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盐水考古志
林晏抱住魏召南的胸膛,“讲讲?”
“就是一个因为念对了名字而产生好感的故事。你本科的时候上过他的课吗?他在大学的时候就是那样了,家学渊源,父亲和母亲都是大学中文教授,学了文人那一套风流多情,我那时被他迷住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故事的结局是我的Mr. right从来都不是我的室友,是我的学生。”
林晏偷偷拧了一下魏召南胸膛上的肉。
魏召南抽了一口气,抓住对方作恶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想知道我里面穿没穿吗?”
“不行,我爸妈。”
“嘘,轻一点,不要让咱爸妈听见了。”
“混蛋,有本事去,去他们面前,叫,叫,爸妈。”
“宝宝,叫老师,尊师重教是中华传统美德。”
夜还很长,魏召南关了灯。
第25章
魏召南非常悠闲地在林家待了几日,甚至还回了一趟林晏的老家。那是B市代管的一个小岛,风吹过来都是咸咸的。林晏沿着海堤开车,魏召南就望向窗外,海湾处停满了渔船。
“你以前也出海捕过鱼?”
林晏笑了一声,“没有,我爸那一辈就已经定居在B市了,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岛上。小时候很羡慕岛上的小孩没有寒假作业,可以满岛疯玩。”
林晏回忆了一下,又说,“大人们出海回来,会带回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鱼,有时候他们会拿一条逗我,我就用海水养着,没几天就死了。还有很大的龙虾和螃蟹,你晚上就可以吃到。”
海堤的一侧是海,另一侧是山,蜿蜒盘旋,因此不远的距离,林晏开了好一会儿才到。
沿着小路,旁边开始出现些零星的砖房,爬满了郁郁葱葱的枝蔓,这里一座,那里一座,高低错落,形制不一。路也是窄窄的九曲十八弯,铺着长着苔藓的青石板。这个被荒废的小渔村被赋予了诗意的名字“绿野仙踪”。
“以前叫后头湾,你看这里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湾,走两步就能出海,所以在六七十年代是岛上最富裕的一个村。后来岛外面翻天覆地地变化,年轻人想着出去闯荡,这里交通不便,要翻个山才能到,所以渐渐人就搬出去了。不过真正废弃还是因为政府的政策,异地搬迁,所以你看有些房子还是好好的,桌椅都在。”
魏召南跟着踏上一节台阶,看到靠近路的一边,还有警示的牌子。
林晏也看到了,“我一开始还想,这种非自然废弃的房子就这么留在这里,也算是把当时的建筑风貌和生活方式定格住了。但是后来这些藤蔓长起来,我就知道这些房子二十年三十年终会完全归于土地,也就谈不上承载渔村记忆的物质载体了。”
“所以要保护历史建筑,即使这些保护措施会破坏文物的原真性,甚至给后来人的识读造成误解。对文物而言,存在是第一位的,而后才能谈真实和客观。”
“一座石桥落成,一年之后有一块石板松动,工匠就用一块新石板代替了旧石板,第二年又有石板松动,工匠同样换掉了旧石板。当石桥上的所有石板都换了一遍时,你觉得这座桥还是原先那座桥吗?”
“我认为是,重要的是内容,石板只是形式。这座桥的形制风格、背后所包含的文化因素通通都是那个时代的,所以在给这座桥定年的时候,就应该定为始建年代,除非后期的修整改变了原来的形制。这就和人的细胞每天生一批、死一批一样,你还是你。”
“但每天的我都不一样,二十年后的我就老了。”
“诡辩。”魏召南伸出手,把林晏拉过来,一同坐在礁石上看大海。“即便是老了,我也爱你,爱你独一无二的灵魂。”
林晏看向魏召南,海风拂起额发,“我想和你一起看遍天涯海角。”
“我们还有一辈子。”
第26章 番外
林晏在所里接到任务,说之前Y县发现的墓葬已经进入发掘阶段,让林晏去考古工地支援。
魏召南把林晏送上高铁,“过几天我去工地看你?”
林晏阻止,“千万别,那不成领导视察了。”
“你在那边两三个月我怎么办?你们下工地又没有休息日。”
林晏沉吟,“还是有的,下雨天就不开工了。”
“你唬我呢,下雨天你们还是要在库房整理。”
林晏左右看了眼快速亲了一口,“支持我工作,嗯,回来之后补偿。”
魏召南伸出手,笑着揉了揉林晏的头发,“去吧,带着我那一份一起。”
林晏在Y县的招待所放下行李,径直打了辆车去往考古工地,这次的考古领队还是老熟人吕大临老师。
“来了,过来看看。”吕大临笑着招呼林晏,民工在狭长的甬道间搬运黄土。
“先简单清理,这些画像砖价值很大,到时候都整箱运到实验室检测分析,然后放博物馆展览。”
林晏环顾一圈,在棺木前停下,这不是之前被盗的那个,是相连的另一个完整墓室。
“棺椁里面浇筑了三合土,没有被盗,里面应该有很多丝织品。这里没有开棺条件,里面还可能有水银,等Y县博物馆的场地都备好再整体搬迁异地开棺。”
林晏点头,“棺椁看着是密封的,但这里地下水位高,肯定也渗进去了,丝织品脆弱,搬迁之前先开个口子放水,避免搬运的时候摇晃破坏织物。”
吕大临在棺木上按了按,感受了一下湿意,“你说得对。”
十天后,清理工作已进行了大半,在墓室的角落里清理了一些龙泉窑青瓷和湖田窑青白瓷,并有髹漆剔花的漆器。
另外晴了大半个月终于还是下雨了,开始的时候还是绵绵细雨,后来就下大了些。林晏指挥民工搭了个简易防水的雨棚,从博物馆弄了几台抽水机,彻夜不停地给墓室抽水。
林晏溅了一身泥水回来,看见招待所的前台那儿坐了个熟悉的人。
“下雨了,我就来了。”魏召南转过头,就笑了起来,接过林晏还在滴水的雨伞。
林晏也笑,“嗯,来得正好,今天的事已经做完了。”
林晏褪下湿冷的衣服洗了个热水澡,魏召南把林晏拖过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打开吹风机一点一点把林晏的湿发吹干。
空调的热风吹起林晏脸上一抹嫣红,像唐代仕女的面靥。魏召南忍不住抚上去,确实有些暖。
林晏双手按住魏召南的头往下压,魏召南便顺从地俯下身,咬了咬他尤带着湿气的喉结。
空气里满是靡靡的甜意,魏召南打开窗子,让凉风吹一丝进来。
林晏侧躺在床上,一手支着头,声音有些哑,带着事后的慵懒与餍足。“吕老师和这里的地方志研究员已经弄清楚了墓主人的生平,赵伯雲是宋□□第七世孙,曾任苏州县丞,封地就在Y县。根据当地县志,赵伯雲曾经主持修筑了一座桥,现在还在,当地人叫五洞桥,想去看看吗?”
魏召南在床沿弯下身,亲了一口林晏的眼睛,“还有力气?想去就去吧。”
林晏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穿好衣服。
魏召南向前台借了一把大黑伞,装下两个人也绰绰有余。林晏站在魏召南伞下,慢慢在桥上踱步。
“看出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出来,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桥。”林晏把自己的手放进魏召南口袋,魏召把自己的手也放进口袋,换一边打伞。
“大概我们两个更像一道风景吧。”
从桥上下来,魏召南买了一杯热咖啡给林晏捂手,“文物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时间吧,当时当日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给它加上一个一千年两千年的时间属性,就会让所有人惊叹,历久弥新啊。”
第二天早上魏召南就离开了,来去匆匆也不过是想见他一面,“我等你回来。”
魏召南走后天也放晴了,林晏继续下工地,墓道里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水。
“喂,我下工地呢。”林晏边接电话边往外走,抽水机的声音太响了,信号也不好。
魏召南似乎是问了归期。
林晏心里计算了一下,“大概半个……”
墓道的券顶轰然倒坍,泥土和砖石眨眼间落下来,林晏睁大了眼睛。
电话那头传来轰鸣声,“林晏!林晏!林晏!”魏召南的声音带上恐慌,那边却再无回应。
魏召南再打,却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魏召南牢牢攥住手机,另一只手却在颤抖。
魏召南踉跄着走出办公室,一路飞驰到高铁站。
魏召南赶到考古工地,已经完全看不到墓道口在哪,有人站在前面想要阻拦,“里面是文物,不能粗暴地用挖土机开路。”
魏召南冲过去狠狠揍了一拳,眼中狠吝,“挖!人命关天,你们担得起吗!”
魏召南死死地盯住墓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自己。
“魏处,您……”
“滚!”
救援人员背出一个个人,又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走,有的直接盖上了白布,魏召南觉得自己不能呼吸,像有一只手,狠狠捏住了心脏。
“林晏!”魏召南冲过去,一把拉住林晏的手,林晏却没有给半丝反应,额上还有丝丝血迹。“林晏!”
医护人员狠狠拉开魏召南的手,把林晏小心翼翼地放置到担架上,然后撑开林晏的眼皮看了一眼。
“他……”
“活着。”
魏召南一把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哽咽。
林晏在病床上醒来,头疼欲呕。
魏召南扑过来抱住,林晏抚了抚魏召南的背,忍着恶心说“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