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
作者:阿阮有酒
时间:2020-11-02 04:40:08
标签:破镜重圆
他冷冷地收回视线,心中不快更甚。从粟息身后走近时,恰巧听见其中一人指着菜单上的两份双人套餐,用英文向粟息询问:“请问哪一份套餐里没有猪肉?”
陈耸倏地停下脚步,面上掠过明晃晃的轻蔑。
下一秒,他走上前去不悦道:“你在磨蹭什么?他们问你哪一份套餐里有猪肉。”
粟息转头看他一眼。
陈耸神色轻佻,“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不怀好意地笑一声,“不相信,你就自己猜吧。”说完,也不等粟息回答,面上挂出一副毫不相干的模样,转身走开。
粟息收回目光,俯身伸出指尖在菜单上轻点了点。
陈耸站在过道边的角落里,盯着粟息为那两人点完单,转身去了后厨,找到后厨负责报单的人,寻了个理由轻松将对方支开,找出黑人留学生那桌的下单内容看一眼,脸色沉下来。
菜单上的套餐是没有猪肉的那一份。
他面露不屑,亲自动手将那份套餐换掉了。
恰逢沈隋从包间里下楼来查看后厨的卫生和食材,将陈耸的动作尽数收入眼底。
他这人有个养了多年的贵公子毛病。出门来这些没有星级的饭店餐厅里吃饭时,习惯性地要先看一看后厨卫生是否干净,食材是否新鲜。上大学时环境所迫,这毛病稍微减轻一点儿。
离开大学以后,又有些变本加厉起来。
只是陈耸做什么都与他无关,没有将对方的行为放在眼里,沈隋从陈耸身后走过,不紧不慢地推门进后厨里转了一圈。
出来时神色还算温和,沈隋欲沿来时的路返回。
读大学时他和聂靖泽与宿舍里另两位室友便关系不错,大学毕业以后,四个人也一直保持联系。如今聂靖泽回国以后,其他人自然提出来吃个饭聚一聚。考虑到另两人家境平常,毕业两年来仍是过着租房挤地铁上班的生活,他和聂靖泽没有挑太贵的餐厅。
但即便是如此,沈隋仍旧有些匪夷所思,摸不清聂靖泽提出要来火锅店吃火锅的思路。假如是吃厌了国外西餐,想念国内的辣椒,他更愿意去隔壁吃小龙虾。
然而下一秒,当沈隋看清穿着火锅店内统一的黑色工作制服,手中拿着点菜专用平板的人时,他露出震惊又了然的神色来。
他当聂靖泽为什么临时起意,要来这家火锅店吃火锅,原来专门是来找前男友的麻烦。
至于聂靖泽那从前行事高调且不顾人脸色的前男友,又为什么会在两年以后性情大变。没钱没势,做的又是这种看人脸色的底层服务行业,难怪会与从前判若两人。
既然聂靖泽想来让前男友尝点苦头,他自然不会不配合。
沈隋神色悠然地朝对方走过去。
陈耸从身后赶上来拦下他,言辞真切:“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沈隋站住脚步,扫一眼面前这人,“我需要一个点单的服务生。”
陈耸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我帮您——”
沈隋置若罔闻地绕过他,伸手捏住粟息的脸,装模作样地打量一眼,当着所有用餐的人和店内员工道:“我瞧着你们这里长得最好看的人就是他了,就让他来帮我们点单好了。”
粟息一言不发地抬起眼睛来。
第二十二章
二楼的每间包厢都安排有专属服务生,客人的整个用餐期间,服务生都必须守在包间内不离开。
宁远拉着许久未见的聂靖泽喋喋不休,话题大致是围绕当年没能追上的外语院院花展开,零零碎碎扯上半天,最后才点中主题,“所以当初学校里传,院花和你一起出国了,真的是谣言吗?”
沈隋一只手推开门,“什么谣言啊?”
“你说呢?”聂靖泽瞥他一眼,“我出国的事情早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出国。”
“为什么啊?”宁远随口问,“因为粟息吗?”
沈隋朝包间里迈一步,露出原本被他遮挡在身后的粟息。
聂靖泽的座位正对包间门口,看见他的脸时,神色微微一顿。
恰巧背对门口的宁远,丝毫没有察觉对面人的神色变化,仍旧有些好奇地问:“所以你当初和他在一起,真的不是因为你也喜欢他啊?”
聂靖泽拧起眉毛,脸色有些发沉,下意识地不愿意谈及此事。
宁远得不到回答,也颇为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身叫沈隋过来坐。目光触及粟息脸上时,舌头下意识地打了个结,“不、不是说好的宿舍聚餐吗?怎么你还把……叫过来了?”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谓,便下意识地省略掉了。只是说话时心中还在猜疑,难不成聂靖泽如今还没有和对方分手?
沈隋轻轻扬眉,先将包间里的服务生赶出去,然后拉一把门口的粟息,反手关上包间的门,满脸理所当然,“没人点单怎么吃。”
宁远这才看清粟息身上穿的火锅店制服,瞠目结舌之余,心中一阵感慨唏嘘。随即谨慎地闭了嘴,不再说任何多余的话。
沈隋在剩下的空位上落座,粟息走过去,将点单的平板放在对方面前。后者却不伸手去接,只抬起下巴示意聂靖泽的方向,“你拿给他看。”
粟息依言绕到聂靖泽身侧,将平板递向后者。
像是此时才发觉身旁的人,聂靖泽掀起眼皮扫他一眼。
火锅店地址是他从钟情口中问来的。帝都房价向来顶天高,毕业两年的大学生为了省钱,选择与其他人合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且聂靖泽虽然去过他们租房的里弄院落,但却从来没有上楼看过。也不知道出租房里的具体境况。
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问:“粟息上班的公司在哪里?”
钟情闻言一愣,脱口而出一家火锅店的名字。
聂靖泽的面上掠过一丝怔然和意外,虽然这情绪只是转瞬即逝。
却也足以钟情听着耳朵里的一片沉默,疑惑地放下手机看一眼通话界面,确保状态还显示为正在通话中。
眼下,聂靖泽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工牌上,不咸不淡地开口:“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也会沦落到火锅店里做服务人员地工作?还是说,”他语含质疑,“这家火锅店能给员工开出上万的月薪?”
“月薪没有上万。”粟息回答他,“不过有一句,算是聂先生说错了。”
聂靖泽不置可否,“哪一句?”
“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只有在座四位而已。”粟息眼底平静无波,“我只有高中的学历。”
聂靖泽猝然抬眸看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胸腔内的心脏却无端端有些发紧。
粟息神色如常地开口提醒:“聂先生,麻烦您先点单。”
聂靖泽压下心底的异样情绪,语气微冷:“你推荐一个锅底。”
四人点好菜单以后,粟息将平板放下。包间门被人敲响,粟息转身去开门,从对方手中的餐车上,拿过餐前的小碟开胃菜和银耳莲子粥摆在四人面前。伸手帮他们烫洗碗筷时,沈隋手握杯底在桌面轻磕了磕,“我有点口渴。”
沈隋这话是冲谁去的,自然不言而喻。聂靖泽扫他一眼,没有说话。
宁远本着与人为善的念头,端起手边的水壶要帮他倒水。
沈隋将手中的空杯面朝下盖在桌上,瞪了宁远一眼。
宁远悻悻放下水壶,看向在场唯一与粟息有过前任恋爱关系的聂靖泽。对上他的视线,聂靖泽淡淡开口:“你看我干嘛?”
宁远心中隐约明白过来。读大学那会儿,沈隋和聂靖泽关系就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沈隋这行为多半是受了聂靖泽示意。他不再多管闲事。
粟息放下洗好的碗筷,一只手拎起水壶,另一只手要去拿沈隋手中的杯子。
后者却握着杯子一动也不动,没有半点要将杯子让给他的意图。
粟息在店内工作这么久,遇过太多比沈隋还要刁难人的客人,心中早已是稀松平常。便直接就着沈隋的动作,抬高壶底往杯中倒水。
温白开顺着壶嘴往下流,沈隋故意挪了挪手腕,连带着手中的杯子也从原来的位置挪开几分。失去承接物,壶嘴里的水直接倒在了桌面上。粟息手腕一抬,及时将水壶在空中放平。
身为始作俑者的沈隋轻轻嘶一声,立马开始睁眼说瞎话:“还当自己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呢,水都倒不好。”
粟息脱口而出一句道歉的话,放下水壶,转身去拿抽纸盒里的餐纸擦桌面上的水。薄薄的餐纸很快浸透,没来得及没吸收掉的水顺着桌沿朝沈隋坐的地方流。沈隋嘴角轻轻一抽,速度极快地劈开双腿往后坐。
却还是晚了一步。
成滩的液体滴落在大腿上,沈隋神色一黑,满脸的悔不当初,“还擦桌子干嘛,水都流到我裤子上来了。”
粟息抽出两张干净的纸,弯腰按在他的大腿上。
聂靖泽看在眼里,身侧交叠的指尖重重地摩挲一下,心中骤然又浮起如前一天在酒吧洗手间里,看见粟息给钟情脱裤子时一般的浓烈不适感来。只是这一次,他神色平常地挪开目光,很好地忍了下来。
不料沈隋却不像那在他们面前畏畏缩缩的钟情,反倒大剌剌地扣住粟息按在自己大腿上的那只手,摆出一脸人证物证皆在,不会轻易作罢的厉害神色,“胆子不小啊,算计到我头上来了。你说,你们经理要是知道,你一个小小的服务生还敢借着倒水的由头勾引客人,会不会开掉你?”
聂靖泽倏地站起身来,抬脚踹在沈隋身下的椅子脚上。踹得沈隋椅子往后移了移,连带着本人神色微懵地松了手。
下一秒,聂靖泽俯身重重拍开粟息那只手,将手里的干燥纸巾按在沈隋的大腿上,神色不耐地起身,“沈隋,你没事吧?酒吧里那么多赶着爬你床的人看不上,却在火锅店里对一个服务生摸来摸去?”
沈隋满脸问号地抬头,他不是正在尽心尽力且亲力亲为地帮聂靖泽找前男友麻烦吗?聂靖泽这他妈的是吃炸药了?
第二十三章
自觉有些失态,聂靖泽坐回了椅子上。
沈隋隔着桌子隐约嗅出不平常的味道来,眯着眼睛审视他。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脑中似有似无的思绪。
先前出现过的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送底锅和配菜,粟息将底锅端入桌面的凹陷处摆好,下意识地将辣汤对准了聂靖泽坐的方向。
后者似有所感,抬起眼眸来看他一眼。
粟息稍稍一怔,神色如常地对上聂靖泽打量的目光。
聂靖泽缓缓地错开视线,心中却莫名溢出一丝淡淡的失望。然而那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以至于聂靖泽本人都来不及捕捉和细想,最后只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
整个宿舍里只有聂靖泽最能吃辣,然而他在国外学习那两年,受当时的生活环境影响,变得比大学时自律不少,对辣椒也不再是予取予求。因而小半天下来,筷子往辣汤里伸的次数屈指可数。
沈隋看在眼里,伸手往辣汤里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嘴巴,辣味从唇齿间弥漫开时,沈隋回想起这两天来和粟息见面的场景。从前聂靖泽和粟息在一起时,粟息看不上他,可没少变着花样来整他。
如今算是风水轮流转,可从头至尾看过来,聂靖泽似乎并没有明确表示过想要整对方的意愿。反倒是他兴致勃勃,剃头挑子一头热。
他吞下口中那片牛肉,一边抬手示意粟息往辣汤里加辣椒,一边生起了一点试探的心思。
粟息用勺子舀起罐里的辣椒往红油翻滚的辣汤里放,舀过三勺以后,他停下动作询问对方够不够。沈隋却悠然摇着头道:“不够。”
直到小半瓶辣椒加进去时,沈隋终于叫了声停,转而又指示他道:“你帮我把汤里煮熟的菜和肉都捞起来。”
粟息伸手去拿他吃过的碗。
沈隋却按下自己的碗,开口道:“你换一个新碗来。”
粟息心中隐隐明白过来,却仍旧没有说什么,依照他的话取来一个干净的碗,将煮熟的菜和肉捞进碗里,食物在碗里渐渐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