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水为湛
作者:边想
时间:2020-11-02 01:42:50
标签:都市情缘
老实说,如果是周晖或者孙嘉然的亲人生病住院,他或许会替他们担忧,但绝不会千里迢迢从一个城市打飞的赶到另一个城市,只为了……为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稀里糊涂,火急火燎,就想马上、立刻赶到对方身边。
这样明显,几乎要跃出胸膛的激烈情感,难道还不够清楚明了吗?
他心疼对方,爱护对方,急对方所急,想对方所想,到底是因为把他当弟弟,还是因为……觊觎已久?
他捂着心口的位置,这里正为着能见到对方而感到欢欣雀跃,他已经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房门缓缓打开,郁泞川盘靓儿条顺儿地出现在唐湛眼前,简直让人眼前为之一亮,连破败老旧的招待所,都仿佛被他照亮了那么一点。
郁泞川刚要启唇,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唐湛一把扑上来抱住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唐湛在郁泞川耳边轻声念着,就如昨夜郁泞川隔着手机安抚郁吉吉那样,带着抚慰人心,叫人平和下来的力量。
郁泞川做惯了别人的支柱,在唐湛抱住他之前,他从不觉得自己需要依靠。可当唐湛抱住他那一瞬,他的心突然如同一团在火中融化的玻璃,前所未有地柔软下来。
仿佛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郁泞川在僵硬片刻后,更用力地回抱住唐湛,鼻尖抵在他的肩头,深深地吸取着对方身上带着烟草气息的体味。
36
招待所虽然又破又小,却是离医院最近的一家旅社。唐湛知道郁大磊的情况随时都会有变化,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也只有这个选择。
郁泞川原以为唐湛只是暂时过来看一看他,坐一会儿就要去诺亚,毕竟那里环境好,住得舒服,没想到对方箱子一开,拿出各种东西摆到了桌子上。
郁泞川越看越不对:“你做什么?”
唐湛将自己的发蜡摆好,电动剃须刀摆好,笔记本摆好,不大的桌面上瞬间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留下来陪你啊。”
郁泞川环伺了一圈周围,墙上霉点重重,被褥和床单上满是可疑的污渍,就连窗户玻璃上都结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医院走廊的环境恐怕都要比这里好,唐湛一个大少爷,哪里待得惯?
“不用……”他一把抓住唐湛的手腕,阻止他再继续往外掏东西,“你去诺亚住吧,加护病房一天就开半小时,我一个人在这足够了。”
唐湛都追到这个地方来了,再让他走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
他反手握住郁泞川的手掌,半真半假道:“我赶了一天的路,现在好累,你让我在你这儿睡一晚吧,明天我再走。”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郁泞川不疑有他,只是……
“这张床我们两个睡有些小,”他看着身后1米2的床,为难道,“要不我再去给你开间房?”
唐湛没觉得这床小,不仅不小,该说这床实在是太正好了。
“不小不小,干嘛浪费这个钱,凑合一晚得了。”唐湛制止他,一屁股坐到了并不柔软的床垫上,往后躺下去,“侧着睡还是挺宽敞的。”
平时花钱眼也不眨的人,今天教育他不要浪费?郁泞川心道这太阳明天怕不是要打西边升起吧?
既然唐湛自己都不介意这简陋的条件,郁泞川便不再劝他。反正就一晚,将就将就也就过了。
招待所破归破,但该有的设施却一样不少,连转身都难的一间房里,还给配了浴室——只是喷淋都生了锈,水也时冷时热。
待唐湛洗去一路风尘,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就见郁泞川已经给他从外面买来了饭。
疲劳在洗好澡之后稍有缓解,肚子却在闻到饭香后更饿了。唐湛说了声谢谢,接过那盒盖浇饭,心满意足地坐在床沿扒拉起来。
郁泞川看他头发还在滴水,轻叹一声,将挂在他脖子上的毛巾拿过来,单膝跪在床上替他擦起了头发。
唐湛享受地微眯了眼,彷如一只餍足的猫。
他刚刚明了自己的心意,这样亲密的互动对他来说简直太刺激了。
痛并快乐着,大概说的就是他此时的状态。
他想要亲吻对方,抚摸对方,拥抱对方,可他又知道,自己只要越界一步,就会毫无疑问的惹怒对方。或许还会觉得他和郑德庆是一类人,都是贪图他年轻的肉体,才会这样帮他。
唐湛想到自己提出要资助郁泞川那晚,对方误以为他想睡他,当时那个脸色,那个表情,吓人的很,唐湛一辈子都忘不了。
想当初他还让秦逍不要打郁泞川的主意,结果现在他也在打对方的主意,打脸来得太快了。
唐湛想着想着愁绪万千,不禁长叹了一声。
“叹什么气?”郁泞川停下动作,“你没听老人说过吗?吃饭的时候叹气,会穷的。”
唐湛戳了戳碗里的饭,吃着都觉得没那么香了。
“那就穷吧,反正我家有很多钱。”
他话音未落,郁泞川隔着毛巾用力搓了搓他的脑袋。
“瞎说什么呢!”
替唐湛擦完头发,郁泞川起身也进了浴室。等他再出来时,唐湛已经躺床上玩手机了。
一张窄小的床,两个大男人。先前郁泞川还不觉得如何,现在万籁俱寂,就要躺到上面,与唐湛同被而眠,忽然变扭感就上来了。
唐湛装模作样玩着手机,其实一直在用眼角余光注意着郁泞川。
他见他走到床的另一边,小心掀开了被子,像是害怕惊动什么,无声又谨慎地钻进了被窝。
被子是唐湛盖过最不舒服的,担当染上另一个人的体温后,却无端变得蓬松又柔软起来。仿佛是睡在云朵里,让唐湛舒服地想要喟叹出声。
郁泞川背对着他,悄悄合了眼。他睡得当心,紧贴着床沿,没有碰到唐湛一丝一毫。
唐湛划拉了半天手机,直到身旁的人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这才关了灯,往下滑了一段,面对着郁泞川闭上了眼。
郁泞川睡到半夜,感到身后仿佛有只大火炉。它紧紧贴着自己,巨大的热量几乎要将他灼伤。他被它逼到了一处悬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要粉身碎骨。
前有狼后有虎,郁泞川陷入了两难。
这时,那火炉竟伸出两条巨大的铁锁,牢牢缠在他腰上,拖着他一步步往它而去。
郁泞川挣扎着从梦里醒来,惊险地发现自己差一点就要被唐湛挤到床下去了。他瞥了眼身后,唐湛倒也不占床,只是严丝合缝地贴着他,一直将他往前拱。
还真是悬崖和火炉啊,身体上感受到的一切,都投射进了梦里。
他艰难地转过身,想要推醒唐湛,可对方完全睡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干脆换到另一边睡吧……
郁泞川见叫不醒他,就想跨过他睡到面积更大的那一边床去。
他艰难地在黑暗中摸索,本来已经快要完成换位,唐湛却在此时突然翻了个身,让正撑在他上方的郁泞川一下子失去平衡。
唐湛睡得香甜,被从天而降一堵肉墙压得差点憋过气去。
他受惊猛地睁开眼,一声“救命”还没喊出口,就被近在咫尺的美颜震得脱口而出了一个“操”字。
月光透过单薄的窗帘照射进来,朦胧的光线下,唐湛能清楚地描摹出郁泞川完美的五官。
“你……”唐湛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这样剧烈,这样大声,是不是已经被对方听到了?
虽然隔着层被子,虽然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唐湛还是每寸肌肤都战栗起来,紧张的口舌发干。
“对不起,吵醒你了。”郁泞川也是被刚才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整蒙了,回过神立马撑起身子跟唐湛解释,“就是……你一直往我这边挤,我只好和你换个位置睡。”说着他往边上挪了挪,躺到了另一边床上。
唐湛双目直瞪瞪望着黑暗里的天花板,脸还留有余热,小心脏却渐渐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唐湛干巴巴说了句,翻了个身,背对着郁泞川再次闭上了眼。
原本他还想多在这蹭两天的,现在看来也不成了,和这小子睡一张床旖旎是旖旎,要命也是真要命。
他年纪大了,一直憋着,是要憋出毛病来的。
第二天,如唐湛自己所说的,他果然就只是暂住一晚,早上收拾了行李,便又移驾去了诺亚。
只是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早早的来找郁泞川,再待到不能再待了才走。
37
郁大磊最终在入院第五天时醒了过来,只是脑溢血凶险万分,他的身体各项指标都要慢慢恢复,心急不得。
医生说他运气已经很好,太多都是再也醒不过来的。
等他情况稳定,从加护病房出来,郁丽带着郁吉吉便迫不及待地来看他了。
不过郁丽没想到唐湛也在,进门就愣了一下。
唐湛主动与她解释:“我来江市有些事,正好听说大伯病了,就来看一看他。”
郁丽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他,同他说起那一日的惊心动魄:“还好是救回来了,医生也说差一点,可吓人了。”他叹口气,“只希望大磊叔这次之后能否极泰来,以后都顺顺利利的,再也不要这样吓人了。”
唐湛看向病床上还不太能说话,但是已经睁开眼的郁大磊,由衷道:“会的。”
郁吉吉趴在床边,紧紧盯住郁大磊。
“哥,大伯会好起来吗?”他被吓狠了,胆都快破了,以致到这会儿还没有什么安全感。
郁泞川正替郁大磊擦身,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正在一点点好起来吗?”
郁吉吉撅了噘嘴:“可是大伯还不能说话……”
唐湛听到兄弟俩的对话,插了一句:“你以为你大伯是超人啊,这才几天?脑袋上开刀,哪有这么快好的。”
郁泞川将毛巾丢进水盆里,往郁吉吉方向塞了塞:“去,倒了。”
郁吉吉接过了转身就要往外走,郁丽追过去:“欸我去我去,吉吉,等等我呀!”
郁泞川本要叫住她,奈何对方走得太快,病房里又有在睡觉的病人,不宜大声喧哗,他只好看着她与郁吉吉一起消失在了病房外。
唐湛见人走了,凑到郁泞川身旁压低声音问他:“累吗?”
转到普通病房后,郁泞川白日里只能坐在椅子上干熬,晚上就躺在问医院借的折叠床上陪护。别人想换他,都让他拒绝了,说一共请了十天假,这十天里他能自己照顾郁大磊,十天过后等他要回学校了再麻烦乡里乡亲。
他不说唐湛也知道,他只是不想麻烦别人。
唐湛心疼他,每天都会从诺亚给他带饭,还会替他看着,让他下午回招待所睡个午觉,洗好澡换了衣服再来。不得不说,有了唐湛的帮忙,郁泞川确实轻松不少。
“不累。”郁泞川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摸一摸郁大磊的额头,确认他有没有发烧。
“不累也坐下。” 唐湛按着他坐到床边唯一一张椅子上,给他按揉起肩膀。
他手上力度正好,手法专业,没按两下郁泞川就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