哏儿
作者:南北逐风
时间:2020-11-02 03:19:29
标签:欢脱
他裹着一条浴巾,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里,很无助。
“叶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您了!我要是惹您我就是小狗!”谢霜辰趴在门缝上冲着里面小声地喊,“我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您是不是初吻啊?哎呦那我罪过可就更大了!没事儿我不是,您不欠我什么!咱们就当无事发生吧您看外面怪冷的,我再这样下去就该上社会新闻了,某男子半夜跪在酒店走廊里苦苦哀求为哪般……”
他自己跟门口说了一整段单口相声,叶菱就是无动于衷。最后谢霜辰都把自己说渴了,才想起来还能去前台求助。只得灰溜溜的跑下去,在前台工作人员淡定中透露着复杂的表情中成功获救。
自打这出之后,叶菱得有小一个礼拜没搭理谢霜辰。当然他也不是一句话不说,只是玩一玩冷暴力。
谢霜辰定了周末要演的节目去找叶菱商量,叶菱瞥了一眼,不管谢霜辰安排什么,都轻飘飘一句“行吧”。
等到了台上,可就不是这样了。
这是周六的下午场,人不是很多,台下稀稀落落的,谢霜辰和叶菱在台上说的是《学评戏》。
这个活顾名思义,就是以学评戏为主,中间有着大量的评戏穿插。这种活捧哏的都没什么存在感,桌子里面一站,看着逗哏的在桌子外面唱就行了。
然而叶菱不想放过谢霜辰。
“那你要不唱一下《秦香莲》?”叶菱说。
谢霜辰把《秦香莲》唱了几句。
“我觉得《花为媒》也挺不错的。”叶菱说,“要不你给观众唱一下?”
谢霜辰就得把《花为媒》唱了。
叶菱又说:“还有那个《玉堂春》……”
谢霜辰又开始吭哧吭哧唱《玉堂春》。
评戏这个东西通俗易懂,没有京剧那么费劲,但是不给喘气儿地唱这么久也能累得够呛。叶菱一出一出的点,谢霜辰只能一出一出的唱,他每每想要进入下一个部分,叶菱都能再想出来一出。
谢霜辰能说什么呢?他没脾气啊!
“要不然再唱一下《人面桃花》吧……”这一茬在叶菱这里看来是真的过不去了。
“这个《人面桃花》啊……”谢霜辰都唱累了,一手稍稍拄着桌沿,他顺嘴说话,说到一半愣了,他学过这出么?
谢霜辰心想,完了完了,叶菱点了一出他不会唱的,真是要死了。
叶菱也很冤,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完全不知道谢霜辰不会唱,他看谢霜辰那痛苦纠结的样子还以为他在装蒜,问道:“京评梆越你不是样样精通么?给大家来一个啊。”
台下就那么寥寥几个观众都不忘记起哄。
“这个《人面桃花》啊,讲的是崔护的故事。他不是写了首诗么?叫《题都城南庄》,人面桃花相映红嘛……”谢霜辰面上风轻云淡地说这个典故,心里早就慌了。这首诗拢共就四句,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也扯不出个花儿来,说完了他说点什么?在台上大眼瞪小眼?
叶菱看出来点不对了,但是他不吱声,他倒是要看看谢霜辰能掰扯到什么程度。
“大家知道我是正经拜过师父学过京剧的,这个评戏啊……”谢霜辰继续扯东扯西,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在哭泣。
书到用时方恨少,戏到唱时不嫌多。
前一句是上了古书的话,后一句是谢霜辰现编的,他觉得自己编得很有道理,并且决定下台写下来裱上。
上书“谢氏金句”。
他正浮想联翩呢,只听下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会不会唱啊!不会就赶紧说!”
观众都出来抬杠了,谢霜辰眼睛向下一扫,锁定了声音来源——第一排的一个少年,大马金刀地坐着,一双亮晶晶的猫眼直勾勾地盯着台上。
“我都唱了这么多了还有什么不会唱的?”谢霜辰也是闲的,跟一小孩儿抬杠,“我唱之前不得给其他观众交代交代剧情么?您看您这一打岔,我就忘词儿了,会唱的都变成不会唱了。”
少年“切”了一声,高声说道:“你明明就是不会唱!我在这儿都听了半天了,你唱的《玉堂春》也不好,你这个外行!”
“我一说相声的唱评戏本来就是外行啊。”谢霜辰说,“那您既然这么会说肯定会唱,要不然您教教我《人面桃花》怎么唱?”
叶菱看着俩人都快打起来了,对谢霜辰说道:“你多大出息跟观众叫板?能耐了啊?”
谢霜辰说:“我这叫不耻下问。”
叶菱刚要说话,少年又说道:“我还童言无忌呢,唱就唱!”
叶菱扶额,得,这位少年,合着你是花钱来捧哏的?是作业太少还是课外班不够多?你家长不管管你啊?
少年气势冲冲“腾”一下就站起来了,个儿倒是不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轻狂的气息。
“三春杨柳黄莺唱,碧蝶黄蜂采花香。日暖风和观麦浪,碧森森和风吹过……”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其他几个观众都觉得这个少年唱得不错,叫声“好”,给点掌声。谢霜辰和叶菱算是半拉内行,叶菱看看谢霜辰,谢霜辰面色如常,心里早就疯了。
怎么回事儿?现在的观众戏曲素质这么高呢?随便一个小孩儿站起来都唱的这么厉害的么?怕不是来踢场子的?
他咏评社已经红到有专业人士来找茬的地步了么?
没有,谢霜辰在被害妄想中。
少年唱罢,得意洋洋地看着台上。观众也是坏心眼儿,起哄想看谢霜辰的笑话,等着谢霜辰的后文。
谢霜辰凌空一抱拳,说道:“爸爸!”
观众爆笑。
少年插着腰,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说道:“知道厉害就好。”
叶菱不忍心地说:“小朋友,他爸爸早死了,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甭乐了。”
少年听了这个,脸“噌”一下就红了,气鼓鼓地“你你你”了好半天。
其他观众要笑趴下了,谢霜辰学着那个少年叉腰的动作,晃晃荡荡的无比流氓,心想少年你还嫩点。
整台演出结束之后,拢共没几个观众,散场也快。
那个少年刚要走,一个茶水壶立在了自己桌子上,见一个姑娘叉腰站在面前,说道:“少侠留步,我们班主请您喝杯水再走。”
“你有病吧?”少年对着姑娘嘴也不留情,“我想走想走。”
“哎呦您先别走呢,班主真有话跟您说。”陆旬瀚愁眉苦脸地小跑出来,他后面跟着蔡旬商。蔡旬商走路没看清,自己叫板凳绊了一跤,陆旬瀚听见动静了,又折返回去扶蔡旬商。
“没事没事。”蔡旬商笑道,“小场面。”
俩男人加一个姑娘围在那个少年面前,少年双手抱臂坐在椅子上,骂骂咧咧地说:“怎么着?要打击报复啊?我跟你们说我可未成年,法律会保护我的!你们敢动我一个试试?我摇个电话就能叫来一百多个警察和五百多个记者为我伸张正义!”
“甭操猫了。”谢霜辰撩开后台的门帘走出来。他还穿着大褂,千层底儿的布鞋,下了台口渴水还没喝够,所以一手还端着他的茶杯。他迈着四方步,拉了把椅子对着那少年坐下,茶杯一放,二郎腿一翘,蔡旬商陆旬瀚还有史湘澄都自觉站在了他背后。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道上哪家的太子爷。
“说说吧。”谢霜辰不急不慢地开口,“怎么回事儿啊?”
少年也不惧谢霜辰,坐直了腰板儿说道:“什么怎么回事儿?”
“小鬼,评戏唱得可以啊!”谢霜辰笑道,“大周末的不写作业跑我这儿来找茬?能耐不小啊?你叫什么?要不要叫你家长来领你?”
少年说:“你还不叫我家长来你这破地方。”
“哎呦喂!还破地方啊!”谢霜辰抬高音量,阴阳怪气矫揉造作地说,“破地方您来个什么劲儿啊!”
“你别这个腔调。”少年嫌弃地说,“跟个太监似的。”
叶菱换完衣服出来正巧听到这一出,他愣了一下,见谢霜辰脸都黑了,心中忍不住地想笑。谢霜辰一老北京,那口音浓的,阴阳怪气起来可不就跟清宫大太监似的么?
对于能让谢霜辰吃瘪的人,叶菱还是可以给予好感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以可以。
“我跟你说小兔崽子,拇们咏评社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踢馆砸场子是吧?行,我让你在这儿唱个够!”谢霜辰恐吓小朋友,一副坏人嘴脸,“叫你们家长过来领人!要不然别走了!不管饭!饿上三天!我这儿就是百年黑店!”
“你别他拉逼吓唬我!”少年站起来嚷嚷,“我姓凤!你找我家长去吧!”
“你姓凤?我还姓龙呢!”后面的史湘澄脱口而出。
谢霜辰手掌凌空点了点,示意史湘澄别说话。他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少年,说的是保定话,评剧造诣了得,姓凤……
“我曾有幸见过评剧大师凤朝山先生。”谢霜辰说,“你跟他老人家是什么关系?”
少年神气地说:“那是我爷爷!”
“你是凤七?”谢霜辰疑惑地说,“不对啊,凤七应该比我年纪大才对啊,而且他不唱评剧啊。你到底是谁?别跟我装逼,再装逼卸了你!”
“凤七是我大哥凤飞鸾。”少年说,“我是凤飞霏。”
几个人都好奇地看着凤飞霏,凤飞霏恼了,站在板凳上说:“怎么?我没面子的么?”
好半天之后,谢霜辰仰着头说:“名字挺可爱的。赶紧下来吧,你蹦得再高也没人认识你。我就知道你那个叛逆的大哥,你下来,管我叫声‘叔’,我就放了你。”
“凭什么?你谁啊就占我便宜?”凤飞霏叫道,“你哪儿来的小饼干?!”
“你这小崽子怎么没大没小?”谢霜辰说,“我师父是谢方弼,跟你爷爷一辈儿人,你说你不管我叫叔能叫什么?你再跳就算破坏公物!我给你们家打电话了啊!”
凤飞霏从椅子上下来:“你敢打!”
“哎呀我有什么不敢的?”谢霜辰伸手,“来人啊!把老夫的手机拿过来!”
史湘澄狗腿地跑去后台拿手机递到谢霜辰手上。凤飞霏看谢霜辰真的在拨号码,立刻说:“你别打电话!你要是打我就……我就一头磕死在这里!”
“你以为我吓大的啊?”谢霜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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