聪那惹人厌的小胖子,他对别的小孩子还是很待见的。
停好车,一路步行到郁吉吉家,照旧沿途牛粪陷阱接连不断,唐湛走得辛苦,跟跳梅花桩似的。等接近郁家那破瓦房,未见其人,声先出。
一阵苍劲古朴的弦乐声缓缓传来,音色介于琵琶和吉他之间,十分脆亮圆润。听着有种夏蝉鸣叫之感,就是曲子有点悲,让唐湛非常想立在郁家门前背手赋诗一首。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起兮不复还……
他寻着乐声走进大门,一眼瞧见郁泞川穿着件白T,坐在院里台阶上,怀里抱了把什么乐器,嘴里的半支红梅还燃着烟。
唐湛没想到他还有这才艺,一时都有些呆了。
琴音忽地急促起来,犹如金戈铁马横越沙场,郁泞川戴着甲片的手指飞快拨动琴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有发现唐湛的到来。
纷乱的弦音戛然而止,郁泞川按住琴弦,完成了自己的演奏。
原本寂静的小院忽然响起掌声,郁泞川猛地睁开眼看过去,就看到唐湛站在不远处,眼带笑意地鼓着掌。
郁泞川将琴放到一边,取下嘴里的烟问:“你怎么来了?”
唐湛见他不弹了,心里很有些可惜。
“来看看你弟弟。”他如实回答,“他人呢?不在吗?”
他朝屋里探头张望,没见郁吉吉人影,想来人是不在家里。
“今天返校,他去镇上了。”郁泞川本是坐在第二格台阶上,这会儿收回一条腿,手肘撑着膝盖,捏住那支红梅深深抽了口,又缓缓吐出。
唐湛见他五官都要被烟雾遮盖,忍不住道:“少抽点,你才多大烟瘾就这么重?”
郁泞川看他一眼,像是故意一般,将烟叼在嘴里,又吸了口,随后含着那口烟,朝唐湛方向吹了过去。
明明吹不到多少,在碰触唐湛前那烟早就化为无形,他却仍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心脏剧烈颤抖了一下。
“我成年了。”郁泞川夹着烟,下巴托在掌心,总是过分成熟的眼眸里,升起点属于少年人的叛逆。

第十一章
唐湛喉头微动,觉得有些痒。
“靠,我的烟瘾都被你勾出来了。”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自己那包万宝路,抽出一根,见郁泞川的已经只剩个烟嘴,朝他嘿了声,将那根烟丢了过去。
郁泞川接住了,没有立刻点燃,而是放在指尖把玩。
“谁让我刚刚少抽点来着?”
唐湛用手护着火,低头点上了嘴里的烟,闻言笑眯了一双桃花眼。
“你这人怎么这么得理不饶人呢?”他喷出一口烟,薄荷的味道瞬间在四周弥漫开来,“你大伯呢?”
他都站好一会儿了都不见人给他倒茶,该不是又病了吧。
郁泞川冲身后指了指道:“屋里睡觉呢,他上午刚在屋后头锄了地,累着了。”
农村娱乐少,不是看电视就是打牌,郁泞川家就一台破破烂烂的小电视机,一共只能收到三个频道,看久了还会突然黑屏,连郁吉吉都嫌弃。郁大磊倒是喜欢看人家打牌,但有一次他看着看着突然发病了,倒在地上抽搐的样子吓坏了不少人,之后别人就不让他看了,为此他还难过了好久。
也只有种种地,喂喂鸡鸭,是他有限的能做的几样事情。
唐湛道:“种地好,锻炼身体。我是不会种,会种谁还去健身房啊,我直接种地就行,还能晒个日光浴!”
植被茂密的地方这蚊子就奇多,乡下更是如此,偏巧唐湛特招蚊子咬,来回走动还好,这一站着不动,没多久就觉得脖子上胳膊上痒得慌。
他来回甩手,原地跺脚,都不管用。那蚊子跟不要命一样,还是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撞。
“你都不会被咬吗?”唐湛不可思议地瞧着坐在台阶上气定神闲的郁泞川,观他肤色白皙,裸露在外的地方连个红痕都没有,不由啧啧称奇。
郁泞川将烟蒂按熄在台阶上,用着缓慢地语调道:“我不招蚊子咬,只有你们这些大少爷,皮肤嫩血肉香,才格外引蚊子。我们皮糙肉厚的,它们想咬也要思量下会不会叮不进去,半路把口器给折了。”
唐湛觉得郁泞川可能对“皮糙肉厚”这词有点误解。他一巴掌拍在脖子上,摊开手一看,掌心一包血,拍死一只小黑飞,脑海里立马浮现一句广告词:皮薄馅儿多,一口全是汁。
他不自觉抖了抖,就见郁泞川起身回了屋里,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瓶绿油油的花露水。
“涂点吧,解痒。”
唐湛接过瓶子,蹲院子里给自己身上的包一个个涂上花露水。
他咬着烟,口齿不清道:“你们家要是人都不在,大伯犯病了怎么办啊?”
现在是暑假还好说,等郁吉吉去上学了,郁大磊一个人在家,犯病了摔倒了没人知道,出了事可怎么办?
他就是老妈子心态,觉得和这家人有点缘分,就控制不住想了解更多。
郁泞川道:“平时家里没人,就把他送到村头郁韦他们家。郁韦你还记得吗?就当初跟吉吉一起骗你那小子,矮矮小小的个子。他爷爷和我爷爷是堂兄弟,我家也算和他家有点亲戚关系,他们会帮忙看一看我大伯,晚上再由我们领回来。”
短短几句话,分明也不如何煽情,听得唐湛心里却是一阵阵酸涩。
小小年纪就要为生计奔波,还要照顾病人,弟弟又是个不省心的熊孩子,真是不容易。
唐湛想着能不能回去跟他领导提一下,给他把工资涨一涨,不动声色的帮助一下这家人。
他知道郁泞川心气高,就不想帮的太明,怕对方瞎想。
“你刚刚弹的什么?”他目光扫到一旁搁着的乐器,仔细一看,有点像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说书人弹奏的乐器,细长的颈,就三根弦。
“三弦。”郁泞川答,“就觉得无聊,弹着玩玩的。”
唐湛在音乐方面的造诣不高,听不出他这个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但如果业余的也能弹成这样,那郁泞川天赋可以说很不错了。
他对这种民族乐器充满好奇,忍不住就要上手摸。
“这个是什么皮做的?我瞧着有点像蛇皮啊。”唐湛摸了摸琴鼓的地方,能摸到隐约的鳞片的触感。
郁泞川手指摩挲着琴头的蝙蝠骨花,道:“就是蛇皮的,蟒蛇皮。”
这把琴还是郁泞川的母亲留下的,作为少数民族,能歌善舞是她的天性,而她把这种天性也遗传给了郁泞川。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弹奏三弦,甚至自学了五线谱,《梅花调》、《夜深沉》、《塞上曲》,这些高难度的曲目,他甚至不用看谱就能自如弹奏。
弹拨类乐器,一般都要佩戴假指甲,郁泞川也不例外,右手缠着五枚假指甲,各个色如琥珀,由玳瑁制成。
这会儿也不弹了,他就想将假指甲卸下来。
他用的是胶布缠绕的方式,粘性挺大,一只手不太好卸。唐湛见他吃力,主动上前帮忙。
“我来我来!”他也没有什么男男授受不亲的顾虑,一把就将郁泞川的手指给握住了。
郁泞川差点没一脚将他蹬出去,刚要甩开手,见对方注意力都在他手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的确是在认真给他卸甲片,并不是借机想做别的。他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多想了,蠢蠢欲动的脚和手这才按捺下来。
“你今天不上班吗?还是夜班?”唐湛将假指甲卸下来,指甲片归指甲片放,胶布归胶布放,没一会儿就全都搞定了。
郁泞川别扭地收回手,暗暗搓了搓指尖,仿佛是想将唐湛的体温搓掉一样。
“我不做了。”
唐湛拨弄指甲片的动作一停,诧异地抬头:“不做了?”
郁泞川垂着眼,掩去眼里沉郁的情绪,将指甲片归到掌心,又拿起一旁三弦,往屋里走去。
唐湛蹲在台阶下,愣愣望着他背影,半天捏住嘴里的烟,用力按向地面。
郁泞川放好了琴,又从屋里出来,手里多了杯白开水。
“家里没茶叶,你就凑合着喝吧。”
唐湛盯着摆到自己眼前的那杯水看了片刻,又去看眼前的郁泞川,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点什么。
“是不是他们把你辞了?”
疑惑过后,他很快想明白,郁泞川这家庭条件根本不可能主动辞职,他不做了的原因只可能是诺亚不要他了,让他滚蛋。
“是我不想干了,里面的人际交往太复杂……”郁泞川不知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唐湛一听是他自己不想干的,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想到以后不能在酒店里巧遇对方了,他这心里还有几分小失落。
唐湛在郁家又待了会儿,直到郁大磊午睡醒了,郁泞川听到响动要去照看他,唐湛见他忙,也就不欲打扰他,与他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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