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留痕
路铮平时很少接触到这种科研人才,忍不住带了几分好奇地看过去。
大高个,白皮细眼高鼻梁,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头头发微卷,打理的相当有型,熨的笔挺笔挺的衬衫整齐地别在裤子里,脚上的皮鞋也擦得锃亮。
嚯,好一块模样齐整的小鲜肉。
“久仰大名啊小唐法医!”路铮眼中带了一丝赞赏,冲唐邵源伸出了手:“我是路铮,以后多多指教。”
“组长好。”唐邵源努力抑制着心底翻涌的情绪握住了面前修长的手,皮肤接触的一瞬间仿佛有一股热乎乎的暖流,从手心流遍他的全身。
眼睛居然胀胀的,有点酸痛。
场面一瞬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看着眼前攥着自己的手不放的人,路铮一时间也有点摸不清头脑:“小唐?邵源?”
唐邵源一个激灵,恍然大悟似的松开了手。
“不好意思。”他看起来有点懊恼。
“没事儿。”路铮觉得这个海归小弟比自己想象的内向多了,忍不住安抚:“不用这么见外。”
唐邵源点了点头,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可以问一下组长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吗?”
“马路的路。铮铮铁骨的铮。”路铮听罢笑了起来:“不少人写错过,可记住了,不是那个陆地的陆啊。”
“原来是马路的路啊。”
唐邵源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点奇怪的调调,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秒后他忽然间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向路铮,神情中有些莫名的期待:“组长是不是刑警学院的?我之前也在刑警学院读过书,以后……可以叫您师兄吗?”
咦?不是说唐邵源是个海归吗?
难道是在国内读了本科?
路铮有点没想明白,不过还是点头称是。
一旁被完全遗忘的,同样是刑警学院毕业的耿志忠:……
另一旁虽然是公安大学毕业,但是对唐邵源的履历一清二楚的魏雄风:
……大哥,你不就是去年在刑警学院进修过两个星期,算哪门子的读过书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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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农村的夏夜,万籁俱静,远处有着稀疏的灯光,荒无一人的野外,只有知了用微弱的蝉鸣彰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一条白天便少有人走动的小路,如今入了夜,却意外地传来了“突突突”的奇怪声音。
就着昏黄的灯光,有一个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当——当——”两声响打破了夜色的寂静。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声音竟会如此之大,吓得脖子一缩,静止不动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左右环顾了一圈。
还好,没有人注意到,连狗叫声都没有。
这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弯下腰“嘿——咻!”的一声,把一个黑漆漆的物体从车后一点点挪了出来。
那物体似乎颇有些分量,搬东西的人本想远远将之抛到草丛之中,不想推了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呼哧带喘地坐在路边,黑暗中那人从车上抄下一个扁圆的东西,大约是个草帽,扇了扇风。
随后他便自暴自弃似地丢开了帽子,起身从包里掏出点东西,“咔哒”点着了打火机。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双周围布满皱纹的眼。
包里掏出的东西这下让人看清楚了,是三根土香,来人点着了面前的香,插到了潮湿松软的泥土里。随后抹了一把汗,直起了腰杆子。
“对不住了您哪,这把老腰真是挪不动了。”
“好好投个胎,下辈子大富大贵,可别怨上我啊。”
**
A省公安厅,四楼特案一组办公室。
路铮这新鲜上任的九品芝麻官,当得还挺开心。
原来在榆钱的时候,警力不足,他作为技术骨干,不单单要干痕检的活儿,连什么缉拿,文检,审讯,拍照全都得硬着头皮上,名字叫的好听—技术队队长,实际上办公室就丁点儿大,塞了两三个人之后转身都费劲。而如今耿志忠是头儿,有自己的办公地点,和他一起分享一组宽敞办公室的就只剩下了唐邵源和魏雄风两个,简直潇洒得不得了。
就是这两个同事的画风有点迷醉。
魏雄风的桌子离门口最近,隔板上面挂着一组的电话,桌子上脏乱差三合一,除了一台双显示屏的电脑,还扔着一堆乱糟糟的文件,一个插着电源的笔电,盖子上贴着不知道什么动漫人物,喝完的矿泉水瓶,废纸团,吃过的苹果核,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摆着一个胸大腰细的塑料女娃娃,按照他的说法那玩意叫做手办,那个比例不科学的塑料妹子是他的女神,看到了就有工作的动力,名字一串鸟语,反正路铮啥也听不懂。
每次唐邵源走过他的桌子,总是微微皱着眉头,侧过脸去,好像多看一眼都让他脑壳痛似的。
“唐邵源!你个矫情帝,看我的桌子一眼会污染你的眼球吗?”
“不会,但是会污染我的鼻腔。”
“啊啊啊啊啊!”
类似的场景每隔几天都在活力四射地上演着。
也不怪唐邵源的犀利吐槽,实在是他的办公区的卫生标准和魏雄风实在差了太多,两块区域之间的玻璃隔断好像分开了两个世界。
路铮刚来第一天就被他的办公区吸引了注意力。
电脑电话,各种资料书籍整齐地摆在架子上,桌子上一字排开洗手液消毒纸巾酒精棉片一次性手套抽取式口罩护手霜,跟列队的卫兵似的,相当让人震撼。
一边的水池边的台子上有一个德龙咖啡机,边上的亚克力整理盒里塞着好多包咖啡豆,每一包都用密封夹整齐地夹好,整个地方整洁有序得跟宜家的样板房一样。
好像空气都带着迷之香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地上的一个木质小架子,上面摆着一双篮球鞋和一个斯伯丁篮球,球鞋的边缘雪白雪白,连篮球本身都好像刚擦过一样干净。
“嘿邵源,你也打球啊!”路铮看到那个篮球,颇为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改天叫上我一起啊。”
不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唐邵源的外形看起来和这种挥汗如雨的运动没什么关联——说实话按照路铮的印象,总觉得他连打球都得带着塑胶手套隔绝灰尘。
一边坐在电脑前假装看文献的唐邵源手指一缩,睫毛在眼镜片的遮掩下剧烈抖动了两下子。
打球叫上我一起啊。
一句话恍惚间仿佛带着他回到了十三年前。
阳光普照,从食堂到科教馆的林荫路上,一个留着寸头的娃娃脸少年两手揣着兜大步往前走着,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原地起跳,双手举起做了一个投篮的潇洒动作。
“咻—!绝杀!”
自己还给自己配音。
躲在树丛后的男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又唯恐被人发现似的,赶紧捂上了嘴。
“哎,路铮!”林荫路另一侧是铁丝网隔开的露天篮球场,隔着绿色的铁网,一个满头是汗的小麦肤色少年大声冲这边喊着:“3v3,来不来!”
“靠!”娃娃脸少年大笑出声,脸上蹦出一个小酒窝:“秦瀚,你打球居然不叫上我!”
一边说着,他已经飞速地朝着篮球场的入口跑过去了,麻袋似的校服带过一阵风,吹得男孩面前的树丛沙沙作响。
人已经走了。
男孩慢吞吞地从树丛后钻出来,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地冲着篮球场的方向看了看,那边一片空旷,连个遮掩都没有,场边围了零星几个小女生,正在兴奋地指指点点,满是青春的味道。
叹了一口气,他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远。
在无数次的梦里,那个寸头少年笑着向他跑来,大声说:“嘿,打球怎么不叫上我?”
梦境和现实在这一刻融合了。
唐邵源张张嘴,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这一瞬间却只是干巴巴地蹦出了一个字。
“好。”
**
才没几天,路铮就觉得自己被调到省厅简直是太值了。
早上的阳光正好,不热又明亮。此时不过八点钟,没到正式上班时间。
特案一组的办公室一角传来“滋滋”一阵响动,唐邵源动作熟练地把一小碗咖啡豆打成粉,填进滤勺固定在咖啡机下面,没过一会儿,咖啡粉末被滚烫的水蒸气冲击,慢慢萃出一杯浓缩来。
整个办公室飘满了榛子的香味。
“哇……”
从边上过道走过的路铮忍不住停下脚步,鼻翼微微动了两下。
唐邵源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挪开身子,露出已经倒好的另一杯咖啡,默默推到了路铮面前。
“哟,谢了兄弟!”
某人并不知道何为客气,直接欢乐地嘬了一口。瞬间睁大了眼睛。
“喔,邵源,看不出来,你也好这口?!”
路铮的眼睛长得很好,双眼皮,眼珠儿圆溜溜的,特别黑,当他睁着眼睛认真看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错觉。
好像…自己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唐邵源喉结滚动了两下,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我…猜的。”
“那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哈哈!”路铮很豪放地举着杯子又灌了一口:“我从高中起爱喝的都是这个味儿,老被人笑话,哎,不是我说的,生活都这么苦逼了,多来点儿糖分,心情好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条速溶的麦斯威尔还有好几个粉的白的砂糖包,很有些得意地甩了甩。
“师兄喜欢的话,我每天都给你打啊。”
唐邵源垂着眼睛看他,嘴上回答得很是乖顺,不过那双眼镜片后的长眼睛却好像在滋啦滋啦地放着电波。
路铮瞬间产生了一种吃拿卡要的罪恶感,有点不好意思,刚要拒绝却被推门进来的魏雄风打断了。
“早啊,组长!早,唐邵源!”
路铮笑容满面地回了声“早”,一边的唐邵源喝着咖啡,只是淡淡地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算做打招呼。
“哎?唐邵源,你和组长在偷偷摸摸搞什么资本主义享受呢?”
魏雄风长了一个狗鼻子,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咖啡香味,赶紧凑了过来:“给我也来点呗。”
“没了。”唐邵源瞅瞅路铮那已经只剩下一个底儿的杯子说。
魏雄风是从来不知脸皮厚为何物的,冲着唐邵源身后的玻璃咖啡壶努了努嘴:“不是还有嘛。”
唐邵源转过身看了一眼,很迅速地伸手抄起那个小咖啡壶,把剩下的一滴不剩倒进了路铮的杯子,还生怕人注意不到似的朝他的手边推了推。
“现在真没了。”
魏雄风:……
差别待遇还能更明显一点吗大哥?
享受完了小弟孝敬的咖啡,路铮精神抖擞地回到办公桌前开始了新的一天。
看卷宗,对指纹,翻笔录…当刑警就是这样,就算今天万事太平没有案子,那也有堆积下来的陈年旧案需要不断调查,五年十年二十年,只要立案了,那么就不存在追诉期一说,一代刑警退休了,还会有新一代拿过接力棒继续在这条看似不可能的道路上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