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早知道他在车上就不该答应宋景的要求,说什么要角色互换一天,让他也享受一下当弟弟的乐趣。
宋晚洲只当宋景是玩笑话,没想到还真是说到做到,面面俱到,什么都先询问他的意见。除了依然喊哥哥外,还真是把他弟弟来对待,像对待小孩子一样,要牵着他走,真不知道是怕宋晚洲没有安全感,还是他自己没有安全感。宋晚洲倒是没感受到什么乐趣,反而感到有点别扭,平时站在哥哥的角度单方面照顾宋景习惯了,突然让他站在宋景的角度来感受他平时的行为,总觉得很奇怪,觉得宋景做得过了点,事无巨细,甚至眼神也不太对劲,里面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情愫。
“小景,”宋晚洲心里有点不安,眼神晃荡,嘴唇微微颤抖,“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太过了?还是太奇怪了?
宋晚洲问不出口,那晚宋景失落悲伤的表情刻在他脑海里,久久挥不去,最近他总是回想起那个场景,琢磨宋景对他出柜时说的那些话。
甚至有一瞬间,他想,如果他也是同.性.恋,他会像宋景一样漫不经心告诉身边的人吗?他敢吗?又或者是他敢面对不理解的目光吗?
尤其是看了《断背山》,怪他代入感太强烈,结局不敢再回味第二遍,但情节的现实感让他忘不了。
宋景选的这条路太难了,生活的环境如此,道路两旁全是荆棘,就连支持的声音也微乎其微。他现在算得上宋景性取向的唯一知情人和支持者,宋景的性格本就敏感多变,好不容易像以前那样对他倾诉心事,如果连他也无端揣测他的用力,那岂不是把人越推
越远。
如果可以,宋晚洲愿意为宋景顶下所有非议,这是他应该做的,他欠宋景,也欠整个宋家。
宋景回过头,“哥哥怎么了?”,别好宋晚洲被风吹乱的头发,声音放低,有点落寞,“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哪里不满意吗?还是我没有扮好你的角色?”
他的眼眸中满是真挚流露,双目相对,宋晚洲先移开了眼,轻轻说:“没什么,饿了,想问问你到了没有。”
宋景想做什么就做吧,他陪着就是。
“到了,”宋景往前面指了一下,“喏。”
远远望去,木质店牌上几个大字‘胡桃里’,不像是餐厅,花里胡哨倒有点像酒吧,站在外面也能听得到阵阵音乐声,里面似乎有乐队驻唱。
“小景,这不是酒吧吗?”
宋晚洲点了点头,带着人往里面走:“不是哥哥想的那种,里面也是餐厅。”
门口有穿着制服的服务员,不需要多问,看他们俩人,走在前面,引他们入座。
宋晚洲第一次来这种餐厅,和宋景并排坐在角落的木凳上。不似宋景的自然,他眼神飘忽不定,抿着嘴环视一周,墙上都是用各种酒瓶装饰,就算是正午,里面的灯光依然比较昏暗,璧上装着老式挂灯,只能起到装饰作用,全场的光束都打在位于南面的舞台上。
进来时听的那首曲子已经演奏完,没有间隙,切到下一首。
大部分顾客除了吃饭,主要是享受里面轻松惬意的氛围,点一杯无酒精鸡尾酒,便可获得一下午的闲暇时光。
宋景拿着菜单问宋晚洲:“哥哥想吃什么?”
看了半天,他也只给俩人点了杯无酒精气泡水。
收回视线,宋晚洲抿了一口柠檬水,温温淡淡地笑着说:“按你想吃的来吧,我还不是很饿。”
让宋景按他的想法来,上的菜却全是宋晚洲平时喜欢吃的菜,没见宋景挑食,就算是菠萝咕噜肉,照样也夹了一块。明明都看见他的眉毛轻轻皱起,还对着宋晚洲笑着说好吃。
驻唱的乐队似乎还挺出名,很多人饭都不吃专门坐在台下听他们演唱,宋晚洲对流行音乐研究不多,平时都是从宋景那里听来,听到陌生的歌曲也只能问宋景。
将肉上的甜酱抹下来再夹给宋景,淡淡地说:“小景,你认识他们吗?”
“哥哥想要上台吗?”宋景故意听岔,笑着说。
宋晚洲皱了皱眉,用筷尾敲了一下宋景的手背,嗔怪道:“又在打趣哥哥了。”
“没有,我是认真问的。”
宋晚洲摇了摇头:“不适合我。”
“哪里不合适?”宋景较上劲,嘴巴撇了撇,“哥哥,和我一起也不行吗?我也想上台。”
宋景又开始撒娇,哄骗着他,宋晚洲架不住他的三言二语,松了口:“算是我陪你,别嫌哥哥丢人啊。”
宋景唤来服务员,“请问,”指了指自己和宋晚洲,“我们能上台吗?”
服务员笑了笑,替他们去安排。
胡桃里气氛比较好,有人自告奋勇想要上台表演,甚至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自然会有捧场的听众,耐心地等待他们选曲。
宋景把手机交给服务员,让他帮忙录个视频。
驻场乐队撤了主唱和键盘手,宋晚洲五音不全,只能给宋景当伴奏。他也是第一次摸电子琴,稍微试了试手感,才给宋景打手势,示意准备妥当。
宋晚洲小时候参加比赛,经常上台,不存在怯场的情况,倒是看着宋景自信的模样有点感概。俩兄弟头一次公众场合一起登台,小
时候他练琴的时候,宋景也爱在他旁边咿咿呀呀,比赛结束后也是他第一个跑上台给自己送花,长大后倒是第一次同台,更是第一次听宋景唱歌。
宋景过了变声期,声音比同龄人低沉,唱歌的时候微微垂下眼眸,半点紧张没有。他唱了《断背山》的片尾曲,发音很准,时不时回过头冲宋晚洲笑,许是向他炫耀,宋晚洲也回他淡淡的笑意。
在台下听众的掌声中,俩人下台结账离开。
宋景反复看手机,眼里带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哥哥,好玩吗?”
单单从演出本身来讲,宋晚洲挺享受的,虽然《He Was A FriendMine》这首歌他只听过一次,但网上有谱子,倒也没出纰漏。
吃过饭宋景又带着宋晚洲去逛街,没什么想买的,就拿着两杯奶茶,沿着商业街到处走,缠着宋晚洲让他讲讲学校里面的事情。
回家路上宋晚洲的腿都走软了,宋景还是精神百倍,他平时锻炼太少,比不了更年轻的宋景。
“你们俩孩子一声不吭跑哪里去了,电话也打不通。”关之文就站在家门口,看见远远走来的俩人,轻声责怪道。
宋景自然揽住宋晚洲的肩膀,笑着说:“我缠着哥哥在外面玩了一天。”
关之文拍了拍宋景的背,让他松手:“是不是又缠着你哥给你买东西了?”
宋晚洲摇了摇头,淡淡地笑:“没有。”
看着俩兄弟重归于好的模样,关之文甚感欣慰,故意说:“你们俩兄弟和好后还学会互相包庇了,是吧?”
宋晚洲瞥了一眼宋景,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悄悄移开眼,没作声。
吃了晚饭收拾行李,宋宽予又把两兄弟送回出租屋。
晚自习结束后,宋景载着宋晚洲在小区外面吃烧烤。
宋晚洲突然想着今天一整天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宋景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小景,你不和朋友一起玩吗?”
“可是我只想和哥哥在一起啊,”宋景把盘中剥好的虾推给宋晚洲,“哥哥,可别嫌我烦啊。”掀起眼皮,薄唇轻抿,眼里盛满星光,“我答应了爸妈要照顾哥哥的。”
“爸妈在天上看着呢,哥哥,我不会毁约的。”
“终有一天,我也会把星光摘下来给你看看。”
第54章
静谧的夜晚,漆黑的夜空中依稀闪烁着黯淡的星光。
在门口吃完宵夜已将近凌晨,小区里的大部分住户都是周围学校的老师和家属,早早回了家,一堵围墙隔绝两个世界,不复外面夜生活的繁华,小区里面一如往常般安静,唯有路灯作伴。十月的凉风习习,掠过树梢,只留下窸窸窣窣的声响与两人踩在石砖路上的脚步声呼应。
宋景背着宋晚洲的书包走在前面,宋晚洲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安静地踩着影子,跟在他身后。仅一人宽的小道两旁是蓄满水的鱼池,水面布满了黄绿的青藻,偶有一两条游鱼冒出水面,刚吐出来的气泡遇到空气就发出破开的脆响。
宋景站住了脚,没有回头,抬起脸直面月色,投下一片阴影,小声地喊:“哥哥。”
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嗯,怎么了?”宋晚洲也停住了脚,轻声回了一句。
“哥哥,”宋景突然把包背在胸前,蹲下.身,埋着头,笑了笑,“让我背你吧。”
宋晚洲眉头轻拢,眼皮轻轻垂下,静静地看着蹲在面前的宋景,诧异地问:“怎么突然想要背我?”
“就突然想背哥哥了,不可以吗?”宋景保持蹲的姿势转过来,又转回去,笑容更深,月光映照下的眼里似有浩瀚星辰,“小时候总是你背我,抱我,今天你当弟弟,我也应该履行哥哥的职责,好好照顾你。我想抱你,你肯定不同意,那就只好背你了。”
不明白宋景这又算得上是什么举动,宋晚洲面露难色,思索着该如何拒绝。
“小景,哥哥这么大人了,还让弟弟背,别人会笑话的。”
“哥哥,晚上没人,不会被人看见的。”
“我重,你背不动。”
“我可比哥哥强壮多了,妈妈也说哥哥该多吃一点。”
“等会儿要爬楼梯,你会很累的。”
“那就在爬楼梯之前下来好了。”
...
宋景就堵在小路中间,无论宋晚洲说出什么拒绝的话,都能笑着绕过去,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宋晚洲耗不过他,俩人一直僵持堵在路上也不适合,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来,无奈地说:“那小景可不要嫌哥哥重。”说罢,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半点不放松,腰间悄悄使劲,虚趴在宋景身上,“书包让我来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