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横流
做完这些事,他才开始做作业,且在短短的两个小时里看了五六次手机,都没新消息提示。躺上床前他站在空调下吹了会凉风,心道自己干嘛要这么小心翼翼,十块钱都够买一大盒笔芯写上一段日子了。
他重新回到qq空间,打开自己的访客记录,一眼便看到洛时序的名字夹杂在别人的昵称里。岑冉一向脸上没什么表情,此刻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快要睡着时组织委员找上他,和他磨嘴皮子让他来参加篮球赛,趁着高三报仇雪恨,岑冉先是不应答,最后还是坚持自己的态度,组织委员在手机那边哀嚎自己多不容易,岑冉打发她道:“洛时序去我就去。”
组织委员道:“嘿,他也说你去他就去。”
她大概是觉得搞定洛时序比搞定岑冉容易,急急挂了电话估计赶着去做洛时序的思想工作。
要走便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回来则直接占满自己整个生活包括所有角落。
不告而别地走了四年,让人生气。
走前毫无理由疏远自己,也让人生气。
走后再回来连句解释都不说,更让人生气。
胡思乱想了一阵,岑冉忽然攥紧被子再猛地甩了甩脑袋,难得暗骂了声脏话,不再继续想了。
周六岑冉起了个大早,他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习惯,但昨晚睡得不大好,眼下有层淡淡的青色。岑母给他做好早饭,岑冉问:“他们为什么回来?”
他说得委婉,平日里不爱打探别人的消息,甚至是少言寡语的,岑母听懂了这句话什么意思,也觉得惊奇儿子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些。
以往对周围事物都漠不关心的,人越大越沉默,岑母还偶尔替岑冉的人际交往着急,好在这方面没出什么问题。他这一问,岑母笑着说道:“难得看乖宝好奇。”
“随便问问。”岑冉道。
“啊?不想知道了吗?”岑母道。
岑冉闷头吃早饭,还要去书店买书,出门前和岑母说了一声,岑母让他太阳下面记得撑把伞,他走得快,把伞漏在了鞋柜上。
回来被岑母提醒着说:“下回注意点,对了,楼上的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岑冉是没再说起了,岑母便只是这么一提,不往下继续说,话题转移到了岑冉的书包上,讲再装那么多的书,干脆带个行李箱来回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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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有人会带行李箱来上下学的,或者是搬一个箱子回家。岑冉周日回去上晚自修,把帮同学带的书都放到他们课桌洞里,班里风靡着《十宗罪》系列,一人买书全班共享,上周刚出了新一部,很多高三生的家长现在管得严不让他们买闲书,只好托岑冉做代购。
晚自修洛时序迟到了半小时,班主任是个英年早秃的语文老师,严肃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再点头让他进来。
大家都在抓着空子抄作业,理科类的倒还自己做,英语和语文总是班里那么几个人来解决。
在分数线每年猛涨的趋势下,裸分已经没办法区分实力水平,靠成绩考进清北实在难如登天,参加五大竞赛争取金牌成了热门。
虽然一中没有专门直接划分出竞赛班,但也联合外面的培训机构进行了组织,提供机会给有兴趣走这条路的学生,理重班有不少几个同学已经提前拿到了自招资格或者签下降分协议。
然而岑冉没有,接下来得争取决赛获奖。他这周末回家非但没放松,反而浪费了很多时间在发呆上,下周便步入九月,离赛事越来越近。
不知道洛时序有没有参加过,不,怎么又在想洛时序。
岑冉的笔抵着头,顾寻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紧张。他摇摇头,紧张倒是不紧张,他主要精力依旧是备战高考。
作为竞赛强省,去年的国际物理奥林匹克五人金牌有两人都出自于这里,而在这单薄数字后面,是规则残酷的一轮又一轮淘汰。
竞赛还有运气的成分在,岑冉从小成绩出类拔萃,可竞赛的结果却不太理想,连着两次有关竞赛的关键考试都是如此,他知道这不能成自己的心结,且成绩只是表面浮冰,不是根本问题所在。
“不在状态啊,冉冉。”顾寻在给小女生写回信,说道,“春天才过去小半年,你怎么回事?”
岑冉看着那道光学题,半晌才说道:“没有。”
这当然是在嘴硬。
高中男生都在一起围着吃饭,理重班三十个人就五个女生,男生占了两条长桌,岑冉坐在最外面,对面本来没人的,然后洛时序坐到了那个空出的位子。
“鸡腿好吃吗?”洛时序问。
岑冉吃鸡腿吃得慢条斯理的,和边上用手抓的男生截然不同,还要用筷子先把肉扒成一块块的,那些金黄的炸皮都仔细地去干净了,这才夹起来吃。他冷冷地点了下头,然后淡定地捞水蒸蛋。
“水蒸蛋你用筷子那都碎了。”洛时序又说道。
岑冉换成勺子来捞,然后再去勺鸡腿上扒下来的肉,洛时序看他手忙脚乱的好像饭都不会吃,记起了过往,不禁弯了眼角,这时岑冉也正好想起。这令他面红耳赤,当时自己发烧了吃不进饭,洛时序把饭倒进水蒸蛋里拌匀了一口口喂给他。
这下剩下一小半的饭也不吃了,岑冉端起餐盘就走,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有人故意压低了声音,但一时之间讨论的人太多,乍听便很嘈杂。
“你别惹他,最近该郁闷着呢。”顾寻道。
“为什么?”
“去年物理国决考得一塌糊涂,今年去竞赛营也没多好。”顾寻说道,“那几个早就搞定的在学校都没他考得高,要我我这么连着两次,肯定要有心理障碍,年级主任都让他专心准备高考,那什么大学有个计划来着,报名要求写的年级前列,又不是没自招机会,他还去,又不差那几分。”
他往嘴里胡乱扒了一口饭,然后揣着准备好的粉色信封,路过某个女生堆时递给了其中一个,引来阵起哄。他吊儿郎当地痞笑了下,还回头给那女生抛了个眼神。
回了教室洛时序又找上岑冉,让他摊开手,岑冉不肯,但架不住洛时序坐在他前面和他软磨硬泡,被占了位子的女生在门那边捂着心口,眼神示意让岑冉多聊会。
岑冉无来由地感到烦躁,和洛时序一起走到没人的走廊转角。他慢吞吞伸出左手,洛时序给他做了个捧碗状,于是他照做。
洛时序从口袋里抓出一大把糖放在了岑冉的手心里,和他道:“愁眉苦脸的岑同学,稍微变甜一点?”
岑冉收回胳膊,低头看这些用玻璃纸包住的小糖块,没什么表示。洛时序想去摸他的头发,被他给躲开了,他支支吾吾道:“知道了。”
似乎有甜味的东西格外能带给人动力,岑冉回去抽出自修课的空档认真地做了一套真题,校对完答案手有些发抖。
几个老师都找他聊过几次,让他把心态放稳,现在每一天都是倒计时,关键时刻不该有什么情绪波动。他成绩优异,不是只有竞赛这么一条独木桥可以走,再说了——
“高考按成绩分输赢,人生可不是。”班主任当时这么说道。
他们理解不了的,以时间铺成的路都是有去无回,这暂时成了一条死路,岑冉在这里奔跑着,下一步也许就跌入深渊而无人扶起,在他找到内心的答案前,永远是迷茫的。
在成绩出来之后,多少人议论过自己倒霉,最关键的几次考试全没展现应有的水平。
其实不关录取的事情,他只是挑战自我的求胜欲被激发了出来,单纯因为自己想考,所以要再考一次。
“序哥,来参加运动会吗?就缺你啦!”组织委员道,“校园激情篮球赛,让大家见识见识我们理重班的实力!”
洛时序捧场道:“是吗?”
“之前没出过预选赛,那是因为每次抽签都抽到年级第一。”组织委员道,“这次有了你,带领我们班这帮菜鸡所向披靡。”
“说什么呢!”也要参加比赛的顾寻咋呼道。
“去年是谁连着投了五次球都被篮筐弹回来的?”组织委员故意粗着嗓子说道。
顾寻闻言捂住自己的脸,扭着腰点点头,哽咽道:“对不起,以后绝对注意。”
“戏少一点好吗?”岑冉忍不住道。
洛时序笑了笑。
“去嘛去嘛,再说了你去了冉冉就去了,冉冉平时都不爱出门,让他下个凡领略下人间烟火。”组织委员双手合十道,“全校女生都会感谢你的。”
“什么,岑冉还要打篮球?被篮球打吧哈哈哈哈哈。”顾寻开始笑。
岑冉:“……”
洛时序终于饶有兴趣地看了眼报名表,岑冉猛地咳嗽了两声,还是没法阻止洛时序做出无法挽留的决定。
“早说嘛。”洛时序轻笑了一声,看了眼岑冉,然后和组织委员干脆地说道,“我去。”
“看看人家多积极,学着点好吗?”组织委员顺利完成任务,扭头和几个看热闹的说道。
之前那些小姑娘围成一圈聊天,还讲他什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岑冉气得牙痒痒,摁着笔尖在草稿纸上乱画,他心想,都是骗人的本事高超,其实一肚子坏水。
当下所谓的斯文败类,说的就是他。
第4章
晚自修前洛时序会和几个同学一起打会球,不过也没见他正经打过,就是随意地投几个篮。
而岑冉别看他连教室门都没出过几次,待在位子上除了写作业就是看书,偶尔到外面透一会气,也很快就回去了,去年是被好说歹说劝上了场,表现得倒是比他替下来的人要好。
没人知道他打球还有两下子,虽然岑冉整个看上去就是急着回去写作业,但场外叫喊声都能聚成浪潮。
这个班被老师们管得很严,相比较而言疏于体育锻炼,最多只在篮球课上过几招,完全斗不过对手,都是玩玩就好,那次的注意力都在岑冉落了伤,没人去看悬殊的比分。
他在这班里,不仅拉高了平均分数,还拉高了平均颜值。学校里男生清清爽爽的正儿八经穿着校服,都不会丑到哪里去,然而和五官精致得能立刻拉去出道的一比,还是容易让人有落差感。
部分人会有这么一个审美阶段,喜欢清冷却不厌世的男生,长相堪称为漂亮,这漂亮不是偏向阴柔的词汇,而是那人从眉眼到指尖似乎都在发着微光。
还有洛时序这样的,阳光但又没让人觉得他吵或者轻浮,短短的时间便能融入集体,还极易让人有安全感。
再说了,帅哥打篮球打得不好输了叫丢脸吗?
不,叫失误。
到时候大家看球赛会盯着比分看吗?
不,全在看脸。
事情先这么定下了,组织委员关向蓝还让他们写保证书,她的爸爸是律师,她写这个写得像模像样的,还让人抹点红墨水盖手印。
顾寻看着保证书上两枚红色手印,道:“这看着怎么像……”
“是的,《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也需要按手印。”关向蓝道。
岑冉和洛时序吃泡面解决晚饭,饮水机的热水不够用,岑冉才倒了一半,灯便跳到了加热状态。
汤不大烫,他在上面盖了本程电,看了眼再把程电拿下来,心疼地摸了摸发烫的封底,放了本语文书上去。
现在班里还有几个在做题的,问道泡面的香味纷纷受不了了,跑到楼下超市去买晚饭。洛时序见自己的面泡软了,要和岑冉换一份,岑冉道:“你爱吃夹生的?”
洛时序又倒着坐到了那女生位子上,把岑冉的那碗泡面端在手上,道:“舍不得你吃夹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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