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活儿吗?谈恋爱那种
半晌,她调转炮火冲着唐致远喊道,“你就由着他欺负我是不是!?”
彤梓青总算是见识到了传说中戚瑛洁倒打一耙,软硬不吃的本事。
“妈,”唐致远强压着怒气,决定偃旗息鼓,“算我求你,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才回来,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我怎么没觉得你累啊?”戚瑛洁丝毫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她冷笑一声,“你刚才跟他乱搞的时候怎么那么有精神?”
“你有完没完,”唐致远的气息终于急促起来,“你还要把我逼成什么样?”
“我不逼你,你能回来?”戚瑛洁轻松飙出海豚音,“你巴不得在国外躲一辈子,假装没我这么个妈。现在好不容易三催四请地把你求回来了,怎么着?有和男狐狸精鬼混的功夫儿,没跟我句话的功夫儿。你知道不知道孝顺俩字儿怎么写!?”
戚瑛洁前脚儿骂完儿子,后脚儿开始无缝链接骂狐狸精,她抬起干瘦的手指,手腕处露出深深浅浅新旧交叠的痕迹,指着彤梓青道,“你给我滚!再敢勾引我们家致远我找人收了你!”
彤梓青顿时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镇在雷峰塔下,永世不得超生。
唐致远也指着彤梓青,“你让他滚是不是?”
“是!”戚瑛洁表情宛若英雄就义,“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好,”唐致远深吸一口气,“我陪他滚!”说完他从地上捡起俩人的外套狠狠一抖,一鼓作气拉起彤梓青的手径直开门走到了外面,然后干脆利落地摔上了门,把戚瑛洁穿破耳膜的喊叫声关在了屋里。
至此,对于为什么恋爱的小甜饼吃到嘴里还没咂摸出滋味儿,生活的狗血就已经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这件事,彤梓青是全程懵逼的。
他被人一路踉踉跄跄地拉到电梯间,看着不停按着电梯下行按钮的唐致远终于回过神来,忙问道,“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行吗?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唐致远没有回话,他还在像催命似地跟电梯较劲,可红色的数字却始终冻结在一层,完全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气氛逐渐走低,彤梓青看着对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直到一句脏话从唐致远嘴里横着冲了出来才打破了这死一般的阒寂。他侧身一脚把一个金属垃圾桶踹翻了,然后整个人贴着墙像是被抽走骨头般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彤梓青见过唐致远一身白衣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时的意气风发,见过他在球场上投篮时四溢的荷尔蒙,见过他在电影院里不小心睡着时高低起伏的侧颜,见过他心扉初敞时的如履薄冰。但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这个样子,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不堪重负,困兽一样绝望无助。
一种难言的悲怆瞬间就打进彤梓青的身体里,让他陷入到无尽的怅然里。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到,饶是他再怎么去尝试理解唐致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伤痛也无法百分百的感同身受。
彤梓青能做到只是慢慢地走了过去,蹲在对方的面前,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他光洁的面庞,小声儿说道,“致远,想哭想骂想叫都可以,没什么丢人的,我陪你。”
随即他便被人紧紧地搂进了怀里,和刚才那些个涌动着情/欲味道的肢体动作相比,此刻的拥抱显得纯粹得多。唐致远没有哭没有骂也没有叫,他只是像打摆子一样不停地发抖。彤梓青觉得那些个抑制不住的颤抖只要能传到自己身上一些,唐致远就能稍微好一些。
俩人就这么黯然地浮在无力之上,悲伤之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彤梓青把逐渐趋于平静的人用力拽了起来。电梯此刻终于起死回生,数字一个一个地活了过来。
他把被唐致远踹得人仰马翻的垃圾桶重新摆好后,宣布道:“咱不坐这个气人的铁皮盒子了,咱俩走楼梯下去。”
“这是29层,”唐致远费力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你确定要走下去?”
“走,我陪你,”彤梓青推开安全通道的门,用一往无前的语气,“100层也走!”说完他拉着唐致远,俩人一前一后钻进漆黑的轮回,像是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异世界。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每下一层彤梓青就要“嘿”“哈”地弄出些动静出来。后来他便开始哼起了歌儿,慢慢的,这歌声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动情。嗡嗡的回音在墙壁上横冲直撞,像是一场小型的不插电演唱会。
……
挤在公车像个沙丁鱼
上班下班每天是规律
这么多的人到哪里去
每个面孔写着无奈
爸爸妈妈彼此没有爱
难道这就是生命的真理
可不可以让我再让我
再一次回到那个美丽世界里去逃避
哗啦啦啦啦天在下雨
哗啦啦啦啦云在哭泣
哗啦啦啦啦滴入我的心
不用说我只会胡思乱想 不用跟我说我只会妄想
哗啦啦啦啦让我去淋雨
我只希望能够再能够 再一次回到那个美丽时光里 找自己
……
俩人上学的时候,这张专辑被彤梓青翻来覆去的听,唐致远笑他有个不合时宜的灵魂。放着那么多当代流行歌曲不听,却偏偏喜欢上个世纪末的作品。
而此刻,唐致远听着曲里拐弯儿的歌声,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身影,心想:感谢上帝,多亏他念旧。
作者有话说:
#写歌的人断了魂 听歌的人最无情# 厚着脸皮求海星(○` 3′○)
第19章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演唱会从世纪末唱到了世纪初,从国语唱到广东话再到英文歌,彤梓青一个人撑足全场。俩人终于从安全通道里出来,灯火辉煌却空无一人的公寓大堂像是在迎接他们回归现实世界。
“啊,累死我了。”彤梓青弯腰揉了揉有点酸的小腿,然后贱兮兮地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举着对唐致远说:“行行好,看着给点吧,先生。”
唐致远的笑容终于变得自然柔和起来,口气却是耍赖的,“要钱没有,要人的话倒是有一个。”
“好,”彤梓青点头,拉起唐致远的手,“这人我要了,跟我回家去仔细算账。”
他们从大堂走出来,却不料外面人头攒动,丝毫不像是深夜该有的景象。一辆闪着红蓝光顶灯的警车这时疾驰而来,狠狠地碾过路面一个急刹车停到了路边。
“有什么想不开的啊?”人群里有人说,“什么事儿不能解决?非得跳楼。”
“咳!要跳早跳了,”另一个人搭茬儿,“这都多半天了?我冷眼瞅着这像是等人来呢。”
唐致远和彤梓青心里同时一沉,急忙转过身子退后几步往上看去。
只见戚瑛洁瘦弱的身影此刻正跨坐在被夜色笼罩的露台护栏上,一条腿耷拉在半空,一阵疾风刮过,整个人摇摇欲坠。
“妈!!”唐致远浑身刚被被彤梓青暖热了的血刹那间又冷了下来,绝望耻辱混合着生理心理上的双重恐惧让他撕心裂肺地怒喊道:“你干什么!?”
周围的人看见正主儿来了,麻利儿地叫来了从警车上下来的民警。
“楼上的人是你妈?”一个蓝制服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大半夜的闹出这么大动静儿?”
唐致远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一笔糊涂账拿出来跟人民警察解释,他只能仰着头继续疾呼道,“你给我回去!!”
戚瑛洁挨上面儿骑虎难下已经快冻僵了,她此刻终于看见了这个在自己肚子里由一丁点儿肉变成如今长身玉立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愈战愈勇的信心瞬间就回到了她的身上。
在和唐越砜的事情上,戚瑛洁觉得她只是被命运设计了,从此掉进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深渊绝境。这些年,身边的男人来来往往,却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人。现在她逃出生天的梯子就是唐致远,唯有在手中紧紧抓牢,看着他结婚生子一步都错不得。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打家劫舍的,还是个男的?
“你不是跟你那个男狐狸精滚了吗?”呼啸的秋风托着戚瑛洁的话送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你还回来干嘛?”
群众们挨下面儿仰面朝天也已经快冻僵了,听了这内涵丰富的八卦立马儿焕发了活力,目光立刻锁定在了全场最有男狐狸精相儿的彤梓青身上。
彤梓青此刻没功夫儿理会别人,他只觉得如果自己是戚瑛洁的儿子,早已抢先一步奔赴黄泉,说什么也要错开和她共上奈何桥的时间段,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躲着她走。唐致远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妈?
“你先下来再说!”唐致远此刻再无暇顾及戚瑛洁话里面那些难听的字眼儿,“求你了!妈!”
“这位女同志,您儿子也来了,咱们有事儿好商量,别冲动!珍惜生命啊!”蓝制服一边儿帮着劝,一边儿指挥同事赶紧把救生气垫充起来。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戚瑛洁直指灵魂的问题让大家伙儿一起跟着发聋振聩,“难道就为了看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亲生儿子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吗?”
“阿姨,您差不多得了啊,”人群里这时有年轻妹子开麦了,“我看您儿子比您难多了,他活这么大难道就为了看自己亲妈半夜跳楼啊?”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戚瑛洁的声音飘下来开始无差别攻击,“吃人血馒头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妹子旁观者清,此刻也看出来了这位大姐压根儿没有轻生的意思,忍不住讽刺道:“悄么央儿的死法儿有几百种,您挨上面儿坐着到底是企图自杀啊?还是为了在大庭广众下给您儿子来个斩立决啊?”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蓝制服开始维稳,对着唐致远说道,“您跟我上去好好劝劝她,我让同事留在下面儿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