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嫌不计2019
王贺文用另一只手按住额头:“没有,说实话,没敢问。而且吧,小黎这个人,什么时候都乐乐呵呵的……”
李赫南打断他:“谢谢你,我会遵守约定,保密,他家的地址,你知道吗?”
王贺文怔了一下,道:“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帮你查……”
“不用了,我自己会查。”
挂掉电话,李赫南感觉心脏灌进了一壶冷水似的,那么冰凉绞痛,因为他总是乐乐呵呵的,从不主动向别人倾诉自己的伤痛,所以我们就都要视而不见吗?但他有什么理由怪王贺文那时没有刨根究底?自己不也是这样吗?明明已经察觉到对方痛苦的欲言又止,明明已经把他从噩梦中唤醒,为什么不主动去问一问,帮他走出那段伤痛,如果不是今天这出不辞而别,他还不知道黎嘉庚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不,他现在依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给小轱辘添满食水,李赫南再次驱车出门。
天色已经全黑,在朋友的帮助下,拿到了黎嘉庚的户口登记信息,那个地址在城南,和自己这边几乎是个大对角,不过还好,晚上车流不多,在主干道上他的车速很快,转弯时几乎打漂,他从没这么冲动过,他自认为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但当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在前方等待他时,秩序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不知道黎嘉庚会不会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带去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去。
第88章
云层很低, 像旧被子里的破棉絮一样,沉沉的缀在铅灰色的天空之下,把星月都被挡住了,八成酝酿着一场豪雨, 人们都有所感, 所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偶尔留在路上的车也奔得极快, 即使有铁皮盒子遮挡,也没有人愿意被陷在雨里, 刚开始还很密集的车流逐渐变得稀薄, 路况反而更好。
越往南边, 车子越少,李赫南按照语音提示开上高架桥,他面色平和, 脑中却已设想了无数即将遭遇的场景, 最有可能的是,也许他跑了个空, 黎嘉庚根本没在那, 他真的只是临时起意去哪玩了, 等自己到家时对方已经回来了, 还恶人先告状的问自己大晚上去哪了。
那自己要怎么说怎么做?
像之前一样配合对方把一切都粉饰得太太平平?等下次再有类似事例时又像个瞎耗子一样四处乱碰?还是硬要对方交代出所有的关系网,保证不再玩突然失踪?
自己可能都做不到。
事情总该解决, 逃避不是办法。
就像自己,那时因为执意要当医生与父亲大吵一架, 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登那个家门, 谁知没过多久便发生了那次医疗意外,医生当不成了, 索性回去做父亲的左膀右臂,既缓和了家庭矛盾,又有钱拿,即使将来这一切都是李朔南的他也无所谓,那时自己已经积攒起人脉和丰富的经验,到时无论留在华馨还是自立门户都有资本,何乐而不为?总归是个解决方案。
他了解黎嘉庚,十足的鸵鸟心态,就像和周天明的事,如果不是自己插手,恐怕他会一直消极逃避直到对方飞回法国。
但这回牵扯的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有没有资格插手?
且行且看吧。
在高架桥的最高点他看见前方远处的地标性建筑物,华中电视塔,黎嘉庚的家就在塔的另一边,开过这个高塔就到了。
高塔的顶端汇聚着无数灯光,即使隔着这么厚的云层也能透出亮来,像一盏指路明灯。
前方没有车,又是大下坡,李赫南把油门踩到底,穿过云雾,向着光疾驰。
胸中积聚的烦闷被速度甩在身后,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没有星星又如何,只要有光,就是指引方向的启明星。
当导航提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千米时,黎嘉庚终于来电了,李赫南将车子在路边停下,凝神点下接听。
“亲爱的,你在哪?我回家没看到你。”没有焦急,没有责怪,语气再平常不过。
“我……”对方的呼吸既碎且急,声音很轻,也很虚:“我……不太好。”
李赫南的手指紧抠着方向盘,但语气依然克制:“怎么了?你在哪,我去接你好吗?”
“我……”黎嘉庚在犹豫。
李赫南感觉这十几秒非常漫长,他屏着呼吸,柔声道:“快下雨了,我去接你吧。”
黎嘉庚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
“我特别想你 ,我想现在就见到你……”
“好,现在就见到我。”
“我在——”
在一句一犹豫的沟通之下,黎嘉庚终于说出了一个地址,果然是李赫南现在正在赶往的地方。
他揣测的方向很正确。
…………………………
那是一片老式的居民楼,每一栋和每一栋都差不多,同样斑驳得看不出颜色的棕红色外墙,同样被各家杂物占得满满的绿化带,同样即使知道快下雨也没有人收取的不知晾晒了多久的床单子和裤衩子。
李赫南沿着这片楼群转了三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然后惊喜发现他停车的这栋楼就是他要找的东区六栋。
黎嘉庚家在一楼,站在那扇门前,李赫南特地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老房子隔音不好,头顶不知哪家正在用热水,燃气热水器的轰鸣他站在楼下都能听到,隔壁传来饭菜的香气,小孩在拍皮球,球砸在地上发出不甚规律的动静,这正是普通人家最热闹的时间,但他面对的这扇门里却很安静。
他整了整衣领,抬手准备叩门,手刚触到门板便感到门根本没锁,只是虚掩着,他推开来,门里是一片漆黑,没有开灯的房间比楼道还要昏暗,李赫南眯着双眼适应了一下光线,随即便看到一样微弱的光源,那是正对着自己的一面穿衣镜,因为反射了自己身后的楼道灯光而成为这个房间唯一有亮度的物体。
在镜子的正下方,一个模糊的人影蹲在那里。
“嘉庚?”
李赫南反手把门关上,朝那人走去。
确实是黎嘉庚,他背对镜子蹲坐在地上。
李赫南小心的在他旁边蹲下,轻声道:“嘉庚,我来了,我来接你。”
黎嘉庚背对着镜子,双臂抱膝,下巴埋进膝盖里,乍一看像睡着的小鸟,但李赫南却知道,这是一种非常缺乏安全感,同时也极度自我否定的肢体语言。
黎嘉庚惊醒般抬起头,隔着朦胧的黑暗看到李赫南的脸,迟疑着点了点头。
被心境冲击的他,完全没察觉到李赫南赶来的太迅速了,快得不正常。
李赫南这时发现,黎嘉庚的两边脸颊都肿了,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他攥住黎嘉庚的胳膊把人往上拉:“走,我们回去。”
一样物体随之掉落,是黎嘉庚的手机,屏幕被触亮的瞬间,李赫南赫然发现黎嘉庚的手上也满是鲜血。
怒气再也压不住了,“这是怎么搞的?!”
他将黎嘉庚的手捧起,放在眼前查看。
黎嘉庚自己也吓了一跳,讷讷道:“可能是手机屏幕,裂了……”
伤口不多,但是深,是新划伤的,所以血还没有凝结,李赫南又捡起黎嘉庚的手机,屏幕碎得四分五裂,是用力摔过的样子,李赫南心疼得不行,脑中已经将事件拼凑了个大概——因为某些原因,黎嘉庚一早被匆匆唤来这里,又因为某些原因,他被打了,还没还手不知道,但是争执中手机被摔坏了,所以一整天失联,直到刚刚,他终于将手机拼起,拨出了那一通电话,但是连手心被割破都没有察觉,可见心情多么不堪。
想问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疼不疼?”
“还好,我们走吧。”黎嘉庚缩回手,扶着膝盖想要起身,但是因为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血液不通畅,只站起到一半就不行了,李赫南索性把手穿过对方肋下直接把人抱起来。
“走,去我车上,我先给你简单处理下,我怕你伤到肌腱……”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重响,像是有人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而把东西摔到地上。
李赫南看向黎嘉庚,后者浑身一震,只低着头小声道:“我们走。”
李赫南因为一进门只注意恋人了,完全没留意这黑洞洞的屋子里可能还有其他人,刚要出声询问,就听一个女声尖刻的说道:“真有出息啊,居然把野男人叫回家来了,是来让你爸看的吗?哈哈,看看他的好儿子有多臭不要脸——”
“我……我不是,我没有……”黎嘉庚显然被这番话成功刺激到了,他的身体抖动幅度越来越大,还挣扎着要从李赫南怀里脱离出去。
这太不寻常了,这一点也不像黎嘉庚。
“我们走,我们先离开这里!”黎嘉庚一面挣扎着要下地,一面抓住李赫南的手臂,踉跄着把他往大门的方向拽引,手心的伤口因为这番动作血流得更凶,在李赫南的袖子上留下殷红的印迹。
那个人还不罢休,话也说得愈加难听:“滚,滚远点!别脏了我们的眼!你最好死在外面,我早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了!你也盼着我早点死,就没人知道你做过的脏事——”
随着那一声声的咆哮,空气中什么东西“嚓”的一声绷断了,可能是黎嘉庚最后的一丝体面和坚强,也可能是李赫南极力克制的理智。
李赫南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他一直游离于这个圈子之外,但是也听过不少,有人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性取向与人有异,不被家人接纳,隔阂最终成为无法调和的矛盾,但像黎嘉庚的家人这么偏执的也太少见,至少他没听说哪个当妈的会当面咒骂孩子去死。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还想怎样?一大早把人叫过来就是为了当面泄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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