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锁金钗
甚至他还吐了个烟圈,道:“参谋长和章少爷都坐吧,站着多累。”
真是嚣张得不能再嚣张了。
章尧臣吩咐人倒酒,因为萧阎不爱喝茶:“鬼爷怎么突然有空过来?”
“听说您二位最近惦记我,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派了好几拨人盯着我看,我索性就过来给你瞧瞧。”
章家父子对视一眼,然后虚伪笑笑:“都是误会、误会,最近家里有事,派了点人去查,可能打扰到鬼爷了。”
“是吗?”萧阎耸了耸眉头,打了个响指,廖勤马上让人从外面拖了几个缺胳膊断腿的家伙进来,一扔在地上,那些人还鬼哭狼嚎,直叫着章尧臣或者章修鸣的名字救命。
萧阎把烟头捻掉:“我讨厌有人在后面盯着我看,所以稍微跟他们讲了几句,然后他们就这样了。”
章修鸣脸色不佳,因为这些人,都是他派去查沈京墨和萧阎过往关系的那群人,一个不少,全都遭殃了。
有仇必报,滴水不漏,斩草除根,真是萧阎的风格。
事到如今也只能说:“当然是我们的不对,几个下人,鬼爷觉得出了气就行,一会儿我还要备份礼物,鬼爷一定要收下。”
“礼物就算了,我已经有了。”萧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章尧臣端起酒杯,跟萧阎碰了一下:“诶,寻常俗礼鬼爷自然是看不上的,我这里还有一份别的礼物,绝对珍贵非凡。”
红酒的颜色,鲜艳得像心头血,萧阎摇了摇杯子,等着章尧臣说下去。
“我的小女也到了适龄的时候,我呢,一直在为她的婚事操心。只是上海滩虽然豪门公子多,我女儿却不愿入那些俗流,才耽误到了现在。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论年纪,我也当得上你的父亲了,你的才干也是有目共睹的,如今的上海滩你我二分天下,从前虽说有些利益纠葛,可到底没伤了和气,若是做了一家人,难道不是如虎添翼么?”
章尧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愧是做官的,圆滑善言,一番话竟很让人觉得在理。
“再说我的女儿,虽说我是宠了点,可样貌也是数一数二的,品性也纯良,与你在一起,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了。你可有心,与我章家结两姓之好啊?”
说罢,他很是期待得看着萧阎。
这番话并不是诓骗萧阎,即便不是章饮溪有心,他也早就有意纳萧阎为婿,只是萧阎似乎有些桀骜,以前总找不到契机,如今章饮溪这么一病,倒是把这件事提上了议程。
萧阎若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章、萧联手,绝对是一张王牌和攻无不克的盾牌。
至少,章尧臣想不到还有理由能使得他拒绝。
可惜……萧阎一点也不心动。
萧阎把酒杯放下,往沙发背上一靠,嘴角一勾:“参谋长这个礼物真的是有心了,可是我说过了,礼物我已经有了, 还是参谋长亲自送的呢。”
“我?”章尧臣皱了眉头。
“是啊。”萧阎舔了舔唇上沾着的酒,然后起身到了门外停的车上,从车上抱下一个战战兢兢的人,大步走回客厅,就这么搂着人坐回沙发上。
章尧臣和章修鸣惊得直接都站了起来,双眼微微放大,死死盯着看。
萧阎扶着沈京墨的脸,一副被他迷得不行的满足神情,另一只手在他的腰上摸来摸去,声音也变得性感了一点:“这个,不就是参谋长之前送我的礼物么?我这人心眼小,塞不下两个人,这一个就足够了。今天来,还是特意感谢参谋长的呢。”
他说着说着,就在沈京墨脸上亲了一口,一点不在乎满客厅的人都目瞪口呆。
当然,他怀里的沈京墨就很在乎了。
当他知道萧阎把自己带回章家庄园的时候,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特别是此刻,萧阎抱着自己在章尧臣和章修鸣面前故意秀这么旖旎的画面,那种羞愤的害怕远远胜于恐惧的情绪。
他不知道说什么会解除自己的尴尬,索性就不说话,一味把自己的脸低下去,靠着萧阎,牢牢抓着他。
只是他这副样子,落在章家人眼里,就是故意卖弄可怜博取垂怜的低贱了。
萧阎今日所谓旨在敲打章家人,并不是为了炫耀什么,他也明白此处待久了对沈京墨不好,于是语速都加快了:“所以,我的意思,参谋长你应该明白了。章小姐再美若天仙,我萧阎不识抬举,只能辜负了,告辞。”
于是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一群人乌泱泱又走了。
一下子,客厅又变得只有章家父子二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的梦境一般。
一种诡异的感觉,和淡淡的羞辱感,仿佛无形之中的巴掌打在人脸上,让在场的人都觉得脸上莫名火辣辣。
“他就这么看不上我……”
二楼传来一声细微的、哀婉的自言自语,章尧臣和章修鸣抬头看去,就见章饮溪不知何时站在栏杆上,一身白色蕾丝睡袍拖地,脸色白得像鬼。
刚才的一切,她都听到了。
下一刻,她头一沉,倒在地上,咳了一口血,彻底晕了过去。
第123章
上海滩的码头,热闹得非凡。
这里商厦林立,所有最时兴的东西都从此进,金发碧眼的洋人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么新奇。
码头搬进搬出,新一艘船靠岸,船上下来一些商人打扮的人。
为首的即便帽子遮挡了部分脸颊,也看得出气势凌人。他在码头上扫了一圈,看到角落里有几个人箭矢一般跑走就皱了眉头。
他身边助理一样的家伙问道:“司令……呃,老板,怎么了?”
段烨霖道:“咱们到上海这件事,已经有线人去回禀章家人了。”
“那咱们怎么办?”
“先落地休息,探听清楚了再做打算。”
段烨霖一行人小心谨慎,避人耳目一直到了上海滩腹心之地,一个叫做饮水轩的武馆落脚。
饮水轩是乔四叔早年建的武馆,现在由他的朋友单二哥打理。单二哥收到乔四叔的口信,江湖义气第一桩,没有不答应的。
“段子呐,你这事确实不好办,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啊。就兵力来说,虽然参谋长不能直接调兵遣将,可是借点由头搬兵顶一阵还是可以的,现在不知道人关在哪儿,麻烦了。”
段烨霖明白得很:“单二哥,章家人我也了解一二,他们既然想杀我,一定会调用大量的兵,可是他再有本事也不能拿上海滩当战场,所以他一定会挑在偏远的地方。我来得急,他应该没什么机会找新的地方,如果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就再好不过了。”
“你说说看?”
“首先,章家庄园本身就很偏僻,另外,章家在郊外有一个避暑用的栖燕山庄,也是人迹罕至,我觉得这两个地方一定是重中之重。”
单二哥本以为段烨霖来得匆忙,一定毫无准备,没想到短短时间,他竟如此心有对策,不觉有几分欣赏。
“那你预备何时动手?”
“宜早不宜迟,后天。”
“后天?太快了些吧。”
“必须是后天。因为再迟一天,章家从金陵调的兵就会到上海滩,届时就真的没机会了。”
一下子觉得紧张无比,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一点儿也透不过气来。
时间真的很紧张,段烨霖的右手捏拳就没松开过。
少棠……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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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
章尧臣在床上睡得很浅,年纪大了,他没法睡得多么深沉。
他似乎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绝美的园子,然后火光冲天的,中间有隐隐约约的歌声传来。
“我家有个小九妹,聪明伶俐人敬佩,描龙绣凤称能手,琴棋书画件件会----”
歌声倒没什么,经典传诵的越剧唱段,只是为何原本这么喜庆的调子唱得深声声如泣如诉,哀怨绵长呢?
章尧臣乍然睁开了眼睛,房间里黑漆漆的,他不知道现在几点,觉得口干舌燥,于是起来去倒杯茶喝。
他刚走到桌边,就觉得窗户外头好像闪过去什么人影的样子。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看,风吹帘起,月光之下,窗户上不知何时漏了一块口子,有一只眼睛就这样看着他。
宛如恶鬼!
“啊!”章尧臣几乎是瞬间就跌在地上,然后门外的士兵就冲进来,一下子开灯照亮整个房间。
“参谋长,什么事?”
“窗户外面,有鬼…鬼!”
两个士兵冲出去看了一眼,空空荡荡,除了一轮明月什么也没有,就回来说:“参谋长太累了,大概是花了眼吧?许是做了噩梦?”
章尧臣惊魂未定: “你们刚才有没有听见歌声?女人的歌声?”
“歌声?”士兵们不知所以,“没有啊,很安静啊。”
这时,章尧臣才觉得,或许是做了噩梦了。摆摆手:“没事,你们下去吧。”
然后这一夜,章尧臣一直就没有关灯,在床上坐到了天明才勉强睡了一小会儿。
次日醒来的时候,他在饭桌上对章修鸣说:“明天我要去栖燕山庄住几天,修沐净身,念几天佛经。”
栖燕山庄是章尧臣为了娶章修鸣和章饮溪的母亲而专门修建的,只因他们的母亲名叫木樱燕,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山庄的名字,别人都说这是参谋长夫妇的深情。
这山庄修得禅意十足,每个月章尧臣都会去小住几天,权当洗涤身心。
章修鸣不知道昨晚他父亲的事迹,略想了一下,然后说:“这次父亲去栖燕山庄,就麻烦再多带一个人过去吧。”
“就是你说的,杀段烨霖的诱饵?你要在栖燕山庄动手?”
章修鸣摇头:“栖燕山庄是父亲母亲最重要的东西,我怎么敢弄乱那个地方。父亲放心,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还请父亲给我几个特令,您只需要带一队人保护您自己的安全就够了,其他的我会搞定的。”