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我叫外卖
“干嘛呢你?”纪雨石在擦地。除夕夜小光肯定不回家了,就算他要走,他哥也不舍得,他就想给孩子腾个地方打地铺。
杨光讪讪收回手,很懵懂地看向新窗帘。从前屋里可没有,因为很少有人会往地下室里看。他不禁想到加了窗帘是为什么。
“哥……我自己来擦吧,你还没好呢。”杨光抢着干活,“这屋里是你收拾的啊?还……挺好看的。我也喜欢这个帘子。”
“喜欢哪个?哥给你买一套,包邮呢。”纪雨石大大方方承认,“诶你手机给我一下。”
杨光摸了下裤兜。“干嘛啊?”
“给你加WiFi啊,你哥不买我给你买,一会儿咱仨看跨年晚会。”纪雨石伸着手问他要。不就是一个手机嘛,这孩子支吾什么劲儿。
“啊?等等啊,算了……还是我自己弄吧。”杨光不敢给,因为相册存了纪雨石的照片。就几张,都是自己偷着拍的。其实纪雨石和哥哥好了他特别高兴,是发自内心高兴,但还是偷偷存了几张。
纪雨石的家务活干得热火朝天,给他说了个密码。杨光听这串数字耳熟得很,是他哥的生日。
“哥……”他耳朵热了,说不清道不明心里也热了,羡慕,又觉得他哥和纪雨石真好,“哪个是你的WiFi啊?”
“找那个littlestar,都是小写字母的,看见了没有?”纪雨石擦好地板,开始给小光铺个地铺。
杨光真的是特别羡慕了。“为什么叫littlestar啊?我看你们床……床上那个也是星星,你喜欢啊?”
“你哥的小名啊,好听不好听?”纪雨石把自己的床垫铺到地上,这可是师兄的宝贝弟弟,他得拼命疼,连枕头都舍得给自己的,“小星星,特可爱吧?”
“嗯,可爱,哥你真疼我哥。”杨光心里火烧火燎的,一看这枕头眼熟,是纪雨石自己用的那个,“嘿嘿,哥你也疼我,这是你的。”
“可不是,我怕你落枕了。”纪雨石有些渴,拿兄长派头指挥他,“去,给哥找个冰雪碧去。”
“诶!”杨光不敢多想,给他拿个饮料就开心。拿回来并排坐地铺,他看纪雨石喝雪碧,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喉结上。
“哥,我听别人说,弄这个……这个什么吻痕的,特疼。”杨光出神地看,随即用力地保证起来,“用不用我和我哥说说去,叫他别弄这些!”
吓得纪雨石瞪大了眼睛,又笑成漂亮少年,懒洋洋地揽过小光的肩说:“你这是心疼你哥还是心疼我啊,怕我欺负他是不是?真不是,我可疼他了,把他当媳妇儿疼。你看屋里这些,哪个不是买了哄他高兴的。况且这也不疼。”
猛地纪雨石明白些什么,小光这孩子晚熟,估计是……好奇了。
“真不疼啊?”杨光确实好奇,好奇得脸都红了。
“真不疼,不信我给你弄一个。”纪雨石朝他wink一个,抱着脖子扑过去闹。
杨兴端着洗干净的水果出来,就看纪雨石搂着他弟,拿一根吸管吸脖子呢。小光已经吓傻了,背脊直得僵硬,用求救的眼神看自己。
“你干嘛呢你!”杨兴刚觉得自己把这人摁住了,现在发现错了。
“诶呦,师兄你轻点儿,我底下还疼呢。”纪雨石说完知道不好意思了,并着腿揉膝盖,“是叫人踹的那地方疼,我这不是给孩子伪造一个草莓印嘛。”
“他还上学呢,你伪造什么草莓印,找收拾吧?”杨兴真心认定纪雨石就是专程气自己而来的,从高三那年气到现在,“你也是……”他看向小光,弟弟紧张得手都没地方放了,态度一下柔和几分,“给哥哥让个地方。”
“诶,哥你坐……”杨光傻傻地往旁边挪,他哥刚坐稳,一只手摁着他的头顶,往外侧扭了一把。杨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后脑勺的方向有一种吞咽吸吮的声音,还有纪雨石倒吸凉气的声音,还有他跟哥哥承认错误的声音。
妈耶,杨光突然开窍,他哥背着自己在亲人家呢!他哥好会啊!
晚上兄弟俩喝了几听啤酒,纪雨石苦逼逼地喝冰雪碧,脖子上多了好几个红点点。晚会不好看,纪雨石不到十二点就爬床上去了,开始想家。
算了,再等半年吧,等小店生意稳定了就回去。但认错是真不可能的,这是他身上最后一根刺,他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过了凌晨一点杨光终于困了,枕着纪雨石的枕头,看着他哥给那人后背上药。
“哥我睡了啊!”他朝床上喊了一下,很尴尬。
“等等。”杨兴习惯性地下床找暖水袋,塞进小光的被窝里,“冷不冷?要是冷你和石头睡床上。”
“不冷不冷,你俩早点儿睡啊。”杨光此地无银地戴上耳机,被子蒙头,生怕多听见什么动静。
纪雨石晾着大后背,有种在外宿营的感觉。“小光睡了啊?”
“睡了。”杨兴脑子里转着开店的事,突然一笑,“小白雪换了地方,也不知道习惯不习惯,还挺想它的。不是自己亲自养大的,这两天还总是想。”
“那是,人都有感情的,养几个月你肯定想啊。”纪雨石揉着后腰翻身。杨兴听着却突然想到一个人,那个自己从没在意过的男人。
他的继父。
人都有感情的,养几个月肯定想。继父会不会也想过自己,想过这个从没认过他的、别人的儿子。他默默打开手机,翻到上一条朋友圈。那还是认识纪雨石之前,捡了猫那天发的。
继父留言问他,什么时候把猫带回家啊。可那算是自己的家吗?杨兴不敢想,这是他最后一根刺了,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说。
一条小马驹样的腿搭上了他的胯。纪雨石看不懂他烦恼什么,刚才还挺开心呢,这会儿眉毛都拧巴了。
他不乐意看杨兴皱眉头。“师兄想啥呢?”
“没事儿,小光可能还没睡着啊,你别撩。”杨兴摁住了一只很不规矩的手,“别闹!”
“没闹,我就摸摸。”纪雨石收住了,不知该不该问,大概是想保护杨兴那颗奶白菜的自尊心,“是不是……为钱发愁啊?”
杨兴巨无奈地看他一眼,真不是,自己就没为钱发过大愁。“我要说是呢?”
“你要说是……”纪雨石觉得自己猜中了,心疼地靠过来,身子压住他一条胳膊,“师兄你想过有钱的日子吗?”
只要杨兴说想,回家也不是不可以。
杨兴一掌搂在他后脑勺上,把人往胸前摁了摁:“你有病吧!”
“我没病,我就问问。”纪雨石小小声地说,杨兴这个人总给他一种特需要安稳的感觉,是一个哄不好就真能哭三天三夜的苦孩子。
“师兄啊,你就没什么……特想问我的?”他又问,“柔柔那事儿你也不问了?”
“你要想说也行。”杨兴真不太在意,“但师兄总觉得这事儿你瞒了我什么,是吧?”
纪雨石躲在被窝的黑暗里,给自己打气。“是瞒了,师兄你别怪我,我谁都没说过……其实,其实吧,其实……”
“其实那孩子不是你的,对吧?”杨兴宠爱地叮一下他,早就猜出来了。小石头是皮一些、野一些,但不至于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啊?你怎么知道?”纪雨石又犯傻了,“真不是我的,但是我认下来的。你别怪柔柔和小文心,他俩当时快被家里打死了。”
杨兴紧了紧怀抱的力度:“慢慢说,跟师兄说。”
“唉……”纪雨石鼻子上热烘烘的,“就是……柔柔她、她早恋了呗,俩人补习班认识的,那也是个市重点的尖子生。结果出了事儿那傻逼不认,说根本不认识梁语柔,我去他学校堵了好几回都没堵着。柔柔差点儿自杀,现在腕子上那疤还好几道,深着呢。其实你说多大的事儿,不就是识人不清嘛,算了……但是学校里传的特别难听,什么版本都有,我就……”
“这你就认了!”杨兴又急又气,虽然早就有心理建设可还是不行。就这么轻易认了?纪雨石能不知道后果吗,他知道!但他就敢干这个事儿,认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断自己原本完美的前程。
“啊,认了啊。”纪雨石抿着嘴唇,知道杨兴在怪自己呢,“我是个男人,最多叫家里臭骂几顿,打几顿都行。可柔柔不一样,你都不知道传得多难听!师兄你别怪我,我真不后悔,我不能叫别人的唾沫把柔柔淹死。”
杨兴心疼得快不行了,自责几百倍得膨胀。“可你认了又能怎么样!还两个月就高考了吧,你就……”
“师兄你别怪我,行吗?那些人根本不在乎柔柔怀没怀,他们更在乎的是有没有人认,好像只要这孩子有人承认,女生的错就不严重了。不然就贱.货,婊.子,狐狸精,骂什么的都有。我和梁家也这么说的,说是我俩谈恋爱结果我喝多了干的,没她的事儿。但我愿意负责啊,将来我娶她。”
“然后呢!”杨兴深深地呼吸,想把他掐死在怀里算了。
“然后就没她事儿了啊,他家不干,跟我家老死不相往来了。”纪雨石轻描淡写地说,习惯性往杨兴胳膊上靠,“再然后我就叫学校劝退了,爸妈怕梁家不依不饶就……就把我整外地上学去了。所以……姥姥她气得不接我电话,你明白了么?”
“嗯,明白了。”杨兴想亲他,但更想抽他,这么傻逼的事儿也就纪雨石敢干。怪不得他会那么后悔,在天桥上哭得站不住。
纪雨石不以为然,还很欠地勾他脚。“师兄啊,我可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心里太疼了,这么大的隐情,当年小石头还不到18岁啊,他怎么扛下来的。
“必须答应啊。”纪雨石蹭他下巴,下半身像根茎交错的植物那样纠缠他,“师兄,我知道你这人没那么好说话,我挨打这事儿你就没放下过。你得把这个仇放了,别想着替我打回去,不需要。”
“行吧。”杨兴不想再说什么,只想哄他。
“真的?”纪雨石盯住他不放,“别骗我啊。”说完看到杨兴的眉毛挑得很高。艹,就知道这人放不下。他现在不求什么有仇报仇,只求别再出乱子,和师兄踏踏实实赚钱。
“睡吧,初八是个好日子,咱们开张。”杨兴给他拉拉被子,庆幸自己没错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