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狂
来人是徐椿。
“什么事?”明恕问。
徐椿说:“你来看了就知道!”
一间警室,许吟盯着显示屏上的女人,缓缓转过身,冲明恕咧嘴而笑。
女人的脸,许吟的笑,还有显示屏罩在许吟脸上的幽光,让明恕忽然感到一种奇特的诡异。
跟着前来的方远航震惊难言,“这是……”
明恕冷声问:“夜里站在你家窗前,后来被你发现死在医四巷子里的人,就是她?”
许吟用力点头,声音稚嫩甜美,“就是这位姐姐。”
显示屏上的人,是在李红梅残杀室友之后就消失的“小鬼”,迟小敏。
第73章 无休(33)
迟小敏已经死了?被人杀死在医四巷子里?
迟小敏到底是什么身份,背后是什么势力?
在死之前,迟小敏为什么会如鬼魅一般站在一个陌生小女孩的窗户前?
当初迟小敏接近李红梅,用意是什么?受谁指使?
又或者,这一切只是许吟的玩笑?
太多疑问摆在面前,明恕却无法逐条分析,因为“教授”案正等着他去解决,在巫震之前,还有一个人死亡,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这一系列案子里最无辜的一个。
失踪案排查并无收获,从去年12月到今年4月,各个分局、派出所有记录的失踪人口里,没有符合条件的人,更别说罗敢锋所说的春节期间。
“我和萧局分析案情的时候,萧局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明恕说:“幕后黑手——‘教授’选定的替身是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人,他是死是活,没有人关心,他突然消失,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更不会有人报警。”
“那最可能的就是拾荒者啊。”经过于孝诚的事,周愿比以前积极了许多,说完有点紧张地瞄了眼周围的同事,将脖子缩了回去。
“过去是,但现在其实不一定。”明恕说:“去年治安总队要求分局和派出所治理拾荒者的问题,拾荒者要么离开主城,要么进入社区劳动,现在仍然靠拾荒过活的,基本上都在片儿警的视线中。谁要是忽然失踪了,不用报案,所在辖区的民警都知道。”
“没有工作,独居的四五十岁男性也有可能。”易飞说:“不过这样一来,排查的难度就很大了。”
方远航鼓了下腮帮子,“同一时间段的未侦破命案里也没有我们想找的人。想想倒也是,如果尸体已被发现,警方开始侦查,巫震自知与命案有关,其实没办法再保持镇定。巫震本人也是受害者,他不是‘教授’那样的疯子,一个普通人,心理素质强不到那个地步去。”
明恕说:“既然在失踪案上什么都没查到,那就只能从春节这个时间点入手了。确定巫震春节前后的行踪,可以缩小摸排替身的范围。”
方远航又举手了,“我有问题。”
明恕看了徒弟一眼,“说。”
“我们现在是假设替身存在,对吧?”方远航说:“那如果替身其实不存在呢?”
明恕挑高左边眉梢。
“你的意思是,幕后黑手直接教唆巫震,巫震并没有杀人?”易飞想了下,摇头,“且不说罗敢锋提到巫震杀了‘秦教授’,就是没有罗敢锋这条线索,你这假设也很牵强——第一,这样幕后黑手就是直接参与到这场死亡游戏里来了,第二,没有亲眼见到另一人绝望与‘自杀’,巫震凭什么那么坚定地接过接力棒?”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方远航是会议室里唯一一个站着的,明恕说他好动症十级,还真没错,开会时只要没有萧遇安等上级领导,他就坐不下去,一定要站着才舒坦。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明恕接话,“你认为幕后黑手对巫震进行了心理控制,巫震以为自己杀了‘秦教授’,其实并没有,那只是幕后黑手施加在巫震身上的暗示。”
方远航说:“我这想法有没有可能?”
明恕笑了声,“我觉得有点儿假。”
方远航双手撑在桌上,“嗯?”
“理论上确实有可能。”明恕目光一沉,“但心理暗示真有这么强大的作用吗?”
邢牧又忍不住泼领导冷水了,“其实放眼整个心理学界,确实有人能够做到。”
明恕调转视线,看向邢牧。
邢牧立马紧张,正襟危坐,还咽了口唾沫,脸颊噌噌热起来。
“确实有人能够做到。”明恕将邢牧的话重复了一遍,问:“那能做到的都是什么人呢?整个心理学界,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
邢牧还没反应过来,易飞已经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邢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当然都是顶尖的专家。至于人数,这我没有具体了解过。”
“而我们的嫌疑人,是个并不得志的‘教授’。”明恕慢声说:“‘教授’是我们给他的代称而已,他到底是不是教授,还得打一个问号。他可能是医科大的讲师,也可能是助教、后勤。不用打问号的是,在他的行业中,他绝不是佼佼者,他没有能力对巫震催眠到老方说的那个地步。”
方远航连忙反驳,“我不是老方!我才23岁!”
肖满打趣,“哟,才23啊?我还以为你32了呢。”
方远航:“呸!”
气氛本来挺紧张,这下松快了些,明恕问:“没什么问题了吧?没问题就各自领任务,第一,从巫震春节的行踪划定替身的活动范围,第二,详查覃国省自杀一案。”
方远航再次赶到“流光”。
近来与刑警多次打交道,“流光”里不管是编剧还是其他岗位的员工都有些紧张。
编剧部主任欧祥和脸色难看,“巫震的事和我们真的没关系,你们老是跑来问这问那,我们很受影响啊。”
“案子没查清之前,只能麻烦你们配合。”方远航在重案组老被“欺负”,但在外面还是挺有魄力的一刑警,欧祥和被他一说,即便不情愿,也不便继续抱怨了,支吾道:“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方远航说:“我想看今年春节期间,巫震的工作记录。”
逢年过节,很多行业都放假了,“流光”的大部分编剧领假回家,留下来的要么有紧要的工作,要么根本没有家可回。
杨舒星属于前者,巫震属于后者。
后勤给出的春节人员流动表上显示,放假期间待在“流光”的只有七人,编剧杨舒星手头有一个重要的网剧剧本,必须利用春节时间完成,而巫震是留下来的编剧里唯一负责短片的。
早在腊月十几号时,巫震就没有工作可干了。
政府与企业都要放假,临近春节,根本没有单子让巫震接。按理说,巫震当时很轻松,既没有剧本需要写,也没有拍摄需要跟。
杨舒星就住在巫震隔壁,且与巫震共事过多年。据他说,巫震在春节前后时常外出,长时间不在房间里,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没什么,但对巫震来说就不同寻常了。
“我想不出他出去是干什么。”杨舒星说:“他不是那种靠‘打街’激发灵感的人,有没剧本要写他都喜欢待在公司,他还给我说过,与其出去观察别人,不如多看看书,思考别的编剧是怎么做人设。”
方远航问:“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我觉得是苏正街。”杨舒星笑着说。
苏正街,位于北城区东北部,远离北城区的繁华带,没什么特色。
而对面的山祥街是一条老街,正街上开了一大片“苍蝇馆子”,鱼龙混杂。
方远航想了想那儿的布局,问:“巫震跟你提过?”
“我猜的。”杨舒星又笑,“我写得最多的是悬疑剧,所以没事就爱观察别人。春节留下来工作的人不多,除了巫震,其余都在忙工作。但手上的事再多,年也得过的不是?初三那天,我和陈华——就另一个编剧——临时说好大家别工作了,晚上一起煮一顿火锅。”
“当时巫震不在?”方远航说。
“嗯。”杨舒星点头,“我们联系他,跟他说了晚上聚餐的事。”
“他准时回来了?”
“回来了啊,还买了一大包麻花。”
“麻花?”方远航拧起眉。
麻花是一种油炸面粉制品,不是冬邺市的特产,虽有卖,但不多。
全冬邺市最有名的麻花叫“洪水麻花”,是个外地人十多年前来冬邺市开的。
“洪水麻花”就在苏正街!
方远航立马问:“巫震买回来的是‘洪水麻花’?”
“对,我看到包装袋了。”杨舒星说:“所以我猜,我们通知他晚上聚餐时,他应该在苏正街,要不就在苏正街附近。巫震,巫老师这个人吧,从来不占别人便宜,他知道我们会准备好烫火锅的菜,所以才就近买了麻花。”
苏正街离“流光”很远,巫震无缘无故怎么会去那里?
方远航心潮澎湃,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片迷雾中,伸手碰到了一个可以握紧的东西。
杨舒星又道:“还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你们是警察,分析能力肯定比我强,我只说事实,就不说我的判断了——当晚烫火锅时,我敬了巫震一杯酒,顺便问他去苏正街做什么,采风么?巫震突然很紧张,先说他没有去苏正街。我说‘洪水麻花’只有苏正街才有,他又说,他是专门去苏正街买麻花。”
方远航听完就道:“巫震没想到‘洪水麻花’会暴露他的行迹,而他不希望你们知道他去过苏正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