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蔽
谢厉身后,追上来好几个人,都看着黑暗中的海水,有人朝着水里补枪,然后屏息等待,过去了几分钟也没有见到有人浮起来。
直到十多分钟过去,谢厉回到常冠山身边,躬身道:“常先生,阮秋媛应该已经死了。是不是需要留人处理现场?”
何川云就站在常冠山身边不远,这时说道:“我来吧,常先生。”
常冠山点点头,他拍了拍谢厉的肩膀,说:“好好做事。”说完,他又说道:“女人而已,不要让她碍事。”
谢厉说:“我明白。”
他开车沿着原路把常冠山送回了常家,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常冠山下车回去楼里睡觉,谢厉将车子停进车库,下车的瞬间,才突然膝盖一软,险些单膝跪在地上。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将颤抖的双手伸进长裤口袋里,朝着常小嘉住的小楼方向走去。
第69章
谢厉站在二楼,常小嘉的房门面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
可是他在外面就看到房间里有灯光,他知道常小嘉这时候一定在,于是他并没有放弃,等了一会儿就继续敲门。
过了差不多有五分钟,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常小嘉穿着一身柔软的睡衣,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谢厉没有废话,伸手抱住了常小嘉。
常小嘉一边后退着一边挣扎。
谢厉却不肯放手,他低声说道:“小嘉,求求你。”
常小嘉一直退到了床边,被谢厉整个人压倒在床上,他生气地想要把谢厉推开,可是这时候谢厉却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了他的怀里,就这么静静地待着不动了。
谢厉全身都没了力气,可就当他一点劲儿也不使的时候,整个人反而显得特别沉重,常小嘉推了一下没能将他推开。
房间的窗户和窗帘还敞开着,夜晚来自清水湖的冷风不断从窗户里灌进来,床边留着一盏常小嘉睡觉时开的小夜灯,照亮了整个房间但是光线又很柔和。
谢厉所感知到的所有一切都是柔软的,包括常小嘉的睡衣和他的身体,让他想要就这么一辈子抱住不放,永远不要起来了。
他太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他已经绷不住了。
“我可能活不久了,”谢厉突然这么说了一句,他就是有一种感觉,当他今晚对着阮秋媛开枪的时候,他就想即便最后他能活下来,也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常小嘉在听到他这句话时,突然全身僵硬,然后又逐渐放软了身体,不再挣扎,而是抱住了谢厉。
“小嘉,”谢厉轻声说道,“等我有了时间,带你去旅游吧。”
常小嘉问他:“去哪里?”
谢厉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常小嘉小声说道:“你骗我。”
谢厉抓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不骗你,你不信到时候就杀了我吧,我的命都是你的。”
常小嘉冷笑一下,把手抽了回来。
然后谢厉就不再动了,他静静把脸埋在常小嘉怀里,许久都不发出一点声音。
常小嘉过了很久,用手指碰触一下他的脸颊,发现谢厉哭了。常小嘉的手指挪到他耳畔,摸了摸他的耳朵,然后插进他的头发里。
谢厉说:“我在崇丰银行还有三十万存款,卡放在我现在住的房间床头柜下面那个抽屉,密码是911611。”
常小嘉语气冷淡:“我不需要你的钱。”
谢厉说:“我知道你不需要,可我也不知道给谁了,如果我死了——”剩下的话他最终没有说出口。
常小嘉看着天花板,“为什么你会死?”
谢厉说:“人都是要死的。”
常小嘉有些发怔,“那为什么不是我死?”
谢厉在常小嘉怀里蹭了蹭,像是贪恋他的柔软,“你不会死的。”
后来谢厉就在常小嘉怀里睡着了,他睡得很沉,一个晚上甚至连梦也没有做一个,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常小嘉看起来也睡得很好,被谢厉抱着的时候,向来是他睡得最好的时候。
谢厉借着灯光细细看他的脸,看了很久,在他唇上轻轻吻一下,然后起身离开。
常小嘉无意识地翻个身,裹着被子蜷缩起身体又陷入沉睡。
阮秋媛感觉到自己在大海中浮浮沉沉,周围先是一片黑暗,巨大的压力包裹着她,让她呼吸艰难,后来她感觉到了一点光亮,她循着光亮游去,奋力挣扎,最后终于摆脱了黑暗,在光亮中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的瞬间,她感觉到了巨大的痛苦,她张开嘴艰难地呼吸,才察觉到自己鼻子上还挂着输氧管,她眼睛睁开又闭上,一时间适应不了光亮,过了很久才再次缓缓睁开。
然后她看见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年轻漂亮又有些苍白的一张脸,常小嘉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却不太安分地晃动着身下的椅子。
看见阮秋媛醒了,常小嘉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只是冷漠地盯着她的脸。
阮秋媛努力想要说话,可是一张嘴胸口就痛得厉害。
常小嘉说:“说不出来就别说了,你听着就好了。”
阮秋媛脸色惨白地看他。
常小嘉停止了晃动椅子的动作,端正坐在木头椅子上,他说:“这里是个私人诊所,你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暂时死不了。”
阮秋媛额头上出了一层虚弱的冷汗。
常小嘉继续说:“你就待在这里,不要离开也什么都不要问。暂时死不了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敢出去连累了谢厉,我立刻就要你死。”
阮秋媛看了他一会儿,艰难地点点头。
常小嘉从床边站起来,他缓缓走到阮秋媛身边低头看她,突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来,他用刀刃对准了阮秋媛的脸,贴着她的皮肤几乎都是按下去了,最后还是收了手,说:“算了,没意思。”
病房外面,有人敲了敲门,然后打开房门探身唤道:“嘉少。”
阮秋媛看到来人是时弘箐。
常小嘉对时弘箐点一点头,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让人看着她,一定别把人丢了。”
时弘箐应道:“好的。”
从那天晚上谢厉在常小嘉房里睡了一夜,之后两人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面了。
叶少殷在警局招供,这批新型毒品是自己贩卖的,但是不承认是自己制造的,也不承认和鸿吉制药以及鸿坊有关系。
他甚至供出来一个购买毒品的上家,但是警方无法查证是否有这个人存在。
也就是说这件事全部由叶少殷一个人担了下来。
由于贩卖的毒品数量巨大,叶少殷这辈子怕是都要在监牢里出不来了。
叶馨芝为此和常冠山大吵了一架,后来常冠山叫人送她去外地疗养,暂时不必回家了。叶馨芝走时,常小吉也陪着她一起去了,常冠山的意思是让常小吉陪着他妈妈散散心,谢厉却觉得常冠山是想让常小吉也出去避一避,毕竟叶少殷这个案子一天没有结案,鸿吉制药就随时可能被牵扯进来调查。
本来常冠山已经在打算把整个制药厂搬迁到东南亚,但是因为这件事情就暂停了下来,他把鸿吉制药暂时交给了谢厉来打理。
鸿吉制药因为接受调查,现在已经停工了。
谢厉站在空旷的厂房里,伸手抚摸着流水线上干净的金属工作台,片刻后抬起手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他想,这里明明就是制毒现场,怎么会什么都查不到呢?
第70章
谢厉最近在常家来往很勤,叶少殷被捕入狱,常小吉也离开了,许多事情都需要他直接向常冠山汇报。
常冠山向来是个看不出来深浅颜色的人,最近却也显得有些精神不济,前两天还生了一场病,谢厉去看他的时候,他倚靠着床头躺在床上,睡衣外面披一件衣服,脸上戴了眼镜正在看书。
谢厉坐下来跟他说了一会儿话。
他把书放到一边,眼镜取下来揉了揉鼻梁,闭上眼睛静静听着,最后把眼镜戴回去,仿佛不太耐烦地说:“你先走吧。”
谢厉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其实谢厉也累,这几天他查阅了整个鸿吉制药的进出货记录单、账本,都没有收获。谢厉清楚要不就是常小吉他们非常谨慎,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记录,要不就是常冠山并不信任他,知道他获得不了什么证据,才把鸿吉制药交给了他。
在他刚要离开的时候,常冠山突然又叫住他,说:“你帮我把小嘉叫过来。”
谢厉停住脚步,点一点头应道:“好的,常先生。”
他从前面小楼出来,本来可以打个电话给时弘箐或者转告家里帮佣去后面别墅找常小嘉,但他还是亲自朝后面走了一趟。
他想见见常小嘉。
踏着楼梯走上别墅二楼,谢厉听到从常小嘉的房间里传来音乐声,伴随着柔软清澈的女声,在有些空旷的小楼里回荡。歌是一首很老的歌了,谢厉仿佛听过,至少是二十多年前的歌,不知道常小嘉为什么会听这样一首歌,估计那时候常小嘉还没出生。
他本来想要伸手敲门的,但是手指先碰了一下门把手,发现房门并没有锁,于是直接推门进去。
温柔的音乐声中,常小嘉就靠坐在床上,灰色长裤,敞开的白色衬衣,正在抽烟。烟灰缸在床头柜,他抽几口便伸展细瘦的手腕,将手里的烟搭在烟灰缸边缘轻轻嗑两下,再收回手来继续将微微湿润的烟嘴咬在唇边。
阳台的落地窗敞开着,吹进来的风带着初春湿润的凉意,常小嘉就正在看着阳台外面,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楼前大树枝叶间嫩绿的新芽。
谢厉关上房门,才缓缓走过去。
常小嘉仿佛没有察觉一般,连看也没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