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板
什么公司做大了内部运营起来都比较复杂。Z省房地产业挤下一个百纳地产和一个百纳君和,两家公司关系密切、藕断丝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像现在副董就不好越过百纳君和直接找小关总要投资。
正巧今天早上百纳君和的最大股东卫永嘉来了Z省,副董一思量,就自作主张把人叫了过来。
回到眼前。
卫永嘉上午一落地就被张副董一通电话喊了过来,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可他每次都被关渠呼来喝去。前两天被打得青紫还没消下去,卫永嘉心里本就老大不情愿,想着跟关渠对骂一架就滚蛋,没想到台词才刚念了个开头关渠就真让他滚了。
关渠看到卫永嘉就心烦,转头对副董道:“叫个司机来把卫总送回去。”
自己走是自己走,和被人赶走毕竟不一样。
“不用,我乐意在这呆着,谁想回去自己回去。”
仿佛杠精在世的卫永嘉,一天不跟小关总唱反调就浑身不舒服——刚才是死活要回去,这会儿就成了死赖着不走。
关渠根本懒得搭理他。
梁北川仿佛看完一出相声,乐得不行。他偷偷摸摸问刚才一辆车上的副董:“这位卫总是谁啊?”
张副董也挺无奈:“那位是关总的表弟,君和酒店的大股东,全名卫永嘉。别的都还好,就是脾气不怎么样。”
卫永嘉和关渠相看两厌,好好一条路愣是各走一边。
从梁北川这边看过去,就见百纳集团两位最年轻有为的董事走在前面,一个肿了左脸,一个肿了右脸。
——不愧是表兄弟,走起背运都不约而同。
卫永嘉脸肿了,前两天给关渠摁地上揍的;小关总脸也肿了,昨晚上被梁北川打的。
Z省四面环山,梁北川这次来的Y市更是一座有名的山城,削山造城,不少建筑都依山势而建。
沪昌就是临近山区的一小块平原,位置偏了点,以前没搞开发,后来城市扩建才想起来有这么一片地。主要住户是水利工程带来的邻市邻省移民,放眼望去都是二三层的小洋楼。
国土资源厅的人一边介绍道:“沪昌这片地依山傍水,环境好,空气也好,是市里头有名生态旅游区。咱们Z省您也知道,水利工程的枢纽——华北地区全靠咱们供水,环境和水质是首要问题。之前一直舍不得开发。省长年初发话说要搞活省内经济,市长传达了上面的精神,土地局这边才想着把这块地拍出去。不管居住用房还是做旅游产业,这绝对是个好项目,未来十年前景不可限量!”
小关总没表态,只是盯着路边一个四合院看。
四合院有些年头,门楼上的刻字都看不大清了。里面似乎是在翻修,院子的四边全用木架进行了加固。
四合院正中设计有天井,中间有一块四方地,面上盖了一层木板。
卫永嘉没见过这种设计,一时半会儿也没明白中间盖块板子用来做什么,好奇地走进去看。
鸿轩基金的经理负责跟对方沟通:“关总的意思是出五千万,给省里捐三个慈善小学。”
对面负责人一拍手:“做慈善好啊,现在社会就缺像关总这样有担当的企业家。在咱们Y市投资准没错了,不仅能减免税收,市里对慈善基金还有特别优……哎呀小心!”
天井上盖着的木板猛然断裂开来!
时间拉回到一分钟前。
四合院有上下两层,位置还在村口的头一家,一看就是当时大户人家的排场。庭院正中间却有一个类似于井口的四方形空地,不要说卫永嘉没见过这样的设计,连梁北川也是头一回见。
卫永嘉心里很好奇,并且付诸行动,亲身上阵去踩中间那块木板;
梁北川内心也充满好奇,出于谨慎保持观望状态,在一边看卫小公子作妖。
张副董眼睁睁看卫永嘉在天井中央走来走去,好言相劝:“卫总,这边还在翻修,安全什么都不保障的,您可仔细着点。”
卫永嘉反倒嫌他啰嗦:“好着呢,怎么可能有问…!!”
可怜卫小公子话还没说完,脚下木板咔哒一声,从正中间一分为二,裂成两半了。
这本来是没梁老板什么事情的。
但是人在失去重心下落的过程中,会本能的抓住些什么。好巧不巧的,梁北川就站在卫永嘉旁边,距离不远不近,触手可及。
情况危急,卫永嘉很不道义地一把拉住了梁老板。
梁北川被这么重力加速度地一扯,毫无防备给拽出去两步,跟卫永嘉一块,双双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梓涵、回溯、qzuser投雷~给你们小心心❤
第10章 菜窖历险记2
二十年前,畅达成立之初,梁北川二十出头,年轻而富有野心。他和同学六个合计做一家百年老店,随着互联网崛起,畅达一如计划的进入了发展黄金期。但是很快赶上了互联网泡沫,资金链断裂,梦想破灭,畅达也被百纳低价收购,大家各奔东西。
现在再看,最初创业的六个人,有的上了财富榜,有的一蹶不振,平均下来身价也能上亿。梁北川不是混得最惨的那个——最惨的涉嫌操纵市场还在局子里蹲着——但也差不离了。
梁北川创业二十年,二十年都在失败中度过,最好的兄弟分道扬镳,团队成员换了一波又一波,初心也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去。
要说没有不甘心,那必定是骗人的。
人是如此渺小,在历史的大潮中被裹挟着前进。而时代总会委屈一些人,它让你死,你就死了。有人厚积薄发一飞冲天麻雀变凤凰,也有人落到泥巴地里一辈子爬不出来。
梁北川坦荡了大半辈子,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黑暗能够隔离一切听觉、视觉,甚至于嗅觉,剥离外界的纷扰,他很久没这么冷静思考过了。
梁北川一直觉得还好,来来回回就那样——失败或是成功,贫穷或是富有,日子还是照样过。结果是给点甜头就开心半天,为解决燃眉之急已经费尽全力,忙得渐渐偏离了初衷。
甚至无聊到跑出来陪小关总出来玩过家家做慈善。
梁北川从地上坐了起来,方才被卫永嘉拽下来左手臂先着的地,小臂处有些肿了,稍微移动就伴有刺痛感。梁北川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裂了一个角,没有信号,紧急电话也打不出去。
梁北川往上照了照,手机自带电筒的穿透力太差,看不到尽头。他所在的地方四四方方,看起来像是一个地窖,比天井的开口宽窄大了两倍不止,地上是一些枯萎了的杂草,落了一层灰。
他看了眼时间,四点整,距离掉下来应该有十分钟的样子。
梁北川在下面绕了圈,看到了不远处躺着的卫小公子。卫永嘉比他还惨一点,传说中的头先着地,额头擦破了皮。
梁北川刚走过去,卫永嘉睫毛抖了抖,醒了过来。
卫小公子睁开眼的头一瞬间还有点懵,一双丹凤眼失神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接着又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一个鬼地方,抬头就见到一边看好戏似的梁北川。
卫永嘉讨厌关渠,连带着对小关总一丘之貉的梁北川也没什么好脸色。他灰头土脸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惜没有成功,因为摔下来的时候崴了脚,站起一半又跌了回去。
这来回一捯饬空气里扬的又是沙子又是土。
梁北川被狠狠呛了口,他心里本就烦躁,当下更是没什么好声气:“别闹腾了,会有人来救你的。”
卫永嘉虽然家庭经历坎坷,但终究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细皮嫩肉,额头擦破一块就血流不止,不一会儿半张脸都染红了。
卫永嘉跟模样跟他母亲像了七分,长相偏阴柔,肤色挑白,抬眼看人的时候带着点躁郁的凌厉。这会儿脸上全是血,黑暗里一看还挺瘆人的。
卫永嘉阴着一张脸,胡乱拿袖子抹了把,对梁北川道:“过来,扶我起来。”
梁北川身上有不少擦伤,但这都比不过左手小臂传来的钝痛。他额头出了一层汗,只是黑暗里看不出来,现在连站着都费劲,哪有力气给卫永嘉当拐。
梁北川耐着性子开口:“别折腾了成吗?让我安静待会儿。”
卫永嘉恶狠狠地瞪他,目光带着未开化的凶悍,他一字一顿:“姓梁的你就好好抱紧关渠的大腿,有本事一辈子别落到我手里!”
这种小儿科的威胁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不流行了。
梁北川没力气跟他拌嘴,扭头就走。没想到他刚走出去一步,身后卫永嘉就咋呼起来:“你回来!”
梁北川恍若未闻。
手臂上的疼痛时时刻刻拨动着神经,未能实现的野心,对于现状焦虑,最后变成了难以纾解的暴躁。现在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卫永嘉又是从来不知道适可而止的人,再待下去梁北川恐怕就要打人了。
“梁北川,你站住!!”
这回卫小公子的声音有点抖了。
梁北川一直走到了和卫永嘉对角线方向最远的距离,哪怕隔了这么远,还是能听到卫小公子扯着嗓子骂他的回音。
梁北川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跟小孩一般见识,毕竟他创立畅达的时候,卫永嘉估计也就在上学前班;公司赚到第一笔钱的时候,卫小公子怕是连九九乘法表都不会背。
可感情上却难以接受,他用了六年时间去做企业,从创业团队的组建到打通商业渠道、建立企业信誉。畅达就像一个孩子,从二十年前呱呱坠地那刻开始,他一点点把它抚育长大,最后就那么被生生肢解开来。
世界是变化多端的,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最先吃螃蟹的那个能否活到明天,大多数的企业都是昙花一现,然后迅速衰落。
可毕竟意难平。
梁北川学过简单的应急处理,解下领带,草草固定了左手小臂。接着他又试了下紧急拨号,依旧打不出去。电量见底,屏幕闪了闪,自动关机了。
失去了唯一的光源,梁北川才察觉到整个空间里过分的安静——卫小公子不再咋咋呼呼骂人了,甚至连点动静都没了。
别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不过依卫小公子那造作劲儿也不是没可能。
梁北川虽然不待见对方,但也不想闹出人命,依照记忆,摸黑朝卫永嘉的方向走了过去。
黑暗里,勉强看出蜷缩在一起的一团轮廓,仿佛凝固住了一动不动。
梁北川心中奇怪,脚步顿了顿。
没想到那团阴影肩膀一动,毫无预兆地扑了上来,狠狠压把他在身下。梁北川抬手去挡,卫永却像是嘉发了狠,不由分说在他胳膊上咬了一排牙印。
梁北川没想到这卫总一个人搁久了还带发疯的,被先发制人压倒在地。可梁北川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练的,毫不留情一脚踹上了对方肚子,把卫永嘉整个人踢了下去。
黑暗里只剩下浑浊的喘息声。
梁北川站起身,才察觉到手背上的湿润。凑近了看,不是粘稠的血,更像是眼泪。
梁北川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卫小公子竟然是哭了。
梁北川上前两步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两个人面对面,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只有在这么近的距离,梁北川才察觉到卫永嘉像是犯了病,呼吸急促,手脚冰凉,心跳声又快又重,整个人痉挛般不住打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