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任的白月光看上了
Carson 苦笑:“是,以前你总去那些街头小店。”
服务员端来一锅黑乎乎的东西,沈之川下意识皱眉。
Carson 便开口介绍:“卖相不好,但吃起来很不错。”
沈之川不说话,自己从锅里舀了两勺说不清楚是什么的内容物,努力辨认但无果,只好迎合头皮往嘴里送。
他吃进嘴里就知道是什么了 -- 可能是某种动物的舌头。
沈之川顾不上不雅观,抽出纸巾把嘴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抄起水杯猛灌几口水,这才把嘴里的怪异感冲掉
“抱歉,” 沈之川放下水杯,“我不吃动物的舌头。”
Carson 愣住了。他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好像有话想说又说不出来。
沈之川朝服务员招招手,又转头对 Carson 说:“我从来都不吃这种东西。抱歉,这顿饭我来结,算是赔礼。”
他客气礼貌的样子,比怨恨更难令 Carson 接受。
Carson 急忙站起来,绕过来按住沈之川掏钱包的手,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 不,是我该抱歉,我不知道你不吃这些东西。”
沈之川懒得和他争,抽开自己的手把钱包放回去:“以前我提过一次,大概是你忘了。” 他看着 Carson,“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了。”
Carson 再次哑然。
女服务员过来放下账单,见他们两人桌上的食物几乎没动,说了句什么。Carson 摇摇头,付了钱。服务员便耸耸肩膀走开了。
Carson 站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坐回自己座位上的意思。他就那么站在沈之川旁边,像个在街头和父母走失的孩子,样子十分无措。
沈之川忽然觉得他很可怜,是那种年轻无恶不作老了孤家寡人的那种可恨式的可怜。
但他现在对 Carson 连怨恨都没有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们不应该再见面了。强行坐在一起对谁都没有好处。不管你想做什么,十年以后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Carson 恳求地看着他:“我 -- 我只是想道个歉。上次我没能好好道歉。”
沈之川摇摇头:“我不需要。如果你一定要道歉心里才舒服,那就去挖个洞吧。”
他顿了顿,又说:“我已经开始谈恋爱了。也祝你在未来找到心仪的恋人。好运。”
他说完,提着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方显到沈之川下榻的酒店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的签证晚出一天,结果就没买到和沈之川同班的飞机,只好去搭下一班。一个人孤零零地飞了将近三十个小时,转了两趟机,才到里约。
沈之川随手套了件外套下去酒店大堂接人。
方显见到他就开始没命卖惨:“川川,你都不知道,我和旅行团一块来的,吵得我头都裂了。到法兰克福还晚点,差点就错过下一趟了。”
沈之川站在电梯间里等电梯,左手拿着方显的护照,右手推着方显的箱子,身上还挂着一个人形不能自走的活物。
亏得是晚上了,用电梯的人不多了。
沈之川拿护照本戳戳方显的脸:“我今天碰上 Carson 了。”
方显一下子就站直了,紧张兮兮地问:“你们说话了吗?”
沈之川故意逗他:“说了,还一起去吃饭了。”
沈之川等着方显跳脚,结果这人听完却没声了。他不由得回头去看,只见方显站在旁边,低着头,用手抠着他行李箱上的标签牌,十分委屈又幼稚的样子。
沈之川笑眯眯地把后半句补齐:“他点了一盘黑暗料理,里面竟然放了动物的舌头。”
这下方显有反应了。他抬起头,面露惊讶,还有些警惕:“你不是不吃那些东西的吗?”
电梯到了。
沈之川推着箱子率先进去,方显跟在后面控诉他:“你在家都不吃那些东西,怎么遇见他就吃了?川川,你怎么这样啊?”
沈之川憋了一天的郁气此刻终于在捉弄方显的快乐中烟消云散。
他就喜欢看方显明明是个聪明人,却总在他面前变成个傻子。
他就是这么无聊。
沈之川把护照塞进方显的外套口袋里,腾出一只手来去挽方显的胳膊:“既然你都说了我不吃,我为什么还要吃?”
方显做了一天半飞机的脑子发钝,这会才反应过来沈之川根本就是在逗他玩,于是更加委屈:“川川 -- ”
“嗯,我在呢。” 沈之川伸手勾住方显的脖子,重重亲了他一下,贴着他的嘴唇说:“明早第一场 panel 里没有我关注的课题,可以起晚一点了。”
作者有要说: - -
Carson:春天种下一粒种,秋天长出一棵树,树上落下树叶子,每片叶子都在说 “对不起--对不起 -- 对不起”
方显:你tm 不去写恐怖真是可惜了。
第88章 起点 二
从早上起来开始,谢栗就感觉胃在抽搐。
害怕自己吐出来, 他连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吃。
他俩站在 panel 门口候场, 听着里面的人一问一答, 讨论的气氛十分热烈。
沈之川不是那种惯孩子的老师,这会正翘着腿坐在里面听别人发言, 压根没有要出来看看自己俩学生的想法。
程光安慰谢栗:“栗啊等会上去你放心说, 忘词了师兄在旁边给你兜着呢。”
谢栗一听“忘词”两个字,顿时感觉胃里抽搐得更厉害了, 苦着脸:“师兄,求你别提那两个字。”
他拽着西装裤子, 沿着墙根小心翼翼地蹲下去。
程光只见他小师弟抱着膝盖把头埋在里面, 嘟嘟囔囔地念叨他们演讲的内容。
前头那人做的是 XXXXXX,是这两年的热门方向。人家研究做得扎实,结果也漂亮。上去讲话还风趣幽默,时不时引得里面哄堂大笑。
有这么个参照物摆在前头, 压力可想而知。
里面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谢栗知道, 这是里面的人完事了。
他站起来, 深深地吸一口气, 摸摸口袋里的 U 盘。
程光拍拍小师弟的肩膀:“咱们已经走九十九步了。甭管最后这步走得好不好,咱们反正已经在终点附近了。” 他拍拍小师弟的肩膀,“加油!”
会场侧门开了,上一个演讲者从里面出来,路过他俩,友好地朝他们点点头。
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走过来, 请他们进去。
谢栗深深吸气,跟在程光后面走了进去。
其实这间会场面积不算大,但是人多,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屋子。小面积内高密度的目光注视下,让谢栗甫一踏进去,就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放大镜下的一只蚂蚁。
程光率先开口做自我介绍。他说完,把话筒移到谢栗面前。
谢栗的紧张已经蓄到顶点。他盯着麦克风上的防喷海绵套,下意识地开口:“我叫谢栗,我来自南大。”
他听见自己奇怪的口音经由麦克风传输,被会场四角的音箱扩音放大,连声带上最细微的颤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令人莫名其妙地联想起那种褐矮星,一种又轻又热度不够的次恒星。
这个念头倏地令他冷静了下来 -- 他想起前一天晚上谈恪和他视频时鼓励他的话 -- 这一切不过是无数原子在宇宙无人关注的一角进行的降熵活动。
一切行为的意义,无非是试图通过探索名为“科学”与“真理”的活动,来降低这个世界不断增加的无序。
他的论文已经交付刊印,而演讲成或败,都不能逆转这个结果。
哪怕他的口音也不能。
别怕,宝贝。
谢栗低头避开那些投诸于他身上的目光,推推麦克风,撇开那些事先设计好的开场白,擅自天马行空起来:“我和我的同事在过去四个月里进行了一项非常有趣的研究。这项研究继承了那个人类科学史上最无聊也最费解的研究 -- 我们从哪里来。”
全场哄堂大笑。
谢栗看看程光,又说:“而我和我的同事所做的工作,是在这个无聊问题的基础上,使它进一步变得更加无聊。因为我们的研究屡屡碰壁,模拟结果与预期有很大分歧。于是我们转而开始研究为什么自己会屡屡碰壁。”
他朝听众耸耸肩:“所以,理论上来说,这是一个关于“壁”的研究。”
听众们再次笑起来。
结束后,程光有些意外地看着谢栗,谢栗正红着脸在门口和主持人说话。
谢栗就好像那种武侠里突然捡到了秘笈的主角,突然就突破了原先的境界,打通了任督二脉那样。
或是更准确地说,是谢栗好像终于变得底气十足起来。他像是获得了某种倚赖,使他刀枪不入的安全感,小朋友受过委屈后能回家扑进去大哭一场的那个怀抱。
谢栗和主持人说完话,朝程光招招手,然后转身快步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程光不知道他想去哪,只能在后面跟着。
没想到谢栗忽然站住转身。程光被吓一跳,差点和他撞上。
“师兄。” 谢栗把手背在身后,故作冷静,“我告诉你一件事。”
程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不寻常:“怎么了?”
谢栗从背后伸出手,他的手心里攥着一张名片。
橙黑相间的纹章从名片的一角漏了出来。
程光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去拿那张名片:“这是谁给你的?”
谢栗微微哆嗦的手出卖了他,他一把将名片塞进程光的手里:“就是刚才出来的时候,主持人递给我的。他说,桑德斯教授请他把这个转交给我。”
程光已经看见上面印刷的铅字了。
“他说,桑德斯教授会在会议结束后和我联系。”
谢栗跳起来一把搂住程光的脖子,在他耳朵边大喊:“师兄!桑德斯说他会主动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