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时候我才入行不久，但工作也算稳定了下来，我就想知道他当年为什么要丢下我一走了之，如果真和暮阳父亲所说的那样，是因为欠了高利贷，还不起，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所以丢下我逃跑，我可以理解。但我不理解的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回来找我，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我查到的结果是当年他逃往了美国，在那边过了一两年艰辛的日子，后来却突然娶了一个有钱华人的女儿，还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这些年来一直打理妻子家族的产业。他过着如此安定富足的生活，而我又有能力养活自己，我何必再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样只会给彼此的生活添堵。”
    这些年来对于父亲恨归恨，可是当他调查到这些之前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还幻想过，父亲或许是有什么难处，所以不能回来找他。不过当他知道父亲的生活近况之后才明白过来，父亲有了新的家庭，和现在的妻子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根本是把他给忘了。
    “沉哥。”见暮沉的情绪超乎想象的平静，路泽把人给拥住了，“你心里还欠一个答案不是吗，隔壁那两人想尽办法接近你，就是想把关于你父亲的事告诉你，这也证明了你父亲还是想要见你的，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无论你现在对他抱有怎样的想法，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我……”暮沉还是有些犹豫，“等明天一早，我再去问问乔唯情况吧。”
    “好。”路泽看的出来暮沉心里是动摇了。
    夜很深了，暮沉才好不容易才睡着，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
    一个人呆呆的窝在单人沙发上，客厅里不时的响起暮阳沉而长的呼吸声。
    等到墙上的时钟指向八点，他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开门准备去隔壁敲门。
    可是门一打开，一个躲在门口的人就从门外滚了进来。
    本来靠在暮沉家门口睡觉的阿渊，这一滚从梦中惊醒了，他身上依旧穿着昨天那身睡衣，不过套了件黑色外套。
    一看到暮沉，他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怎么睡在我家门口？”暮沉有些奇怪，看乔唯对阿渊的态度，不像是会把人赶出来。
    阿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昨晚乔唯出去了，没人陪我睡，我睡不着。”
    “……”暮沉无语，这小子几岁啊？没人陪着就睡不着？
    “你在门外还不是一个人，怎么就睡着了？”
    “我……”阿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进来吧，我有事想问你。”暮沉把人领进了屋，阿渊也是如愿以偿的踏入了暮沉的家，一脸好奇的打量着。
    听到二人谈话的暮阳也已经醒了过来，穿好睡衣，收拾了被子，去浴室洗漱。
    路泽也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来。
    “坐吧。”进入客厅后，暮沉邀请阿渊坐下，然后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
    等到二人都坐了下来，路泽准备去厨房简单的弄点早餐，却被暮沉给叫住了，“路泽，你过来。”
    暮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他害怕一会儿听到什么自己不太愿意听到的消息，他需要路泽陪着。
    路泽这才走了过去，静静的在他身边坐下，听他们交谈。
    “阿渊，你和乔唯跟暮……”本来想叫出那人的名字，暮沉最后还是改了口，“你们两跟我爸是什么关系？”
    “我是暮正宏的儿子，你的弟弟，至于乔唯，也算是我的哥哥吧，他是我出生那年来到我们家的，然后陪着我一起长大。”
    “你真的是我弟弟？”其实对于阿渊是他同父异母弟弟这件事，昨晚暮沉就猜测到了，现在只是想要确定一下。
    “你别以为我的长相偏向西方人，就怀疑我不是你弟弟，那是因为我外婆是美国人，不信我两可以去做个DNA鉴定，或者你跟我去美国见爸爸。”昨天阿渊对暮沉的态度是不好，但是似乎并不排斥有他这么一个哥哥。
    “没必要，这个对我来说不重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这些年享受了他期盼不到的父爱，他一时间很难对这个人有好感。
    “不重要？可我的的确确是你的亲弟弟，不比那一个强？”阿渊指了指浴室，他说的是暮阳。
    暮沉轻笑，“当然没法比，小时候在我遭尽白眼的时候，是暮阳陪在我身边，这些年来也是他一直在管我叫哥哥，别说我跟他之间本来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弟，就算没有，在我眼里他也是我的亲弟弟。现在暮正宏病了，想见见我这个被他遗忘二十年的儿子，才想起我？你现在知道我是你哥哥了？早些年你们都干什么去了？在你们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候，有想过我的处境吗？当然，你们是新的家庭，跟我毫无关系，在你们一家人的眼里，我不过是个外人罢了，所以我两还是不要扯上关系的好。”
    “你……”阿渊本想发火，却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冲暮沉发脾气的理由。
    第一百六十八章苦衷
    阿渊气呼呼的站起身来，“你还有什么事要问吗？如果没有我就回去了。”
    “有。”暮沉把人叫进屋，当然不只是为了确定阿渊跟他是什么关系而已，“爸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那家医院。”
    几年前暮沉调查到的关于父亲的消息，并不是很精确，只知道人在纽约。
    “哼。”阿渊赌气的轻哼一声，“你不是打算不认我这个弟弟吗？说我们跟你毫无关系吗？你还问这些做什么？你知道了爸爸现在在哪里又能怎样？你会去看他吗？这个爸爸你都不想认了，还关心他的死活做什么？”
    “呵。”暮沉觉得很可笑，“你说的对，我还关心他的死活做什么？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这件事错在我身上一样，二十年前他扔下五岁大的我，一走了之，二十年没有半点音讯，不说回来看我一眼，甚至连封信，连个电话也没有。现在重病在身了，知道时日不多了才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吗？是想在死前来一场忏悔吗？我不关心他的死活？如果这事发生在你身上，你还能心平气和的说出现在这种话吗？”
    暮沉的话让阿渊愣住了，暮沉所说的那些事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他从小就享受着父母的疼爱，那种没父母陪伴的童年，他怎么体会的了。
    双方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份安静持续了一分钟以后，暮沉家的门铃再次响了起来。
    路泽起身去开门，门外的人是乔唯。
    “请问，阿渊在这里吗？”乔唯依旧是那么的彬彬有礼。
    路泽往客厅里看了一眼，“你先进来吧。”
    得到允许乔唯跟在路泽身后进了屋。
    他刚刚从外面回到住处，发现阿渊不在，就知道这小子是又跑到隔壁来制造麻烦了。
    走进客厅，一见到站在沙发边傻愣愣的阿渊，和脸色不太好的暮沉后，乔唯赶紧道歉，“不好意思，阿渊又来打扰你们了。”
    说完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阿渊的胳膊把人往外拖，“大清早的，你怎么不好好在家睡觉？”
    “啊？”阿渊不乐意了，“什么叫我打扰他们，是他自己放我进来的，还有你，昨晚跑到哪儿去了，你不在我怎么睡的着？害我在门外坐了一晚上。”
    阿渊此话一出，乔唯的脸立刻就红了，倒也没发作，拉着阿渊往外走。
    “等等。”阿渊将胳膊从他的手里挣脱，然后看了暮沉一眼，“乔唯，暮沉刚才跟我打听爸爸的事，看样子是想去美国看他。”
    听到阿渊对暮沉的称呼，乔唯先是皱了皱眉，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那个，你们不用去美国了，文阿姨已经在安排送暮叔叔回国。”
    “什么？”对于这个消息惊讶的不仅仅只有暮沉，还有阿渊。
    “爸爸他在那边治疗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阿渊有些不解。
    乔唯叹了口气，“阿渊，你父亲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渊沉默了。
    其实大家也都明白了乔唯话里的意思，暮正宏是肺癌晚期，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他自己应该是知道时日不多了，想在死前回到故乡，见见自己那个二十年没有见过面的儿子。
    乔唯看着暮沉，“我知道你现在还记恨着暮叔叔，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是从小就被父母抛弃的孤儿，能体会小小年纪就没有父母在身边，没有人可以依靠那种艰辛，但是暮叔叔他有苦衷，他这二十年来心里没有一天放下过你这个儿子，但是文家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不是不能回来见你，而是不敢，直到半年前，文老先生去世，阿渊的舅舅掌权，暮叔叔才有机会回来找你，但回来的准备都做好了，他却突然病倒了，本想着治好病用最好的状态回来看你，可是病情却一天天的恶化。”
    “他有什么苦衷？难道文家还是黑社会？限制他的人生自由？”暮沉觉得有些可笑，恨了二十年的父亲，不肯来见他，不肯联系他，现在旁人却告诉他，是有苦衷，“是有人拿枪指着他不让他回来？”
    “你猜的没错。”说话的不是乔唯，而是阿渊，“文家是有黑道背景，我外公初到美国的时候不过是个码头的搬运工而已，能把文家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背景怎么可能干净。爸妈的事我也听说过，当初和妈妈结婚之前他就已经坦白过他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妈没意见，我外公却一直反对。最后两人偷偷跑去结了婚，我外公才不得不接受。他们两人结婚第一年就计划回来找你，可是在机场就被我外公的人给抓回去了，外公不允许任何可能影响我爸和我妈感情的人出现，就算我妈说不介意，会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我外公也不同意，最后我外公大概是威胁了爸爸，后来他就再也没有提过回国接你的事情，但是私底下跟我妈还是时常提起你。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你的存在，我对你没有敌意，相反的很早就想跟你见一面。”
    “我知道了。”暮沉靠在沙发上脸上看似平静，心理却是五味杂陈，他憎恨了二十年的父亲啊，这个人甚至一度让他的心里扭曲，觉得无论是亲情、爱情都靠不住，没有人值得信任，现在却突然告诉他，父亲丢下他这二十年是另有苦衷，被人威胁。
    是怎么被威胁的？用他的性命吗？
    “你们先回去吧。”暮沉现在需要静静。
    “你……”阿渊这次是真的火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你了，你还是这么冷漠？”
    “阿渊。”乔唯一把拉住怒气冲冲的阿渊，“别说了。”
    暮沉此时的心情，他能理解，并不是暮沉冷血，而是需要时间去接受，“我们先回去吧。”
    说着乔唯便把阿渊往门外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