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错
傅错不知道为什么AK这么说了一嘴后,隋轻驰平白瞄了他一眼,还有点偷瞄的味道……
AK一边往车里放东西,谭思就一边在后面放回去,走了一路,兴致高昂的鼓手也没发觉。傅错回头见隋轻驰没跟上,有些纳闷地倒回去,隋轻驰正扭头看向方便面货架的方向,那儿有个小孩,可能十二三岁的样子,正在偷捏方便面的包装。
那男孩好像是一个人,没见着父母长辈,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要来超市买东西,因为连个篮子都没带,就只是闷头在货架间走着,走着走着看见方便面的包装,就沉迷在了这种小小的破坏欲中。
傅错问隋轻驰:“你以前也捏过吗?”
隋轻驰有些讶异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傅错心想因为你中二啊:“就跟我知道你那天要坐111路一样啊。”他看着那男孩走到货架尽头,祸害了一整排的方便面,当真是个小恶魔,可想到十二三岁的隋轻驰可能也是这个样子,孑然一身,感觉不到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就用这种方式发泄着对世界的破坏欲,又觉得到底是可恨不起来。
隋轻驰却看着他,看他双手插在衣兜里,肩膀微微耸起,嘴角抿着无奈的笑,傅错是很英俊的男生,这个动作却让他看起来过分的可爱了。
隋轻驰目光往旁边闪了闪,低头说走吧。
他很喜欢看傅错笑起来的样子,会疯狂心动,又不想他经常这样笑,想一直看着他笑,又不太敢一直盯着他看,那感觉真矛盾……
经过放啤酒的地方,AK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可惜才闹了胃病,就回头问隋轻驰:“少爷,你下个月就十八了,要来点儿啤酒吗?”
隋轻驰走过去拉开了冷藏柜门,取了一罐冰镇啤酒出来,看向傅错。
“……还是算了吧,你还感冒着呢。”傅错说。
隋轻驰低头隐蔽地笑了笑,又把啤酒放回去了。
AK冲谭思做了个“舔狗本狗”的口型,啧啧道:“拿进拿出的,也不嫌麻烦……”
火锅是清汤的,勉强算汤锅了,可乐代了酒,四个人席地而坐,吃完AK瘫在地上,打了个嗝儿,满足地问:“谁洗碗啊?”
傅错说老规矩吧。
四个人石头剪刀布,第一轮和局,第二轮AK和隋轻驰输了,AK盯着傅错和谭思,百思不得其解:“你们怎么总出一样的?”也没见他们对眼神啊,又对隋轻驰说,“下次咱们别和他们划了,他俩一直出一样的,我他妈就没赢过!”
傅错看得出AK实在不想洗碗,他一直在套路隋轻驰:“少爷,我和你明说了吧,我会出布,我真的会出布!”
隋轻驰懒洋洋地说知道了,本来靠着沙发,这会儿坐了起来,捏起拳头准备好划这最后一把。
AK战战兢兢观察隋轻驰,像打篮球时一样不敢掉以轻心,最后三二一同时出手,他出了布。
隋轻驰出了剪刀。
谭思趴一边笑得不行,AK抬头睨着隋轻驰:“你怎么这么听话呢?这不是你啊!”
隋轻驰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说:“本来想给你一次机会的,”下巴指了指桌上乱七八糟的盘子,眉梢一挑,“洗碗愉快。”
洗碗的时候AK在厨房问隋轻驰:“少爷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隋轻驰坐地上,曲着一条腿,背靠着沙发在换电视频道,说没想好:“问这个干嘛?”
AK满手的泡泡从厨房出来,在那条滑稽的海绵宝宝围裙上擦了擦:“那你晚点儿回去呗,咱们6号在谭哥打工的酒吧有演出!”
隋轻驰扭头看向沙发上的傅错:“有吗?”
傅错点点头。
隋轻驰放下曲起的腿,盘腿坐直了,两手按在膝盖上:“好,我买七号的票回去。”
傅错看一眼他,心里笑着想,真是十八岁了也像十四岁。
谭思打工的酒吧老板也是个玩乐队的,平时会带自己的乐队在酒吧演出,也蛮愿意给初出茅庐的学生乐队一些表演的机会,傅错和谭思AK可以在酒吧每周演出一次,来这边不到两个月,只演出了三场,虽然也得到过一些不错的评价,但少了隋轻驰,是个巨大的遗憾。
下午四个人先去了排练的地方,排练地是AK找的,在艺校背后一处防空洞,不太大,环境是简陋了一点,但胜在隔音效果好,而且冬暖夏凉,虽然演出机会寥寥,目前基本一点名气都没有,但三个人还是坚持每周来排练两次。
不过这次却出了一点意外。
傅错要先回去拿吉他,所以是和隋轻驰后到的,走到排练地外就听见里面有陌生人的说话声,嗓门火气还都有点大,傅错在防空洞入口处顿了顿脚步,正纳闷,就听见暴脾气的AK在里面喊了一声:“打就打呗,谁怕谁啊!”
他以为是要打架,急忙奔进去,结果没看到打架的场面,除了AK和谭思,现场还有另四个不认识的……傅错扫了眼对方带着的乐器,心说好吧,遇到同行了。
隋轻驰没有跟着他跑进来,这会儿才姗姗进来,这个防空洞不太大,隧道入口有点矮,隋轻驰弯了下脖子走进来,站到傅错旁边,看到现场一副要茬架的架势,问傅错:“怎么了?”心想这是要干架吗?有点意思啊……
傅错大概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对学生乐队来说,要找个免费的排练地从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任何不花钱的场子都值得一争,虽然他们已经在这个防空洞排练了大半个月,但是防空洞又没上锁,显然对方不买这个账。于是对方吉他手在刚刚提了个方案,大家在大学街打擂台,两支乐队同时开唱,各凭本事,到时候谁吸引的观众多这个场地以后就归谁用,没等他这个队长赶到,AK一口就答应了。
谭思冲傅错无奈地摇摇头,示意自己尽力了。
傅错沉了口气,对对方说:“不能轮流使用吗?”
对方鼓手也是个火爆脾气,插起腰,眼鼓得跟铜铃似的:“为什么要轮流使用啊?”
吵架期间傅错见对方主唱一直站后面没怎么说话,感觉似乎是个可以讲理的,视线就跳过鼓手,对那位主唱说:“我们一周只用两天,周一和周三,其余时间你们可以用。”
主唱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为难,和旁边的贝斯手低声商量了两句,贝斯手的表情不乐观,最后贝斯手朝他们淡淡地耸肩:“不好意思,我们每周排练三次,周一三五。”
这就难搞了……排练时间当初都是按大家这学期的课表排的,不太能改动。
傅错插着腰低下头,想这到底要怎么解决,身边的隋轻驰忽然出声道:“那就打擂台吧。”
傅错愣了一下看向隋轻驰。
“好啊,”鼓手笑着说,“你们乐队总算还有个有种的!”
AK拿鼓棒指着对方,怒道:“说谁没种呢?!”
谭思赶紧拉住人。
对方吉他手看了一眼傅错旁边的隋轻驰,问:“他是主唱?”
隋轻驰站那儿没说话,眼神冷冷的。
傅错说了声“是”。
吉他手耸耸肩,说:“OK,但打擂台的时候他得戴个面具。”
AK瞪大眼:“*,凭什么啊?!”
“凭什么?”那边的鼓手也在瞪眼,“你们是想靠他的脸打擂台吗?”
AK被这理由堵得结结实实,憋红了脸哑口无言。
隋轻驰上前一步,站在傅错前面,说:“没问题,我可以转过身唱。”
这回换傅错睁大眼,谭思也不可思议地看向隋轻驰。
对方吉他手鼓了鼓掌,鼓手也难得比出大拇指:“有种,我喜欢。”
那天商量好时间地点后,对方主唱让他们先在这儿排练,他们晚上再来,临走前还有些歉意地喊住傅错:
“不好意思啊,”主唱回头看了眼上车等他的队友,说,“那两家伙就是嘴太欠了,别介意,”说着朝傅错伸出手,“交个朋友吧,我叫贺斌。”
傅错对这个人印象挺不错的,和对方握了手:“傅错。”
“听口音你们好像不是本地人?”贺斌说。
“嗯,今年才考来这边的。”
贺斌表情很意外:“四个人都是吗?”
傅错想说是三个人,见贺斌的目光往他后面投去,回头见隋轻驰走出来找他,见他和贺斌说话,就警惕地站在一边盯着人,他心里笑了笑,对贺斌说了声“对”。
贺斌点点头,有些感慨:“那真是不容易。擂台加油吧。”
等结束排练回去后,傅错才知道他们做这个打擂台的决定有多鲁莽,谭思找酒吧老板打听了一下,贺斌的乐队叫香蕉鱼,组了两年多了,在校园这一带小有名气,听说好像是之前租的排练房的房东要卖房了,这才临时找排练地。
傅错回了声“我知道了”,放下手机,手按在窗台边,望着窗外发起了呆。
隋轻驰吃着泡面,抬头问他:“怎么了?”
傅错回头,习惯地笑了一下,走到隋轻驰对面坐下,看着桌上那碗快干了的泡面,却有些食不下咽。
隋轻驰放下叉子,看着他说:“和我说说。”
傅错其实不想隋轻驰有任何负担,但抬头就看见隋轻驰的眼神,认真而温柔,他第一眼觉得这没用,怎么可能从比自己小,还是中二少年那里真的得到安慰,可是再看第二眼就忍不住了,被那眼神温柔鼓励着,忍不住就全说了。
“……所以我们的胜算并不大,只能听天由命了。”傅错说完,心情确实轻松了许多,他摇摇头拿起叉子准备吃面,手却被隋轻驰伸过来的手握住。
“别担心。”隋轻驰说。
就三个字,连多一句多余的理由都没有,傅错却觉得心一下就安定下来,稳稳回落,有一种只要这个人在身边,真的什么都不必担心,毫无来由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