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九暖阳
方坤刚要张嘴说话,嘴唇就被男人的拇指按住了:“有什么话明天早上醒了再说。不许再胡来。”
回到床边坐下,呼吸间还有被子里隐约的石楠花气味儿,方坤的。勾的陈靖东攥着拳,心浮气躁。
“哥,”卫生间门口的声音委委屈屈的:“咱俩现在处对象,再说我都二十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忍着?我不明白……我就挨着你睡觉,保证什么都不做,不行吗?”
“不行。”顾不得三七二十一,陈靖东直接侧着身倒在床上:“你再过来,我就重新开间房,以后几天都各人住各人的房间。”这个傻小子。即使是恋人关系,那种事也不该在酒精的催化下如此仓促和随意。何况他还怕自己没轻没重伤了这孩子。
更深层面的,陈靖东潜意识里就觉得,哪怕是男人,真做到那一步,两人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到时候即使方坤后悔,他恐怕也难以收手了。
方坤消停了。淅淅沥沥的冲澡声音,过了一会儿又是另一张床的床垫下陷被子掀起细微的悉索声。
陈靖东吊着的心脏慢慢归了位,酒精和睡意一点点侵蚀。在他睡着之前,依稀听到小孩轻声的喃喃自语:“哥我爱你,我要跟你过一辈子。”
第五十一章
陈靖东没让陈林生一直陪着,何况两人也不是一直在哈尔滨玩,还要往别的城市走走看看。
中央大街上冻得嘶嘶哈哈的还要买马迭尔冰棍吃,方坤自己那根不动,偏偏要先咬陈靖东手里那根的第一口;
吃过晚饭到松花江边散步,江风吹乱了头发,连刺骨的寒风都不觉得煎熬;
买了哈尔滨特产的红肠和大列巴,方坤心心念念寄给陈妈妈和大哥吃。少年趴在木桌上一笔一划的填写顺丰的单子;
去冰灯节现场玩,听着身边满嘴“唉呀妈呀干哈呀”的地道东北话,两人相视一笑忍俊不禁;
到亚布力滑雪场滑雪,方坤摔成滚地葫芦,沾了满身的雪被取笑,气不过的攥了雪球丢那个嘲笑自己的坏家伙……
有什么变了。哪怕在外面,方坤更加注意不去搂搂抱抱黏着陈靖东,可是两人之间的气场,若是圈里的明眼人,几乎眈一眼就能秒懂,这两人是情侣关系。
从哈尔滨坐高铁去长春,去沈阳,去长白山看天池。
方坤快活的像只放出笼子的小鸟,绕着陈靖东叽叽喳喳,那些欢喜生动自然,藏都藏不住。
还是个孩子啊。
陈靖东又甜蜜又头疼。小孩这个样子,能瞒得住谁?
在沈阳的第一晚,两人去吃著名的锦州烧烤。
街头的大排档人声鼎沸,烧刀子和烤肉架起生活的狂欢。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俩,那种放松和惬意令人特别舒畅。
“哥,”方坤端着酒杯跟陈靖东碰了一下:“我都舍不得回去了。”
“那你就住下好了。”陈靖东跟他说着没用的闲话,喝了口酒:“等开学再回去。”
“才不。”少年拽着,把左脚搁在右腿膝盖那里,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那我要去放水了你也去?”陈靖东放下杯子:“嗯?”
“去。”方坤嘿嘿一笑,左右看了看,凑过去小小声的调戏人:“我帮你扶着尿。”
说完混账话,陈靖东还是自己去了卫生间。
大排档不远处有个公共厕所,不用过街,顺着走就行。
橘黄的路灯下,有毛细的雪绒轻飘飘飞舞着,若有若无的,意境很美。马路牙子上,或蹲或站有人在抽烟聊天。
脑子里还回味着小恋人的一举一动,唇角的笑意都没敛去,陈靖东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陈助理?”温润磁性,彬彬有礼。
陈靖东惊讶的顺着声音看去,不远处站着的,竟然是很久不见的邵海鹏。
三年多没见,邵海鹏几乎一点都没变。
男人看过去温文尔雅,穿了件人字尼中长款大衣,脖颈上围着墨绿色的羊绒围巾:“真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好久不见,陈助理。我听楚科长讲,你调到野战部队去做政委了。”
会在他乡遇到原来工作关系认识的人,这实在不在陈靖东的预料之内。
不过他也不至于木讷到不懂人情。几秒的惊愕过后,陈靖东如常寒暄:“不是政委,听楚荣瞎说。我就是个兵。”
邵海鹏抿着唇轻笑,原本并不见多英俊的一张脸平添了些不一样的风情:“都中校了,还兵呢,陈助理真会开玩笑。这是来沈阳玩吗?一个人?”
稍一踌躇,陈靖东坦然的摇摇头:“带侄子来东北玩。你呢?来玩?”
邵海鹏点头笑笑:“今晚几个朋友聚会,出来抽根烟,这么巧碰到你。”
本就不是多熟络的关系,陈靖东指了指前面:“喝多了,去厕所。回见。”
“哎陈助,”邵海鹏叫住他,男人指间夹着的烟一直因为垂下的手臂而隐在身后,这样一晃,烟气就冒了出来:“难得碰上,吃过了带你侄子一起去KTV唱会儿歌?我做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靖东摇摇头,客气疏离:“不用了,心意领了,谢谢。小孩子白天玩累了,吃顿饭都打好几个哈欠了。马上带他回酒店早点休息。”
“那好。”邵海鹏倒不坚持,神情自若退了一步:“有机会回A市再聚。”
不过是个小插曲,陈靖东没放心上。去卫生间放过水,很快就回了烧烤大排档。
“怎么去这么长时间?排队吗?”方坤一边埋怨一边把一串羊腰子放到男人面前的小盘里:“刚烤好的,吃什么补什么。”
“碰到个认识人。”陈靖东腹诽那串羊腰子。这要是再补,就该流鼻血了:“说了几句话。”
方坤惊奇的挑眉毛:“在这儿也能碰到熟人?陈靖东你交友遍天下嘛。”
“原来在后勤部时候的供应商。”陈靖东心里突然一动,想起楚荣说过的,邵海鹏是个同性恋,那点不舒服立刻莫名其妙的扩散开来,说不清道不明。
结了账出门,厚厚的棉被帘子一掀,方坤激灵灵打个寒颤:“怎么这么冷?哇!下大雪了!”
刚刚还是若有若无的绒毛小雪这会儿变成了鹅毛大雪,一大片一大片的从空中洒落,越下越密,连稍远一点的地方都看不清了。
“这也太好看了吧!”出来五六天,这还是方坤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没见识的南方小孩激动的手舞足蹈:“简直跟仙境一样!”
少年撒丫子往前跑了几步,弯了腰在路边拢雪,捏了个雪球转身往陈靖东身上砸过来:“哎我说傻大兵,你反应太迟钝了哈。这要是敌人的子弹你已经壮烈了。”
陈靖东也不甘示弱,抓了一大把雪捏实了回敬过去,砸在少年小腿上,飞溅出一片浓厚的雪雾:“你也没多灵敏嘛。”
“呦呵,你这是下死手啊!”方坤倒吸口凉气,瘸着腿跳了跳:“你扔过来的是铅球吗?疼死了。看招!”
两个人你来我往,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闹得不亦乐乎,跟俩熊孩子差不多。
笑闹声回荡在夜空中,方坤被追着打的抱头鼠窜,陈靖东一旦手下不留情,雪球个个准头十足,命中率几乎百分百。偏生那小孩还嘴巴硬不肯服个软,叽里呱啦的火上浇油,什么赖皮作弊以大欺小全都上阵了。
一道大马路从这头一直跑到那头,两人都笑的快肌无力了。很久没这么畅快淋漓闹腾,陈靖东揉着脸颊,都笑酸了。
方坤终于跑不动了,反过身嗷的一嗓子扑过来,熊抱住男人的腰就要同归于尽的架势:“我跟你拼了!”
陈靖东稳住两人的身形,没有真的摔在地上变成滚地葫芦,一只手揽着少年的肩臂:“好了好了不闹了,打车回酒店。”
四周雪花纷飞,静谧的仿佛宇宙洪荒。很远的地方有汽车小心翼翼的开着大灯蜗牛样的前行。
“哥,”方坤抬头舔了舔嘴唇。脸上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我想亲你。”
“大街上别胡闹。”万幸陈靖东还有理智:“回酒店。”
“回酒店给亲吗?”方坤像个小疯子,不依不饶的嚷:“就胡闹就胡闹……”
“陈助。”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温文淡然:“下大雪不好打车,我送你们回去吧。”
陈靖东和方坤齐齐回头,十几步开外一辆黑色帕萨特旁边,赫然站着不久前才见过的邵海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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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酒店才关上门,小醋坛子就开始兴师问罪。
“那人跟你很熟吗?刚才他还拍你肩膀的。”
“不是你要坐他车的吗?”陈靖东也是无语了:“我说自己打车,你非要坐。”
“下大雪是不好叫车啊。”方坤瞪着他:“我同意坐他车,可是没同意你俩眉来眼去。”
想了想,陈靖东还是以防万一的隐去了邵海鹏的同性恋身份:“什么眉来眼去的?那是个男的。”
“我也是男的。”少年一句跟着一句步步紧逼:“我还是你男朋友呢。”
“方坤同学,无理取闹了啊。”陈靖东把两人脱下来的羽绒服挂到衣柜里:“我喜欢你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是男的。”
这句话说得挺拗口,可是方坤听明白了,那张叭叭叭不饶人的小嘴哑了。
半晌,少年吭哧吭哧的开口:“我也是。”
“你这小狗脸子,说变就变。”陈靖东伸手刮了他一记鼻梁:“没影的事儿给你说得真事儿似的,方坤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不要我了。”方坤一头扎到他怀里,死死抱着他的腰不抬头:“你那么好,跟我抢的人多的跟夏天厨房里的苍蝇似的,讨厌!”
这是什么神比喻?满脑袋黑线的陈靖东哑然:“要担心也是我担心多一点吧?大学生?”
“我不知道怎么办。”少年抬头,担忧赤-裸裸的写在脸上:“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就是觉得担心,就跟被害妄想症患者差不多,老想着哪天又冒出来个不知道男的还是女的跟我抢。比我年轻的,比我漂亮的,还有女的,能给你生孩子的……慌的不行。”
这种疯癫传染了陈靖东。男人低头亲亲他的唇,分开后又意犹未尽的啄了两下。
“你快把我磨死了方坤,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有别人,任何人。男人,女人。”
少年的睫毛在明亮的灯光下乱颤,如蛾扑火,如悲悯天使伸展的双翼。
他的声音紧绷,细听还有点发抖。急切到语无伦次。
“陈靖东,咱俩做吧。我想跟你彻彻底底占有彼此,不是上次那样打出来。我看过一些文章还有片子,我知道该怎么做。我让你在上面,我让你进来,我不怕疼……哥,你要我吧。”
第五十二章
很早以前,方坤特别叛逆那会儿,被陈靖东狠狠收拾过一次。
方坤在振兴还没站稳脚跟,跟谁都不冷不热不来往的,一副老子孤傲独行侠的意味。
说是打群架,其实不太准确。
班级里那几个二世祖闲的蛋疼,下课的时候看到方坤闷在座位上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就过去捉弄人。
那几个男孩把本子从头顶上扔过来扔过去,嘻嘻哈哈的,就是不给方坤。结果当中一个叫魏民的孩子手上一滑,本子扔进了角落的水桶里,彻底湿的不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